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后我死遁了——黍宁
时间:2021-02-10 10:43:18

  “陛下,骑马并非儿戏。”方虎头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并无身为一个妃嫔应有的关切与担忧。
  这伤势她见得多了,戍守陇西的将士哪一个不比这暴君伤得严重,断手断脚却未得抚恤,兵马先行粮草却未补足,这一切都是他所为。
  身为君王,就应该肩负起为君的责任,可是他压根就没做到。
  非但如此,方虎头言语里还带了点儿讥讽之意:“上京的缠绵春雨,可是已经消磨了陛下骨子里的锐气?”
  拂拂张了张嘴,脚步减缓,停在了距离他几步之外。
  牧临川低着头,一声不吭,死死咬紧了牙。
  他是个疯子不假,却也是个人,是人自然有七情六欲。甚至比常人更为自恋,爱炫耀,更为虚伪,更为高傲偏激易怒。
  他看都没有看陆拂拂一眼。
  一直到顾清辉赶到。
  “文殊你可要紧?”顾清辉担忧地问。
  “断了。”牧临川平静地说。
  顾清辉和拂拂同时一愣。
  牧临川垂下眼,哪怕疼得快受不住了,语气也尽量轻描淡写。
  “我腿断了。”
  拂拂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牧临川腿上,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少年将裙摆掀开了一些,露出被黑色长靴包裹着的修长的小腿。
  半截森森的骨茬刺穿了皮肉衣料,裸露在外。
  拂拂:……
  不得不说,伤成这样了还能面不改色。这小暴君果真是个狠人。
  牧临川仰头看向顾清辉,纤长微翘的眼睫垂下:“抱歉,嫂嫂,文殊没能为你赢回那枝梅花。”
  顾清辉心中一震,看着少年柔软依恋的模样,心口微酸。
  “无妨。”
  “疼吗?”
  牧临川:“疼。”
  少年抿得唇瓣泛出了个浅浅的月牙儿印,撒娇般地说,“嫂嫂,文殊好疼。”
  见状,拂拂有些不上不下
  叹了口气。
  得嘞,有白月光安慰,还需要她这个替身什么事儿。
  她松了口气,赶忙走到方虎头身边,去察看方虎头的伤势。
  “方姐姐,你有没有事?受伤了吗?”
  方虎头是为了她才和这小疯子比试的,要是方虎头也受了什么伤。
  拂拂愁眉不展,那她真的要羞愧死了。
  “我没事。”方虎头扯了扯嘴角,摊开手,低声道,“这个,给你。”
  拂拂看了一眼她掌心的红梅,又抬头看了眼方虎头,仰起头笑起来。
  拿起梅花,别在了方虎头鬓角。
  “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这梅花最衬方姐姐啦。”
  袁令宜身子骨弱,此时才搴裙姗姗来迟。
  先是低声询问了牧临川的伤势,这才抬眼看向陆拂拂与方虎头。
  方虎头抬手摸了摸鬓角的梅花,有些不大自在,思忖了半秒,将梅花又递交给了袁令宜。
  “我是俗人,用不上这个。”
  袁令宜微讶,旋即脸上漾开一抹绯红,笑逐颜开。
  牧临川表现得对陆拂拂爱答不理。
  但陆拂拂一走开,顾清辉就敏锐地察觉到,少年目光忍不住老往陆拂拂那儿瞟,神情既复杂又恼怒。
  在陆拂拂看过来之前,又迅速别过头去。虽然在软着语气,在同她撒娇,然而猩红的眼里明显有点儿心不在焉,心思明显就不在这儿。
  看了看陆拂拂,又看了看牧临川。
  顾清辉心下微微一沉。
  文殊和陆拂拂这是
  ……
  春风拂碧瓦而过,吹动黄金殿内流苏轻颤。
  金鸭微温,龙涎香袅袅散入空中。
  淡淡的芳润甜香,馨雅动人。
  顾清辉坐在床畔,看着半靠在床头的少年,有些无奈道:“这几日你且安心休养罢,日后千万莫要这般莽撞了。”
  牧临川面色苍白:“文殊知晓。”
  待顾清辉离开之后。
  牧临川心不在焉,面无表情地数着帐子里的流苏。
  一、二、三、四,待数到第二百五十根的时候,面色一变再变,终于没忍住,抬手唤来张嵩,神情迷之从容镇定,“王后可来探望过孤?”
  张嵩一愣:“陛下,你不是将王后禁足了吗?从马场回来后,王后就自去禁闭了。”
  牧临川:……
  头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虽然禁了她足不假,可陆拂拂她竟然真的不曾来探望自己?!
