宫女出逃计——蹊九
时间:2021-02-10 10:28:24

  座下皇贵妃气得脸色铁青,又不敢在御前乱了宫宴,一边发泄似的痛饮,一边恶狠狠地剜着席间大出风头的人,浑然不觉便双颊通红,醉意横生。
  至宴席将散,醉到都不能领着众妃跪礼,只得由贤妃代之。
  可就是这样的醉态下,在众妃随着皇帝出殿阁时,她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抢下裴雪袂的琴扔到解意池里,出其不意到谁都没有防备。
  尔后毫无仪态地朝裴雪袂脸上啐了一口,“俳妓养的贱胚!”
  那宴会的余声忽地断了,一片骇人的沉寂中,只有裴雪袂的脸色一点点溅满了红。
  她出生不好,母亲说好听点是经营伎倌的堂主,难听点便是鸨儿,所幸后来嫁给了为朝廷养马的弼夫,才金盆洗手抹净了家底,她才有资格进宫。
  可和卫翾一门祖辈到连襟都是显赫的家世相比,裴雪袂到现在唯一可以拿出来一说的只有作为千牛卫骑曹的哥哥裴轻予罢了.。
  一时间所有人屏息静待,石化了一般,具想着两宠碰头,皇帝会帮谁。
  景鸾辞沉默了稍刻,神色平淡对左右道,“皇贵妃醉了,先扶回去休息吧。”
  说罢一抹眼色都不给羞愤交加的小昭仪,信步离开了。
 
 
第35章 校场骑马   怎么想都觉得朕亏得很……
  裴雪袂穿了一身鸭卵青的裙衫, 才踏进来,阮木蘅便觉得其态度和中秋那日截然不同了。
  脂粉都掩盖不了的憔悴面容上,满面堆笑时, 有一种不符合主子待奴才的谦卑和讨好。
  她先羞赧地将送来的礼呈出来, 让紫绡收着出屋了,才惴惴地道, “中秋那日也来不及和阮大人好好絮絮,望阮大人莫见怪。”
  “哪里。”阮木蘅道。
  她大概也猜得到登门原因,中秋过后,皇帝突然对她冷了下来,即便她花样百出地涎着脸去宣和宫两次,都被遣了出来, 现在求路无门, 便又想起她来。
  她想着笑了笑, 气定神闲地给她冲泡了新做的桂花蜜茶。
  虽然她亦有求于她, 也着急去宫正司, 但此时却不想先开口。
  裴雪袂顾左右而言他了一会儿,十万八千里终是绕回了来意上,“阮大人……”她踟蹰地绞着帕子顿了顿, “先头您说的等到中秋前后有……法子, 是什么……可否方便告知于我?”
  边说时,边脸红到耳根,但意思倒直白而丝毫不含糊。
  阮木蘅用银勺搅了搅杯子, 抿了一口,觉得太腻了便皱下眉头,一言不发。
  裴雪袂见她不说话,姿态无形中越放得低,
  “三番两次麻烦阮大人,我心中亦……十分有愧,但现下实在别无他方……”
  一双眼睛蕴着渴望湿漉漉地看着她,“我只求能见皇上一面就好,见到了之后便不再烦扰阮大人……阮大人就,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
  阮木蘅凝目相望,“得见一面就就够了?那之后呢?昭仪娘娘是否有什么良招?”
  景鸾辞不是好忽悠之人,既然她说起了,那她不妨好奇一下除了借助绾嫔之力,她是否有什么奇特的招数在这两次轻易取宠。
  裴雪袂没想到她先问这个,蚋蚋地低下头,“不过是……闺中……琐事……”
  阮木蘅见她情态,突地就闹了个老大没意思,顿了顿,直接道,“方法是有,特别是见到皇上一面更不难。”
  再顿了顿,“听说您父亲是苑马寺里的监牧,您会骑马吗?”
