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守好一个国家,不能只靠阴谋诡计。虽然听起来有些可笑,但不可或缺的,多少需要几分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仁慈。”
五日时光短暂,转眼便到了庆祝胜利的晚宴。除了布加城本地住民,其他城市的人也一股脑涌进汉米敦小镇。
篝火晚宴,露天的长桌美酒落满主街小巷,千人欢庆,不管属于哪个领主属地的住民,只要来了,相称俱是兄弟姐妹。
卖面具的小贩近日生意火爆,为着庆贺胜利,凯撒举办的这次晚宴让所有人都带上面具,为的正是模糊贵族与平民的差别。今夜面具后不论等级贵贱,仅为替西林欢庆的西林人,不用害怕邀请贵族小姐舞蹈,不用羞于与平民男子交谈,谁也不会认出谁。
宴席到最gao插o处,人们从附近的街道统统涌进镇上最大的广场,当地的年轻男女手牵手围成数个大圈,绕着中心的火焰前踏、后退,齐声吟唱。摸清了调子,许多城外的人也加入其中,数百人的队伍陆陆续续扩大至千人,老人拄拐站在圈外轻声唱和,仿佛回忆起了年轻的时光,你举起酒杯喝下第三杯葡萄酒,听见飞来的歌声不禁一愣。
……雪落时分。
哦,哦,原来是这首歌啊,你缓缓呼出一口气,指尖微颤。酒杯中液体冷不丁一晃,溅在手背,拉回了你远走的思绪。
无限唏嘘。
旋律比起你曾经听过的更欢快激昂,悲伤的歌词做底,却在歌声中透出喜悦。
看来战争的阴霾早从他们的心上散却。
闭眼聆听熟悉的调子,你又闷了一杯酒,酒气渐渐上来。
可惜当初陪你一齐听的那个人找不到了。
各式各样的面具遮挡住它们背后的面孔,赤红高鼻、翠碧鸟羽、金质双面人头、草木纹镶人头、蝴蝶比翼……目不暇接。手持式与绑带式两种面具占了绝大多数,人类的身躯在面具后随火焰伴歌舞摇曳。
你放了克莱恩的假,让他好好玩玩,机会难得,不用一直拘着。
虽然嘴上不说,你知道他其实很喜欢热闹场面,上次万灯节便是如此。
他现在……大概也在其中舞蹈吧?
奥尔德里奇坐在你身旁一味吃东西,他可没那个精力去折腾,偶尔撑起下巴欣赏一会汉米敦的特色。
“我小时候经常来。”奥尔德里奇咽下食物的当口对你说,“艾斯本的城堡离这儿很近。后来他送我去兰顿皇城上学,好多年都没回来了。”
你摇晃着酒杯寻找几个熟人的方位,凯撒坐在圈外高架上,手中不知道摆弄什么,好像是一把新火铳。
维斯帕又不见了,天晓得去哪了。
身边站着几个莱斯特家的侍女嬉戏打闹,你放下酒杯,悄悄拉过一个,问道:“今日见过维斯帕·罗兰了么?”
侍女想了一会,点点头,指着你斜侧的巷子:“先前看见他在那儿,不知道现在去哪了。”
“能帮我找找么?”
“当然,乐意为您效劳。”侍女提起裙摆,小鹿般轻盈地奔跳而去。你依稀望见她在人群中招了其他的几个男仆问话,自然另有人帮她去找。
隐蔽的黑暗处,男孩递给身后藏在黑夜中的人一个形制普通的黑铁面具,遮住大约三分之一的面部。
“您不能直接出去,戴上这个面具。”
“为什么选它?”
“适合。”
“看来它别有用处?”