  来看他一眼再去关禁闭不行吗?
  牧临川睁大了眼,惊怒交加地脸都红了,眼里盛满了不可思议。
  她就没想过她来这儿看看他,哪怕……哪怕做个样子……
  说不定他心情一好,就饶了她呢?
  她难道连这都不懂吗?
  张嵩看着少年像赌气一般,深吸了一口气,冷冷地掀开被子把自己埋了起来。
  隔着被子,传来了少年阴阳怪气的讥诮:“她不是喜欢关禁闭吗?那就继续关!没孤的允许,谁也不能放王后出来。”
  她不是喜欢关禁闭吗?
  哪天等她反悔了,他也绝不会放她出来。
  或许是真的有些累了。
  他阖上眼,沉沉睡去。
  ……
  少女正坐在水晶帘前梳头。
  眉眼间落了蝴蝶般水样的光。
  水样的青丝自臀际垂落,腰肢窈窕,乌发如云。
  他像小孩子找到了新奇的玩具,好奇地把玩着她的头发。一遍一遍穿过,看着发丝如水一样自指尖滑落。
  又或是垂着眼,从容而娴熟地亲吻她。
  一下,又一下,如蜻蜓点水。
  自打他玩她头发的时候,陆拂拂就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等他黏糊糊地亲她的时候,更是去推他的脸,气笑了,几乎是出言不逊道:“牧临川你是属狗的吗?”
  他非但没动怒,反倒还漫不经心地继续骚扰她。
  “是。”
  陆拂拂:“……”
  少女有些遭不住了:“那你帮你我去把矮柜里那只发簪拿来。”
  他去了。
  拂拂惊讶地睁大了眼。
  回到妆案前,他拿着发簪在她发间比划,要替她带上。
  被她拒绝。
  他兴致勃勃,言笑晏晏:“我帮你画眉吧。”
  少女嫌弃得直皱眉:“不要,你画得丑死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少女又试探着说了一句:“冻死了,你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吧。”
  语气温和耐心地仿佛在和一只小狗玩巡回游戏。
  他非但去拿了衣服,还去关上了窗,拨热了炭火。想了想又去拿了个小暖手炉,塞到了她手里。
  “这下不冷了?”他一压眉梢,笑着问。
  “嗯。”她正专注地画着眉,手笨画得歪歪扭扭的,心不在焉地敷衍他,“不冷了,谢谢你。”
  他坐了一会儿,似乎是闲不住,又去给她倒了杯茶。
  金鸭熏炉中最后一星火光暗下,香灰积郁了厚厚一层。
  牧临川睡梦中猛然惊醒了。
  坐在床上,少年神情莫辨地盯着玄色床帐上的金线龙纹。
  面色一变再变,惊疑不定地想。
  他怎么会梦到陆拂拂?梦到陆拂拂这也就算了,还在梦里对她言听计从的。
  哪怕面对顾清辉,他都绝无这般乖巧听话。她又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在梦里指使他?
  而梦里,他好像还挺自得其乐的??
  阴郁地盯着床帐看了一会儿,牧临川再招来张嵩。
  “王后可有悔意?”
  这才时隔多久啊。
  张嵩有些哭笑不得:“并无。”
  到了傍晚,少年明显焦躁了。
  再度招来张嵩,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王后可有认错的意思。”
  张嵩给了个委婉含蓄的回答。
  牧临川神情漠然:那不就是没吗。
  这一夜,他并未睡好。
  翻来覆去地想着陆拂拂。
  越想越有一种被欺骗了感情的愤怒。
  她怎么敢这样对他?他如此纵容她,将她从冷宫里捞了出来不说,吃穿住行也从未短过她,她被人用位份欺压了他就封了她作王后。
  他……他不过是冷了她几日,对她略施小惩,她竟然这就翻了脸。明知他卧伤在床也不来探望。他给了她这么多次机会,枉他一颗好心喂了狗。
  第二天,天还未亮,牧临川就一身低气压地坐在床上,面色黑如锅底,又双叒叕招来张嵩,“一夜过去了,王后可曾后悔了?”
  张嵩:……
  无奈安慰:“陛下且安心养伤,老奴才去探探。”
  “不必了,”牧临川冷冷打断,扶着腿冷笑道,“她既然这么硬气,孤倒是希望她能继续硬气下去。”
  “今日孤就算死在这儿,烂了这条腿!孤都不会再原谅她!”
