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已经说过?”陈明礼的声音听着略为惊讶。
他原以为陈明州还是和以前一般,瞧着了好看姑娘,便处处留情,但没想到,这次他倒是真的认真了起来。
“娶亲这种大事,自然要告知他老人家了。”
“说的也是......只是,我们都快成为了一家人,明州怎么也不为大哥介绍一下......”陈明礼听了微微一笑,继而他语气意味深长的问道。
车内青年听了话,他也跟着笑了笑,轻声回道:“大哥,还是迟些再为你介绍好了,月儿她身子此刻有些不大舒服,不能见风雪,待回了京城,明州定第一个为大哥介绍。”
“竟还学会了心疼人,看来你这回真是认真了。”瞧着陈明州犹豫不决,最后却又拒绝了他的样子,看来陈明州还真的很是在意车内的那个姑娘。
也不知那女子到底什么手段,竟然能将他这四处留情,却又处处无情的四弟收心。
对于车内的那个女子,陈明礼心中更是好奇了。
他这次来河间府,随行的侍从并不多,他原本是要从北疆直接去往京城的,但数些时日前,他手下之人说陈明州来了河间府。
陈明礼不知陈明州现下来了此处,到底用意何为。
他身为镇北侯陈修远的嫡长子,官拜正五品的朝廷要员,且又手握军权。
但却不知怎的,对他的这个身份卑贱,且又庶出,毫无功名在身的弟弟,陈明礼心中总会没来由的觉着一股危险。
......
就在这同一时刻的京城,沈府。
今日初一,是新年的第一日,也是他们从河间府来至华京过的第一个春节,府中院内,宾客来往,笑语喧嗔,热闹至极。
沈林官位升迁,他在京中的不少同僚好友,都借此机会前来祝贺,也拉近彼此间的关系。
毕竟,日后大家同朝为官,总有需要相互照应之处,多结交一个朋友,也是多给自己一份保障。
“昀卿,这位是你赵伯伯,礼部侍郎。”
“这是犬子昀卿,今年十七......日后还请各位大人能多多提携照顾。”
“昀卿见过赵伯伯。”
“好好好,令郎真是芝兰玉树,一表人才。”
“哪有,哪有......各位大人真是谬赞,谬赞了......”
从清晨起,沈昀卿便一直跟在父亲沈林的身后,向各位前来沈府拜访的大人行礼问好。
沈林在前为他介绍,沈昀卿一面将其面貌和官职官阶记在脑中,一面满脸微笑的向着各位拱手行礼。
他姿态恭敬,举止谦和,却又不卑不亢。
赢得在场不少大人们的赞赏,都道沈林养了个好儿子。
他们口中的赞赏,沈昀卿十几年来不知早已听过多少,对于他们的夸赞和褒奖,他心中不甚在意。
但他却很喜欢这种感觉,一切都掌握于他手的感觉。
只是,在这一刻,他的心里却莫名的有些空落落的,似是丢了什么重要东西般。
但他却没有细细多想,只轻轻摇了摇头,就将这种莫名的感觉放却一旁。
众人一道用了午膳之后,又稍稍的闲逛了下沈府的庭院。
因才回到京城不久,府中花木还未仔细修整,众人只在假山处的凉亭内稍坐了片刻,赏了会儿湖心寒雪,瞧着时辰不早,便都一一回了家去。
沈昀卿便随着父亲沈林一道,将各位大人送至影壁前,直至府中再无半个宾客,沈昀卿才向父亲告退,回了自己书房。
就在他回书房没多久,门外来了婢女禀告:“公子,夫人让您去她那边一趟。”
听了话,沈昀卿落下最后一字,随后,他慢慢放下手中的狼毫笔,淡淡出声问道:“母亲她唤我何事?”
“公子,是宋家姑娘来了,夫人让奴婢过来请公子您过去......”
“宋家姑娘......哪个宋家姑娘?”沈昀卿目光只细细的瞧着书案上自己的笔墨,他漠然回道,声音听着很是心不在焉。
“便是公子离开京城前,大人和夫人给你定了亲事的宋清芝,宋家小姐啊!”
第三十三章 陈明州手轻触顾月儿额头,……
“便是公子离开京城前, 大人和夫人给你定了亲事的宋清芝,宋家小姐啊!”
听了话,书房内沈昀卿微微抬起了眼, 侧身看向窗外。
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 神色一片若有所思,片刻之后, 只听他淡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你去回禀母亲,说我待会儿就到。”
“好的,公子。”
瞧婢女的身影走远,沈昀卿这才将书案上的纸笔慢慢拾掇起来。
“公子,此事要不交给小的来做吧。”侍候沈昀卿的贴身小厮轻声说道。
“不用。”锦衣少年声音低低的回道。
听了沈昀卿的拒绝, 小厮恭声应了声“是。”
......