“您多想了。”
“但愿。”
几杯酒喝下,热闹的气氛更令人有多喝几杯的欲望,火光的光圈不知何时在你眼中渐趋模糊,你靠在藤编椅内,头慢慢歪在了奥尔德里奇肩上。
困倦袭来,你几乎半闭上眼就此睡去。
奥尔德里奇叉起蛋挞,抬头间定神一望,用手肘捅了捅你:“诺,你要的人来了。”
远处一群人推搡着一个戴着铁面具的男人,在人群中破开一个缺口,迢迢往你的方向挤来。那人扶着旁人的手臂,不像被硬推来的,倒像是扶着侍从在自家庭院闲庭漫步一般自在。有趣的是,别人用布蒙住了他的双眼,他仍稳稳地步步前进,仿佛能看见似的。
那人离你越来越近,直到你能看清他领花上的褶皱。
“嘿,维斯帕大人!猜猜您面前是谁!”后头几个与他相熟的男仆高声玩笑道。
你安静地仰起头,捉住了他的袖子晃了晃。
“……维斯帕。”一出口,你吃惊地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沙哑至此。
面前的人一语不发。
你撑住椅子摇摇晃晃站起,一点点靠近了他。黑布下露出的面具纹路是你平日见惯了的式样。
你嘴角笑意缓缓漾开,牵起他的一只手,将脸颊靠在手心蹭了蹭。
“没有认出我吗?”你疑惑地歪头,闭上眼引导他的手指从眉骨开始,一一描摹。
柔软的皮肤在他掌下滑过,体香幽幽地散在鼻尖一缕,引人遐想,每一次对面唇齿开合,葡萄酒的醇香蕴绕。
指腹擦过眼眶,你扑朔的睫毛挠得他手心发痒,一瞬闪躲。
然后是鼻梁……折返往复,一直向下,摸索到下颌,最后停留在唇畔。
“维斯帕……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好久都不理我了……好吧,是我冷落了你,我道歉好了……”
他任由你摆弄,既不缩回手也不拆开蒙眼布,如一尊英俊的偶像立在原地。
“好乖啊,维斯帕,奖励你一下。”你含住他的一个指节,亲了亲。
湿润温热的触感将他的手指包裹,人群的欢呼响在耳畔。
你恍然发觉对面的人身体僵硬,呼吸带上了急促。
凯撒冷冷注视这一幕,他坐在高处俯瞰你这儿很久了,先前还在思考要不要命人送你回去休息。可现在,他体内生了一团火,烧的他抓心抓肺地难受,脑内如撞巨钟。
唇齿间铁锈味弥漫。
凯撒喉头吞下一口血水,摸向了腰间的火铳,然后举起,朝天空放了一枪。
“砰!”
他从高架上下来,双手大力将挡在面前的人通通往两旁拨开,清出一条路。
人群惊叫,纷纷给他让路。
凯撒挑衅地走上前用枪管怼上你身前人的后背心脏处。
“她可真喜欢你。“
终于,你的维斯帕摘下了蒙住他眼的黑布,露出一双浅翠的瞳,古井无波。
他并不在意身后抵住的枪管,俯身于你耳畔,说悄悄话似的,用气音道:“这里太吵了,我们去散散步好吗?”
你点点头,甜甜笑开,醉眼朦胧,一片雾气氤氲。
“可是我身后的人很危险,怎么办呢?”
听言你转头望向凯撒,缄默不语,意味不言而喻。
凯撒犹豫了很久,极不情愿地将火铳收回。
你被牵拉去远方,一道目光耽耽地扎在背上。
你揉揉眼睛,随他去吧。
越走越昏困,灯火与建筑重影缭乱,你只想闭眼好好睡一觉。走得累了,你蹲下蜷作圆圆的一小团,紧紧抱住自己不肯理人。
“醉猫。”
身旁有谁在笑话你,是维斯帕吗?
“喝醉了就犯傻,一点没变。”
等你醒来可要好好修理他。
身体被人抱起,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入梦欢愉。
克莱恩从人群中一回头,发现你消失不见,匆忙从人堆里脱离,冲向站在圆圈边缘怔愣的凯撒:“她呢?!陛下,她去哪了?”
凯撒反应了一会,才道:“她喝得有些醉,维斯帕·罗兰带她走了。”
听起来无比失落。
“不可能!”一向寡言的克莱恩惊吼,“维斯帕今晚连莱斯特庄园的门都没出!他根本就没来!维斯帕今早对我亲口所言,他不想去太过吵闹的地方。其他人或许不曾注意,我走的时候亲自确认过了他坐在窗边看一本被字塞满的破书,一点来的意思没有!”
“?!”
凯撒顿时脸色煞白。
奥尔德里奇猛然回头,手中面包片掉回盘中,震惊地看向二人:“什么?”
克莱恩气急,挠乱了一头栗色短发:“……所以,带她走的人,是谁?”
“——到底是谁?!”
【恭喜玩家获得CG“真假镜像”,愿玩家再接再厉,再创佳绩。】有人在你耳畔重复不断地呢喃。
“来,好孩子,伊薇尔,告诉我,谁是维斯帕?”
“或者我换个问题……你把维斯帕,当做谁?”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
如果有空,零点第二更,如果零点没有,那么就没有啦感谢在2020-09-0419:14:32 ̄2020-09-0615:07: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京京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光之咸鱼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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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九周目毒蛇
你茫然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迟钝地接收这个问题,谁是……维斯帕?