  裴雪袂不明所以,说到家世面有赧色,半晌点了点头。
  阮木蘅微微一笑,太平盛世,都中宗世子弟多将骑射之术荒废了,於地大乱,竟然找不到几个领兵斗阵的,更遑论中原富庶之地这些娇滴滴的女子,她会实属难得,难得到易于引起皇上的注意。
  不觉又点了点头,接着道,“那三日之后,你便到内苑校场练习马术,届时我会想法子引皇上前去观看。”
  裴雪袂目中倏然放光,一口答应下来,喜色上脸后又有隐忧,“内苑校场乃军.事重地,应当不允许女子踏入罢!”
  “此校场非皇都军.事校场,更多是供皇家皇子练习骑射之用,没有那么多忌讳的,连每年的蹴鞠马球都是设在此处。”
  阮木蘅知道她没去过,便稍微解释两句,后又微微笑了笑道,“况且,你之兄不是掌管皇上出行护卫的千牛卫骑曹?千牛卫每日训练便是在皇家校场。”
  裴雪袂目色颤了颤,终是喜上眉梢,朝她谢了又谢。
  阮木蘅与她往来多次,初时那种对她的看顾早就消弭无形,现在只有同恶相济的党朋关系。
  不再与她客气道,“先别谢我,我亦有一事相求,昭仪若觉得不为难,我们随后再帮你成事。”
  “可是丹岐围场半驾一事?”
  裴雪袂殷切地问,“若是这个,只要我能挣得名额,肯定也有阮大人一份。”
  这个当然也是。
  虽然景鸾辞答应了她随驾去丹岐围场,可公然跟着的话,免不了三天两头被他召见,时时要被随侍监视着,反而诸多不便。
  但若是跟她,御驾行猎来回要月余,她便可以在御驾回宫前,攒出月余的时间逃生,等景鸾辞反应过来,上穷碧落下黄泉都不一定抓得到她。
  想着不觉心跳都加快两声,稳了稳回道,“这事自然,已在我们约誓之内,但我相求的另有他事。”
  看了看迫切想要奉承的人,盯着她慢声道,“丹岐围场地势在半山之中,从扎营之地能下山的仅仅一条路,希望到那时我若寻不得出路,扈从护卫的千牛卫裴曹骑能网开一面,将我放行下山,当然我必不会耽搁,两三个时辰内定会悄然折返。”
  裴雪袂蹙眉凝听,面有犹豫,出了岔子赔上哥哥的前程就太不值当了,脸色拧了又拧,最终点头道,“我说过但凡力所能及之事,都可以帮持阮大人,这点小事不在话下,阮大人放心吧。”
  阮木蘅心略放宽,她既摆了态度,就不怕她反悔,左右她们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生死相关,不怕她把她供出来,也不怕她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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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仅仅是几道红墙之隔,入了雁惊门,过广场上到内苑校场的石台,猎猎的秋风便啸响着迎面刮来,霎时就觉得灰尘沙石扑到了眼睛里。
  阮木蘅不由举臂挡面,待这一阵高风吹过了,才与明路一同挨近石栏。
  下头正好哄然爆出一阵欢呼声,放目看去,靶场边围拢了一圈闲暇的禁卫,场中一身玄黑戎装披挂胄甲的人,正拉开猿臂张箭搭弓。
  几乎只见他臂膀平直抬起,那箭矢便虎啸着破空飞去,瞬息颤动着深入远处已插了一簇箭的靶心。
  一时场外又响起山呼的叫好声。
  阮木蘅顶风看了一会儿,风吹得齿苏,便拾级而下,也到校场中来。
  才到箭亭要接着看,景鸾辞已瞥见她,在众目睽睽中放下弓箭,朝她走来。
  靶场边围拢的人见有内眷,顷刻间意趣缺缺地散尽。
  阮木蘅今日虽得了从尚服局送来的骑马装,却仍是一套常日练功的褚褐色短打,远看过去寒酸得连靶场内捡箭的都不如。
  景鸾辞行来时见着,微微顿了一下便皱下眉头,上箭亭来沉了脸道,“不是有了马装么,怎么还穿得这样穷酸?”