三日后。
北方的冬日, 大雪绵绵不休。
陈明州这边, 他们乘坐的车马紧赶慢赶的, 还是遇到了不可预料的情况, 途中他们耽搁了大半日的时间,直到今日才赶回了京城。
他的大哥陈明礼,原是说要与他们同行。
但前日清晨, 顾月儿却突然觉着身子不舒服了起来。
陈明州担心赶路让月儿身子更加不适, 便托辞要在当地歇个半日,说是要到了月儿觉着身子稍好些再继续出发。
而听了这话的陈明礼,神情却有些犹豫了。
似京城中他还有什么要事, 不便耽搁,便只好与他们告辞,一路继续往京城的方向赶去。
而陈明州与顾月儿一行人,直到今日才慢悠悠的赶到京城。
入了城门后, 四周仿佛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百姓穿梭来往其中,商贩此起彼伏的唤卖,车水马龙,行人如织。
“现在感觉可好些了?”
一辆车轱辘缓缓行驶的车马内,俊美青年大手轻轻摸了摸少女的额头,接着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还是觉着有些微微烫热。
身子懒懒靠着车厢的顾月儿,听了身旁人的话后,还是觉着意识有些昏昏沉沉,她也不知自己怎么突然就生起了病来。
若只是那夜吹了些夜风,那也不至于此。
想了想,也或是前些时日,她的思绪整日都太过于紧张,不曾得歇的缘故。
而从陈明州出现在除夕家宴开始,再到顾煜放她自由......
知道自己终于成功逃脱了前世那些不幸之事,猛地一下子放下了心的她,心绪起伏过大,所以这才会突然生起了病来。
“嗯,比之前好了些。”
“回府之前,先去一趟百草医馆。”听眼前少女声音细弱蚊蝇,面色瞧着还是不大好看的样子,陈明州缓缓出声吩咐。
“是,公子。”
听了话,素色帘外的车夫很快回道。
“哟,陈明州,可终于舍得回来了!”
还未走多远,车马突然被前面人给阻拦了下来,车夫扯了扯缰绳,意识有些昏沉的顾月儿,因着难受不由轻轻蹙起了眉头,看着几分难受。
听了车外的声音,陈明州面上露出了然的神色,他抬眸瞧了一眼靠在车壁上的少女,随后,他手轻轻掀开车帘,只见车前站着两个同是一身锦衣的青年。
个儿高些的那个,是礼部侍郎之子赵茕,样貌清秀些的那个,是大理寺卿之子孙敬。
和陈明州一般,他们虽出身高门大户的门第,却又都是庶出,不得家族重视。
这三人呢,由于志趣相投,便时常聚在一起玩耍,因为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生来嫡出的兄弟们,他们从认识初始,便相约着一道逃课,招猫逗狗,不学无术。
三五不时的,几人还总会闯些祸事,时日久了,他们三人便成了华京城出了名的纨绔。
瞧着是他二人,陈明州笑道:“原来是你们啊!出去了些时日,真是有些想念你们了,今日呢,我本该做东请你们好好的玩一场......”
青年笑着说着,但说到最后,他话锋却一转道:“但不巧,今日恰遇了急事,不妨寻个有空时日,咱们改日再聚,改日再聚......”
“那可不行......你这回说出去就出去,都没提前告知我们一声,还去了那么远的地方,陈四,你可有拿我们当为朋友啊?”
陈明州排行四,赵茕一生起气来,便会唤他为陈四。
瞧他二人吵闹的样子,站在一旁的孙敬,他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这话......你们就说笑了,我自然拿你们作为我的好友,这么些年了,我若没有将你们作为好友,我又怎会与你们相处这般长久?” 听了他的话,陈明州低声解释道。
“那你离开京城,怎么也不告知我和孙敬二人,害的我俩为你担忧许久......”那叫赵茕的男子本来不想理睬陈明州的,但听了他话好一会儿之后,才慢慢出声回道。
“当时我惹得父亲生气,只能匆匆离开......哎!哪里还有功夫去告知你们......”想了想,陈明州最后还是摊牌道,“我的错,日后再出了这事,我定不会忘了告知你们二人。”
听了陈明州的解释后,车前的俩个青年终于开始有了些松动,但似又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只见俩人的神色微微变了一变,他们的语气也跟着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
“陈四,你刚才说有急事,不知......你的急事,是不是和一个姑娘有关?”说着,两人笑着看向他,目光也掠过他,似是想探一探车内何人。
“你们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本公子我这才回了京城,你们就知道我带了美人回来......”
