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皇——山中君
时间:2021-02-10 10:44:55

  风长天显然看懂了她眼中那一点戏谑,不由低骂了一句:“等我找到姓萤的牛鼻子,非拆了他一身老骨头不可!”
  萤道长萍踪浪迹,向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有时候连首也见不着。姜雍容道:“道长是世外高人,你既然练了这门功夫,自然要照他说的做。以后我这里,你最好还是少来。”
  风长天想也不想:“不可能。”
  姜雍容叹了口气:“你真的不怕一个把持不住,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尤其是大战在即,万一有个闪失……”
  “我不怕。”风长天说着,从后面抱住她,脸搁在她肩上,哭丧着脸道,“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得逞。”
  姜雍容:“……”
  明知不能得逞还在这里搂搂抱抱,真的是嫌命长么?
  “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姜雍容下逐客令。
  风长天动都没动一下,赖在她肩上道:“天黑路滑,回山上太远了,我没了内功,走夜路很危险的。”
  姜雍容:“……”
  那你还亲!
  “还有,没有内功我连城墙都翻不出去,就算是想回也回不了啊。而且万一碰上个老虎啊豺狼啊,万一尸骨无存了怎么办?”
  姜雍容:“……”
  刚才是谁说永远是最强的来着?
  最后只得让韩妈把客房收拾了出来,让风长天住下。
  风长天坐在客房的床榻上,十分惆怅。
  谁来告诉他,这么小的宅子,住了这么多人,怎么还能有一间客房多出来呢?
  *
  第二天一清早,风长天是被吵醒的。
  长途跋涉两个多月,好不容易睡个囫囵觉,天刚亮就有魔音穿脑,他拿被子盖住脑袋 都挡不住。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像是有一万只鸭子围着他叫唤。
  他忍无可忍地爬起来,发现这是他最讨厌的那种声音,比大臣们在早朝上的奏对还要讨厌。
  ——读书声!
  他一脸发青,姜雍容的宅子旁边竟然有个私塾!
  不过没关系,爷会让他们换个地方读书的。
  风长天一撸袖子,准备去搞定这碟小菜。
  结果循声而至,发现声音不在隔壁,而是来自宅院的厅堂上。
  昨晚他径直入的后院,没瞧见厅堂上已经摆上了十几张小书桌,十来个孩子坐在那里摇头晃脑,大声诵读。
  个别分神的瞧见了风长天。也不知是认得他,还是为他这一身杀气腾腾所摄,嘴里登时没了声音。
  “有事?”
  厅上的大书桌之后,一人抬起头,衣裳简素,发式简单,面容清艳绝美不容人逼视,正是姜雍容。
  风长天忍不住看了看天色,又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我大概是还没睡醒哈哈哈……”风长天喃喃道,“我居然梦到了雍容你当夫子教书哈哈哈……”
  “风风爷你不是做梦,姜先生本来就是我们夫子!”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孩子堆中传来,居然还颇有几分熟悉,一看,是元元。
  风长天一呆:“……怎么回事?”
  “你昨晚来时没看到灯笼么?”姜雍容道,“这里是天虎私塾,不管是城内城外,凡是无力延师又想进学的孩子,皆可以在这里入学。”
  天虎私塾,不单不收束脩,还免费发放笔墨纸砚,还包一餐午饭。
  单是从这一项,天虎私塾便爆满,老母亲们不指望孩子能学多少本事,有人能帮忙看一天孩子还管饭,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
  开始人们还担心这是天虎山沙匪掳小孩上山吃小孩心肝的新法子,问津者寥寥无几。是韩妈和李妈先把自家的孙子和外孙接了来——她们的想法更简单,读不读书不要紧,自己一面挣工钱,一面还能带孙子,多么划算!
  是到姜雍容开始教孩子们读书,两人才知道这私塾是正正经经的能让孩子学本事,也是真的不收钱,饭食都是韩妈和李妈自己做,姜雍容给的菜钱又丰厚,孩子们的午饭吃得跟过年似的。
  这才一传十,十传百,整个云川城都知道了。
  “是不是吵着你了?”姜雍容道,“不如你先回山上吧,我们要上书了。”
  风长天真觉得自己没睡醒,雍容这是为一群陌生的小崽子们撵他走?
  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才起,就听外面的院门被拍得震天响,一个妇人在外面扯着喉咙道:“开门!怎么不开门?姓姜的,你出来让街坊邻居们评评理,让我们来念书的时候,说的千好万好,我们来了,却把我们的孩子打得头破血流,这哪里是私塾,分明是匪窝!”