  自昭阳殿离去后,顾清辉未多耽搁,径直回了桂宫。
  一踏入殿门,便觉察出不对,案几不止何时多出了一封信,以白玉兰压着。
  顾清辉心里一紧,拿起信,仿佛能嗅到未干的墨香,淡淡的鸣金之气。
  这是王城中探子来信,牧行简为成就大业,养了三千死士,其中探子更是数不胜数。
  信中道说,不日牧行简便要起兵,望王妃能里应外合,共谋大业。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12-2514:58:51 ̄2020-12-2520:1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蓝lian雨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0678684、妾身君抱惯,尺寸细思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啦啦啦啦啦啦啦嘿嘿75瓶;陌上长安19瓶;白露映彤云、云光、读者10瓶;学海浮沉、心悦双鱼3瓶;乌鹊南飞2瓶;addict/webholic、红烧肉肉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牧行简的密探再多,却终不如一个能得牧临川信任的顾清辉。
  这些日子凭借牧临川的信任,她明里暗里多方打探,递了不少秘要情报。顺利得简直像是如有神助,令顾清辉也颇为迟疑,担心是有人在背后暗中布局,以诱她入网。
  “王妃,日子不早了。”
  侍婢斟了杯酒递于她暖暖身子,捧着彩绘镶金漆盘,敛眉低眸:“若要动手,可趁着这小暴君腿伤未愈的时候。”
  顾清辉淡淡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侍婢。
  少女生着一张过于妩媚明艳的脸了,乌发雪肤,摄人心魂。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侍婢头又低下去了不少,只露出乌黑的发顶与纤长白皙的脖颈,眼睫颤动,显得恭顺而卑弱。
  阿媚并非她贴身侍婢,是她入京前牧行简拨给她伺候的。与其说是她的婢女,倒不如说是牧行简的通房。
  顾清辉依稀记得,阿媚似是牧行简醉酒后收用的。醒来后,男人沉默了半晌,两道剑眉敛起,揉着头疼欲裂的额角,神情疲惫,看也未看榻上含羞带怯,含情脉脉的少女。
  牧行简女人很多,诸如裴姝之类的女探子也不少。但为人却薄情寡义,鲜少沉溺于男欢女爱之中。
  女人于他而言,更像是一种随手即用的物什。
  “是吗?”顾清辉神情莫辨地低下头,想起牧临川,忍不住怔怔出神,又愧又痛。
  阿媚见她似有犹豫,咬着唇,踌躇了半刻,苦口婆心地劝道,“王妃,你我入宫就是为了布置此事。花了这么多天时间,终于收买了中军宿卫,莫要使从前的努力付诸东流啊。”
  “故友专诸置匕首于鱼腹中,以刺杀吴王僚,又有荆轲取图奉之,发图,图穷而匕首见。”
  “如今宫中上下已打点妥当,王妃需择一合适的日子动手,莫要再拖了。”
  “我知道。”放下信,顾清辉脸上的犹豫渐渐散去,最终化为了眉眼泠泠的寒。
  ……
  少年天子荒唐,竟然与自己妃嫔赛马。只是为了给顾清辉折一枝梅花作发簪,这也就算了。可他输给了自己宫中的妃嫔不说,竟然还摔断了腿。
  这日老友相见,于家中密谋议事。
  全珏见众人眼里皆有无奈之意,不由摇头苦笑。
  “我只是在想,你我是不是将宝押错了。”
  刘季舒也叹息:“荆州那儿的动静越来越大了。想必不久之后,这上京便要乱了。”
  “我朝中军势弱,外军势大,荆州兵强马壮,若真要打起来,国将不国。”
  “前几日派兵求援的探子可有消息了?”
  全珏审慎地微微摇首,烛光下面色渐趋凝重,“并无消息,许是被长乐王截杀在了路上。”
  “也罢。”刘季舒喟然长叹道,“如今各方诸侯拥兵自重,隔岸观火,依我看,此番求援,并无多大意义。就怕反倒是引狼入室,到时候狼多肉少,这上京还不够他们分吃的。”
  “而今,我却更担心那位长乐王妃。”
  又看向在座的几位中军将领,蹙眉道:“你等耐心提防着长乐王妃一些。长乐王此人狼子野心,心狠手辣,开战前夕竟然将自己妻子送至上京……”
  “能做出这种事,以自己妻子为饵,”全珏冷笑道,“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老夫心里实在有些不安。”
  窗外,更鼓沉沉,烛火照着窗牖,反射出泠泠的寒光来。
  月天一色,虽至夜半,却依然打眼得恍若白昼。
  忽而有人开了口,迟疑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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