青年说着,只瞧他的神色,似是有些惊讶,却又带了几分不解的样子。
“哈哈哈,竟还是真的!”
“真的不能与你们多说了,途中她突然生了病,身子不舒服,我先带她去医馆检查一番。”
“原来如此,怪不得瞧你刚才那般着急的样子......只是,你陈家四公子,何时竟然变得这般细心温柔起来?”
相处数年的好友,他们俩人可从未见过,陈明州亲自带着个女子去医馆看病,而且神色瞧着还颇有些焦急的样子。
“好了好了,此刻,我们俩人也不耽搁你的好事了......可你别忘了你刚才的话,哪日有空,定要约我们二人出来喝酒,别有了美人就忘了兄弟啊!”
“你们这是说哪里的话!肯定是你们对我更重要了......”
“啧啧啧......我们也不与你耍嘴皮子了,还有事,有空再聚,告辞。”
“嗯,有空咱们再好好聊聊。”
瞧着孙敬和赵茕二人转身离开,陈明州手慢慢放下了车帘,“车夫,走。”随后,他语气淡淡吩咐道。
“哎,公子。”听了车内之人的吩咐,帘子外的车夫恭声回道,没一会儿,便觉车夫拉了拉缰绳,车马转动的轱辘,又重新开始慢慢滚动了起来。
“刚掀开帘子时候,我瞧着街上有许多好吃的东西......月儿,有没有你想吃的东西?”
一声月儿,听着十分亲昵,仿若他们二人之间,是多么亲密的关系一般。
但顾月儿知道,事实上并非如此,她和陈明州之间,不过只是一场交易罢了。
听了眼前青年的话,眉眼间略显疲态的顾月儿,她轻轻摇了摇头,“......我不饿,不想吃。”
“不吃可不行,待会儿我让下人去买些清粥回来......”身旁之人只稍稍思绪了下,没多久,顾月儿便听着他轻声又道。
顾月儿只觉浑身无力,她听了陈明州的话后,只轻轻点了点头。
车马沿着官道缓缓而行,青石砖铺就的平坦而又宽阔的大道上,两侧商铺林立,货品鳞次栉比,应接不暇,来往其中的百姓们,不时停驻脚步慢慢欣赏。
约莫半炷香的时辰过后,一辆车马到了百草医馆门前停下。
而就在陈明州双手轻轻搂抱着顾月儿,从车内走下之时,另一个样貌隽雅清秀的少年,他身旁也带着一位容色清秀的少女,沿着百草医馆的街道缓步而过。
第三十四章 深夜秘见
入夜。
临近皇宫方向的海棠别院, 夜深人静,天色灰沉,耳畔唯有落雪细细碎碎的声响。
在曲折的廊庑之外, 大雪纷纷而落, 四周不见一个人影。
仿若过了许久,但又好像只是过了一小会儿, 附近悄悄地来了人,皎洁的月色下,只见两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身影,出现在了这人稀幽静的海棠别院之中。
“这次出去可有什么收获......那本账册可有得到?”寂静的夜色里,却听有人刻意压低了嗓音轻声问道。
“臣幸不辱命,在镇北侯府世子陈明礼到来之前, 终于找到了那几本账册......”
“做的好!”听了话, 那头上戴着兜帽的男子低低出声回道, 似是又想起了什么, 他随后便又接着问道:“你突然在此刻出了京城......你大哥那边, 会不会对你有所怀疑?”
“怀疑那是肯定的,我大哥他的那个性子,对谁都信任不过。只是, 找不着证据, 他便是怎样怀疑于我,也不能对我如何?”这回话之人,便是白日里带着顾月儿去百草医馆的陈明州。
而此刻, 他与之秘密相约之人,便是当今大楚朝的新帝,楚桓。
自古以来,朝代更迭之中, 新帝初初登上帝位之时,宫廷之中的大小权力,其实,并还未能全部掌握于新帝之手。
世人皆贪恋于权力给人带来的一切,生活在后宫之中的妃后也不可避免。
无论是在何时,总会出现各种不愿还政于前朝的太后,于是便有了后来的垂帘听政之说。
而如今的大楚太后,更为甚之,楚桓自登上帝位已有七八载,儿时因年纪尚小,朝中大小之事最终都交由太后决策和处置。
但如今的他,却已经快是弱冠之年,太后却还以他年纪尚小之因,迟迟不见她放手权力于楚桓。
而前朝中许多大臣,在这几年内,皆被换了一批又一批,如今都已是支持太后亲政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