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似是而非和假装的不在意，让墨竹有些啼笑皆非。
席铭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想要掩饰的行为也做得太明显了。
“今天的人好多。”
墨竹休息了几分钟，很快缓了过来。
“嗯。”
不断的有人，从他们的身边走过。今天是跨年夜，很多小情侣都出来约会了。
“席铭，我们去那边坐吧。”
广场上的所有石凳，都已经被小情侣们占满了。
现在剩下的，只有护栏边上的台阶可以做，河水波光粼粼，在灯光的照耀下，等待2013年第一场烟火的盛大绽放。
“好。”
席铭全程像一只听话的狼狗，墨竹往那指了一下，他就很听话的跟着她过去了，温驯得不像话。
虽然他的温驯从来都只是在表面，没人会认为他的本质会是温顺的。
墨竹拿出纸巾在他要做的地方擦了好几下，她知道他有洁癖，两个人一起在台阶上坐下，从背后看，又是一双背影。
席铭穿着黑色的卫衣，好在外面罩了一件很长的羽绒服。
“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最终还是自己开口问了。
“你问吧。”
席铭又看了墨竹一眼，他以为她会拒绝回答他的问题，或者继续模棱两可。
她一直这样，有些神神秘秘的。
怎么今天这么爽快？
这种爽快，反而让他心里有些不安。
“当时我掉进河里时，你为什么那么义无反顾，拼了命地跳下去救我。”
一个人在生死之间，总是会思考和挣扎很多，这是求生本能。
可是她，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考量，在他掉进那个冰湖里，下一秒就跳了下去，硬生生地把他从那么冷的湖里拉了上来。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连医生都说，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还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你对她而言，肯定很重要。”
可是，在他醒来后，看到她冻得发紫的脸和紧闭的眼睛，他慌了，人生第一次慌了。
没有人会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再也不会有人了，她是他生命里的光，是他长夜尽头唯一的灯。
墨竹似乎并不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
“你很想知道答案吗？”
墨竹还是没有直接爽快的给一个答案，只是笑了笑，“我们来约定一个事儿吧，等广场上的烟花声响起，我就告诉你。”
“好。”
席铭看了一眼时间，还有五分钟，烟花马上就要开始了。
他开始一心一意的等着烟花，或者说，在等那个答案。
砰的一声，当无数朵的烟花在天上升起。
少年的肩膀一沉，他惊愕地看到，墨竹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因为我爱你。席铭，我很爱你。”
席铭脑子里也像开了烟花，同一时刻，他感觉到了异样，他发现墨竹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得透明，她好像要消失了。
“墨竹？”
他伸手想抓住她的手腕，他也如愿所偿了。
墨竹看到他惊慌失措的脸，宽慰笑了笑，“没事，别担心。”
“你要去哪里？”
墨竹没说话，只是把手腕上一直戴着的表解下来，塞到了他手上。
“席铭，我在未来等你。你听见了吗？我在未来等你。”
说完，她就完全消失了。
席铭手里还抓着那只墨竹留下来的手表，耳边只有这么一句话在回响。
他和在广场上的所有人一样，默默欣赏迎接2013年新年的烟花。
——
2033年，1月1号
席臻起床后，第一时间揉了揉眼睛。
嗯，眼睛有点酸痛。
可能是昨晚哭了，今早起来就有些难受。
“妈妈。”
他下意识张嘴叫了一句妈妈，因为这个时候，妈妈差不多会进来，叫他起床。
可是等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妈妈已经走了，有些愣神。
他像极了一只被抛弃了的小狗，坐在床上也没怎么动，可怜兮兮地耷拉着脑袋。
“妈妈。”
腔调里已经带着哭音了。
他昨晚之所以没跟妈妈一起回来，就是不想亲眼看到她离开自己。
可是妈妈离开十分钟之后，他就后悔了，打了一辆车赶紧回家。
还好，他最后还是赶上了。
只是，墨竹那个时候身体已经开始透明了。
席铭始终维持着抱她的动作，只是沉默地看着怀中的少女，说。
“席臻，你妈妈要回去了。”
曾经经历过一次这种事的席铭，再面对时已经十分淡定，虽然心潮还是有些涌动。
“妈妈！”
“儿子。”墨竹看到少年焦急又惊慌的脸，笑了下，“别难过，我没事。你过来，我还有话想和你说。”
“妈妈。”
席臻已经带着哭音了。
“你一定可以顺利出生的，妈妈保证。”
“妈！”
等墨竹在席铭怀里完全消失了，他还沉浸在离别的情绪里。