好像并非什么性命攸关的问题。
那么,不用着急去思考。
你重新闭上眼,准备好入睡,额头又被抚过。
你不耐地偏过头,躲避温热的打扰,可不知为什么,它如影随形,躲也躲不掉。
耳畔的问询不肯停止,“嗡嗡嗡”地惹你烦躁,你无力地抬起软绵绵的手推开眼前那张模糊的脸。
“……走开呀,别吵了,困。”你嘟嘟囔囔翻个身,只觉得身处所在变得颠簸,双手捂住耳朵,“见机行事不懂吗……”
烦人的源头还没走,你却醒不过来,又气又急,连拍带推试图赶走身前的麻烦,手被人一把捉住。
“别动了!”
对面态度终于软化,暂时放过你,让你稍得安宁。
一觉天明,日落西移,隐带霞光。
朦胧醒来,你发现自己身处一架马车上。
睁眼的那一刻,你选择在下一秒到来前认真装死。
……你一定是眼神出问题了。
偷偷掀起眼皮,还是那张让你看见会怀疑人生的脸。
“醒了就不要装睡了,伊薇尔。”
你死死憋着气,保持原姿势纹丝不动,鸵鸟式逃避,内心祈祷神明垂怜,然后存了个档。
或许现在已经迟了。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请问还有救吗orz。
你内心默然落下宽面条泪两行。按理来说,要避免现在的情况发生,应该在昨晚的篝火庆典前存档才对,现在才来替亡羊补上这个破洞,早落到人家手里了,怎么看都为时已晚。
“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需要我帮你起床吗,伊薇尔?”
你一个鲤鱼打挺,木着一张脸翻身坐起,三两下缩至角落,拉开距离警惕回望。
文森特侧坐于布篷马车帘下,阳光从他与帘子之间的间隔落下,刺得你赶紧用手遮挡,仍免不了眼睛发花,流下泪水。
你凉凉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文森特,三番五次地试图带走我,又不打算杀我,你以为猫玩老鼠呢?”
“……还是,你有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癖好?”想起八周目的NE,你联想到另一个可能,嘴角一抽。
他斜眼瞟来。
“精神不错,很清醒。”
文森特没有任何要回答你问题的意思。
你不依不挠:“现在到哪了?”
没有回应。
你谨慎地挪动身体,挤着另一头车框坐下,就算坐在同一水平线也要刻意与他隔开。
放眼远眺,按你对路线的经验,估计这儿已经出了西林,往兰顿边境去了。
“文森特,我再问你,我与凯撒北上的消息,是你放给亚瑟的吗?”
“这回我单独南下,你也故意掐好机会,就是为了亲自把我抓回去,满足你的征服欲,顺便擒贼平定西境?”
“夏佐顶着父皇的身份中毒而死,与你和你好母亲的规划脱不了干系吧?”
“……我甚至怀疑父皇最后真正的死因,不过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连诺亚都能亲自解决,你对我有什么下不去手的?!”
突然下巴被钳住,硬生生合上。
文森特笑容满面,说出来的话却阴森。
“我劝你冷静点,想清楚利害再说话,别让我失望伊薇尔。”他的脸离你越来越近,“我仍为你选了一位不成熟的合作者感到遗憾,那个男孩当年只会拿火铳抵着人吓唬,这么多年过去一点长进都没有。”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文森特。当年你利用我一举两得,既报复了众目睽睽之下挑衅你的凯撒,转头又借力重伤了先前恐吓过你的艾斯本,真是好算计。”你咬牙冷笑,毫不示弱地回击,“你有什么不算计?嗯?你活的就像个缜密到让人只能敬而远之的怪物!这辈子活该孤寡一生,谁敢和你呆在一块,说不定下一刻身首分离!”
旧账清算,格外伤人。
“……”文森特忽然后撤回原位,“你是这样想的?”
“不然呢,你的生活除了算计还剩下什么?”
他冷不丁突然问起:“启程前去西境的时候,你已经知道了?知道了之后,还能日日言笑玩闹,与我这个伤害了你好哥哥的怪物?”
你喉间一哽,突然收声。
这个问题恰好是你一直以来想要遮掩的,你藏在内心最黑暗处不愿面对的脏污。
若无其事地掩去瑕疵,当作不存在一般享受来自仇人的情爱,玩弄暧昧的幌子作为武器。若是单单享受也就罢了,却永远在边缘徘徊,绝不陷入其中。能献出真挚的情感,一旦不再需要,也能迅速抽身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