  阮木蘅当然自有她的道理,她若一身簇新骑马装招摇着到校场来,不就大张旗鼓地告知六宫之人,她宫正大人得了皇帝垂怜么,那明日翊宸宫可就要撕上女官院来了。
  “奴婢就那么一身骑马装,怕穿坏了脏了,到时去丹岐围场不能穿,想着还是省点穿好。”
  她轻笑着满不在乎地答道。
  景鸾辞一时无语,道,“这么能精打细算,该是把户部那帮铺张浪费的撤了,引你坐镇才好!!”
  脸上收敛着,眼眸中却蕴出笑意,温温地又溜了她几眼,见她上身短打穿得板正,脚上一双唯一簇新的马靴,却系得糊涂。
  想都没想,弯腰蹲下来,替她将两边革带拉紧,惹得旁边明路掩嘴偷笑,阮木蘅自己也闹得个大红脸。
  忙将脚一缩,自己蹲下来摆弄。
  景鸾辞却面色如常,从容地叫人去将她的马备好,携着她离了箭亭到马场边上。
  内苑马场虽然比不上京郊围场,却也不小,放眼望尽,黄草疏落,尘土卷天,四周看台角楼巍巍,其上插着旗幡随风猎猎作响,别有一番气派。
  马场上更有一抹红逐着旗,追着风,驰着炫白的马,英姿飒爽地绕了满场后奔来。
  阮木蘅看得兴起,景鸾辞却在一旁不悦道,“朕不是说清场吗?怎么有人还在上头?”
  那卫兵不由一怔,看了眼先头的确是传达了圣意的周昙,“皇上今日不就是要教裴娘娘骑马么?怎么还不得让她上场……”
  话说到一半,见周昙连连摆手,便不敢再言,可那位裴娘娘却风驰电掣般地奔过来了。
  近他们跟前十丈处,远远觑得圣驾,不知是惊的还是忽然马技不熟了,缰绳勒了半晌马也没停下来,嘶叫着乱踢四蹄,险先将马上人惊落,惊得那俏生生的人花容变了色,不住唤着“皇上”尖叫不止。
  阮木蘅眯着眼,看着景鸾辞翻身上马与一干宿卫追着那白马而去,不疾不徐地微微一笑。
  裴雪袂媚宠的功夫真是百尺竿头,日益精进啊!
  另一头卫兵慢慢也牵了她的马过来。
  却是一匹枣红色的矮种马,通体皮毛油光水滑,四肢健壮,马蹄如碗。
  是比不得阮木蘅在河西故郡时,家中常养的那种从西夏敌国掳来的高头大马,但她仍稀罕得眼眸发亮。
  和周昙确认后,在其“当心”的惊呼中,浑然不怕的探手摸上去。
  马温顺得很,顷刻就像认了主人,恢恢地叫着来蹭她,惹得她又一阵笑。
  周昙抹了一把汗,“可吓死老奴了,听说校场的马可凶,要咬着你,脸都要烂的。”
  阮木蘅又一笑,不免有些得意,“我在河西时,训过比这高的马,这种马温顺好降多了,没什么好怕的。”
  “那阮大人为何一副不知事的样子,缠着皇上来校场骑马?”周昙不解道。
  阮木蘅但笑不语,拉了缰绳撑住马鞍狭蝶似的翻身上马,一扬鞭,在周昙抱头惊呼中窜进场中。
  天高气爽,万里金风哨在耳边,涤荡进胸怀里,远望宽阔的内苑马场,真跑起来时不过小半会儿,顷刻间就要跟上并骑而行的人。
  阮木蘅觉得不够畅意,却也不好抢到前头去,勒住缰绳慢慢悠悠地拉了丈远和其他的侍卫一起跟在后头。
  侍卫中看她穿的粗布衣裳,以为是前头娘娘的婢女,也未有什么异动。
  阮木蘅朝左右微微点头致意,忽在那随护的五六个人中,见到一张熟悉的脸,略微一讶,道了一声“裴骑曹”,笑意蔓生,“上回麻烦您了。”