 
 
第77章 .  闹事   不忍了?
  院门外, 一名三十来岁的胖妇人手里牵着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男孩鼻青脸肿,耷拉着脑袋跟在母亲身后。
  街上人来人往, 渐渐有不少人来看热闹。
  那胖妇人见来了人,声音越发洪亮:“街坊们, 快来瞧瞧,就这坑人的私塾, 你们也敢把孩子送进去!这天虎私塾是什么人开的?是天虎山的人!天虎山是干什么的?天杀的沙匪啊!瞧瞧, 瞧瞧, 我家孩子才上了两天学,就给折磨得不成人样!”
  胖妇人说着,把孩子推出来, 扳起孩子的脸,展示给路人们看。
  孩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子底下还带着鼻血,确实是惨不忍睹。
  路人们忍不住指指点点。
  “这怎么行?”
  “不是说天虎山改邪归正了吗?怎么还能干这样的事?”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作恶多端这么些年, 哪能说改就改的?”
  “真是狠心哟, 竟然对一个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风长天那个大魔头手下,那都不是人呐!”
  声音透过院后传进来, 风长天第一个忍不住, 已经准备掳袖子, 姜雍容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这还能等?!”风长天怒, “天虎山上上下下,什么时候揍过小孩子?!那女的完全是胡说八道!”
  姜雍容道:“再等等。”
  孩子们照旧在厅上读书,叶慎等人随侍在她的身后, 脸上虽然也有怒色,但她不下令,他们便不会乱来。
  外面有人劝那胖妇人:“嫂子,你快回去吧,别在这里横,既然是天虎山的人,哪里有好说话的?别弄出大事来,后悔莫及。”
  那胖妇人抬头挺胸道:“我怕什么?!云川城是有官府的地方,他天虎山再怎么一手遮天,也不能欺凌弱小!”
  旁人道:“哎哟嫂子,连督护大人都给欺凌了去,你算老几哟,还是快回去吧。”
  胖妇人道:“我算是想明白了,天下不能掉馅饼,便宜没好事。我原也是图省事,所以把孩子送过来,可结果你们都看到了,天虎山这样黑心肝的人哟,压根儿不拿孩子当人!我一家子吃亏倒霉没什么,我是怕街坊邻居们跟我一样上当受骗!家里有孩子送这里的,赶紧把人接回去,接晚了,我家孩子就是下场!那姓姜的是菩萨样貌,蛇蝎心肠,大家不要上了她的当!大家想想看,她要真是个好人,怎么会跟天虎山的沙匪混在一处呢?!”
  这下风长天真的不能忍了。
  他上前就要打开门,但姜雍容双臂一展,搂住了他的脖颈。
  两只胳膊细软修长,并没有用半分力气,却织就了天底下最结实的牢笼,风长天给她搂住,脚下顿时像生了根似的,一动不能动。
  姜雍容吩咐叶慎:“去找个大夫来,唔,请周大夫吧。”
  叶慎一点头,转身从后院出去。
  胖妇人的话在人群里激起了层层共鸣,人们议论纷纷,跟着便有好几个人道:“走走走,咱们赶紧接孩子去,不能让孩子给他们糟践了。”
  “咱们苦点累点算不得什么,为来为去还不是为了孩子?可不是为着省力让孩子遭罪。”
  “天虎山的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大家可别犯糊涂啊,怎么能把孩子往贼窝里送呢?”
  风长天气得直咬牙:“雍容,这也要忍?”
  姜雍容专心听外头说话,手略略用了点力气,将风长天的头颈扳下来一点,然后微微掂起脚尖,在风长天左脸上亲了一下。
  风长天:“……”
  啊,风轻,云淡,天高远,空气中满是芬芳,厅上传来的读书声都像是乐声般悦耳了。
  外头也有人道:“话也不能说死,你看天虎山天天的施粥,原先抢的东西也都发还给人家,圣人说得好,人谁无过?知错能改就好。”
  “是呀,那位姜姑娘不一样,着实是人美心善有学识的,我邻居家的孩儿就放在里头念书,念得好,吃得也好,小脸都圆了。”
  胖妇人立即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住哪里?做什么的?你邻居是谁?孩子叫什么?!”
  那人是个身量有些单薄的矮小男子,被她疾言厉色一喝,不由退了半步:“做、做什么?”
  “你这么帮着天虎山的人说话,莫不是和他们一伙的?!”胖妇人道,“大家伙儿看好了,天虎山这些日子做些虚情假义的好事,不知派了多少人混进城里,天天地替他们说好话,替他们骗人!说,你是不是天虎山派来的骗子?”
  矮小男子道:“什么骗子不骗子,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胖妇人道: “那你姓什么叫什么?怎么不敢说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人群里有几人跟着起哄道:“就是,若不是做贼心虚,有什么好瞒的?”
  人越聚越多,小巷都快堵实了,矮小男子转头看了一圈,人群里没有一个帮腔的,也有点自悔莽撞。
  毕竟天虎山恶名昭著,虽然近来有所好转,但大伙儿也都是将信将疑,不知道天虎山的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此时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贸然替天虎山说话,又值群情激愤之时,不异于给自己惹火上身,他又后退了一步:“那个……我也就是随口说说……我还有事呢,懒得管你们这些闲事。”
  他一面说,一面就走。
  人群里走出两个高头大汉,挡住他的去路,“天虎山的走狗,还想走吗?”
  矮小男子一惊:“你、你们想干什么?”
  院门内,姜雍容收回手,向风长天道:“可以动了。”
  风长天颇为遗憾:“不忍了?”
  “替我们出头的人,不能受委屈。”姜雍容道,“看你的了,风爷。”
  院门外,左边那大汉道:“天虎山原先在城外打劫,咱们也管不着,现在他干脆到城内来虐打孩童,咱们都是北疆汉子,能忍吗?”
  人群中不少人叫道:“不能忍!”
  “咱们要给天虎山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我们可不是城外那些乡巴佬,不是好欺负的!”那大汉说着,双手一挥,“是汉子的,跟我进去把这害人的私塾砸了,把里面的孩子救出来!”
  “对,救孩子,不能让孩子们遭我家孩子的罪!”胖妇人搂着孩子,高声道。
  “大伙上啊,救救孩子!”
  人群里激动起来,高喊着,在那两名大汉的带领下,冲向院门。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砸门,院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大汉们高高扬起的胳膊僵在半空。
  所有人都僵住。
  方才还群情奋勇的小巷,声音仿佛被刀斩断了似的,一片死寂。
  “谁想砸爷的门?”
  风长天走出来。
  他走一步,大汉和人群便后退一步。
  “从来只有爷砸别人的门,还真没别人砸爷的门,稀奇。”他看了看左边那个方才嚷嚷得最大声的大汉,“来,砸一个给爷瞧瞧。”
  大汉没有动。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落,淌过腮边,有几分像流泪。
  大家都知道,风长天已经好一阵没在云川城活动了,有消息说他根本不在北疆。
  他妈的到底是谁给的消息?!
  风长天偏过头,望向那胖妇人和她的孩子:“你孩子是谁揍的?”
  胖妇人声音发颤,强自镇定:“就、就是你们揍的。”
  风长天点点头,“哦”了一声,猛然发力,一脚踹向那名大汉。
  大汉发出一声惨叫,身子向后跌去,在人群里压倒了一片。
  人群慌了,顿时“哇啊啊”惊呼着准备做作鸟兽散,风长天一声大喝:“谁敢跑,我拧断他的腿!”
  这威胁十分有效,所有人都站住了,一动不敢动。
  风长天心中是有点遗憾的。
  要是内功还在,他这一脚能把大汉直接踹飞出小巷,在大街上还能压倒一片人,那才叫壮观。
  “看到了么?”风长天向胖妇人道,“我们揍人,一般是这么个揍法。如果你孩子是我们揍的,你觉得他这会儿还能站在这里么?”
  胖妇人看看地上口吐鲜血晕死过去的大汉,再看看风长天,牙齿抖得咯咯响:“你、你、你要干什么?你、你、你们天虎山欺、欺、欺负人……”
  “这位大嫂,此言差矣。”
  姜雍容缓步踏出院门,她的声音和缓,神情平静,目光柔和,出来时望了所有人一眼,所有人都觉得她的眼神都望到了自己身上。
  “诸位,这位大嫂是北街磨坊刘家的,夫家姓刘,娘家姓金,这孩子叫刘子义,三天前送到我的私塾,不过三天来并未好生读书,不是欺凌同窗,便是偷拿私塾中的文具,因此顽劣,被我赶出私塾,令其反省思过,已经于昨日中午回家了。”
  胖妇人尖叫道:“你敢说你没打他?你是不是打了他?”跟着推孩子,“说,是不是她打了你?!是不是他们打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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