  她说的是七夕坐朝臣蓬轿出宫那件事,这人便是当时来女官院接她的侍卫。在千牛卫中仅是百骑曹参,但在御前颇有点恩宠。
  除了这一身份,他还是——裴雪袂之兄裴轻予。
  或许是裴雪袂已经跟他说过什么,他再见着阮木蘅时,别有深意地朝她拱拱手,便不冷不热地掉过头。
  阮木蘅也随之收回视线,稍微有点后悔,秘密往往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守不住,看他态度有些摸不准其人到那时是否会配合。
  怔怔地想着望着前头,见这会儿裴雪袂骑得倒稳稳当当,上下一色的窄袖胡服,紧紧裹在身上,勾勒出一片婀娜多姿,时时脉脉含情满是红晕的徕向旁边潇梳英俊的人,三分姿色也衬到了七分。
  而景鸾辞却一副毫无耐心地样子频频回头,扫过她面上的眼看得出来大为光火。
  阮木蘅稍稍勒住马,落在后面回避他的视线。
  等跑完一圈,她不再跟着,下马牵着缰绳,跟随马夫一起出校场至后面的车马杂物库和养马舍。
  干干脆脆地卸下马鞍和绳子,胡捋着鬃毛,唤着“追风追风”赶进马舍。
  一回身,景鸾辞满脸怒意地立在跟前,冷冷道,“土到掉渣。”
  阮木蘅不由眼睛弯起,“名字叫着方便就行,管他好不好听……”
  话语才毕,手臂猛地被一拽,景鸾辞已将她逼在墙角,“对朕下套是么?”
  她仰头看他,高束的发髻蹭在墙上歪坠到一边,一丝不惧地仍绽开笑容,“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皇上说奴婢若在一日内学会骑马,便要赐给我良马的。”
  这话他记得,那一晚她说一碗粥换一个秋狝围猎的名额,他应了,想着随扈万人,一个女子再有本事,能飞天遁地不成。
  结果她却得寸进尺,还想要一匹专属的马驹,他便说若她一日内能骑再特赐给她。
  却未想到她原本就是个中好手,轻易地就将他摆了一道。
  想着就恼火,却又当真生不起气来,目含威胁道,“朕这么说是没错,但怎么想都觉得亏得很,总要取了你其他什么填补才是。”
  说着抬手抚过她眉梢,一直到唇际,深深地便俯下来。
  恰是这时,马舍处,跟着掉马奔出的皇帝随后寻来的裴雪袂,也翻身下了马,一见周昙候着,笑声盈盈地问道,“皇上不在这边吗?我瞧着往这后头来了呀。”
  周昙讪笑,左进一步,牵过她马道,“皇上回宣和宫了,裴昭仪也快些去伺候着吧。”
 
 
第36章 出宫   不在里头
  浩浩荡荡的车马队, 不见首尾地排在宫道里,前朝后廷泾渭分明,前头有庄严整肃的仪仗队举着旗帜开路, 后部还有黑压压的护卫军严阵以待。
  可绕是这个样子, 带宫眷出行,免不了拖拖拉拉, 吵吵嚷嚷。
  周昙一趟又一趟地两头跑,左说又劝地叫娘娘们进马车,吉时一到,就要出发。可最后还是御前侍卫肃穆地巡查时,莺莺燕燕的声音才全都收到马车里去。
  周昙最后跑了一圈,回到御前时, 景鸾辞从车里掀帘子探出来, 有些犹豫地道, “女官院里头再去问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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