然后，席臻看到了手机上墨竹提前编辑好，定时给他发的微信消息。
“儿子，当你看到消息时，妈妈应该已经回去了。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我很幸福，从来没有这么幸福过。在遇到你之前，我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一个好妈妈，也不认为自己能有爱人的能力，或者可以养好一个小孩，遇到你之后，我决定要做一个更好的人，以及一个很好的妈妈。接下来，我会好好过自己的人生，好好学习，直到你我再次相遇。哦对了，妈妈差点要忘了，你现在十八岁了，也是个大人了。”
“那么席小先生，很高兴和你一起共同度过十八岁的青春，我和你度过的青春，谁也不辜负谁。”
席臻的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这么一哭，半宿都没有停下来。
席臻还在床上调整自己的情绪，忽然听到门口的敲门声。
第52章 。
席臻穿上鞋子, 去开门了。
他本来还以为是爸爸敲的门，一边开门，一边用手背擦了擦有些红肿的眼睛。
“儿子！快起床了, 时间不早了, 你还要不要去上学？”
门口站着的居然是爸爸和妈妈，妈妈在叫他起床。
席臻还特意看了一眼时间，早上六点半, 太准时了, 墨竹一直都这个点叫他起床, 除了周末他还可以睡懒觉。
“妈？”
看到他眼前38岁的妈，席臻还有些愕然，他都不知道妈妈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么快的吗？
席臻揉了揉眼睛, 再三确认自己没眼花。
38岁的墨竹和少女时期比，还是有不小的变化。
他以前完全把墨竹放在妈妈的位置上看待, 可是在和少女时期的墨竹相处后，他忽然明白了。
原来妈妈并不只是妈妈, 她还有很多身份和其他面。
席臻感到庆幸，庆幸这次穿越，让他真正明白了母亲，他现在不仅仅是把她当妈妈看，更是一个朋友。
墨竹看他发愣，打趣地说了一句。
“怎么，之前吵了一架, 就不认识我了？”
席臻忽然走过去, 搂着妈妈的肩膀，眼泪掉下来，眼睛和鼻尖都慢慢红了, 带着哭腔叫她，像一只大猫。
“妈妈。”
“好了，我回来了。”墨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这么大的人了，还抱着妈妈哭鼻子，不怕别人说你妈宝啊。”
席臻松开了母亲，抽了抽鼻子，最后说:“当然怕了。”
墨竹说完，又看向了席铭，他的手腕上，还戴着那只手表，她留给他的。
“我说过的，我会在未来等你。你看，我是不是没有失约？”
我在未来等的人是你。
这是她穿回2032年之前，亲口对他许下的承诺。
这只表，就是作为承诺的信物。
席铭看着墨竹脸上的微笑，手臂很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轻声说:“谢谢你的承诺，也谢谢你兑现了它。”
“2012年的我，应该已经去找你兑现承诺了。”墨竹啊了一声，想到了什么。
“现在说起来，我两次穿越都是为了你。所以你心里还在认为，我穿越回2012年，是为了别的什么人吗？”
嗯，当初18岁的她穿回2012年时，心里还是十分不舍的。
连徐彦都看明白了，她两次穿越都是为了席铭，席先生还在心里暗自纠结吗？
席铭摇了摇头:“在你那晚枕在我的肩膀上，对我说“我爱你”，我就没有这么想过了。”
当时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烟花，说出那句话时泪流满面的样子，令他心头震撼，他已经相信了。
她真的爱他，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其他人这么爱他了。
“居然是这样吗？”
墨竹心里还以为，席铭到现在还不相信，她就是为了他而来。
不管是2012年，还是2032年，她都是为他而来的。
当然了，穿回2012年完全是为了他，穿越到2032年的原因还有儿子，也就是席小先生，但这个墨竹没说，她怕席先生吃醋，他很容易吃醋。
嘴上不说，心里醋得比谁都酸，酸得牙都掉了。
“嗯。”
席铭当着儿子的面就要亲她，左脸颊泛起了一个小梨涡。
“我总是不想束缚你，想让你用最舒服的方式生活，不用去迎合任何人。”
豪门媳妇不好当，这不仅仅是外界对豪门的印象，事实也是如此，连他这个亲生儿子，都被以高要求严格标榜。
当初，席家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他们心中的满意儿媳，是门当户对、从小培养的优秀名媛。
当年江家大小姐，是整个云城都默认的席家儿媳。
可是，他却早已经心有所属。
“那我现在告诉你。”墨竹牵着他的手，“从来没有后悔过，嫁给你，是我做的最正确的选择。”
只是，他们都长大了，不再是18岁单纯的少年少女，身上多了很多时间与经历积累，那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气质。
席臻见状，连忙找了借口蹿出房门，打算去楼下餐厅找点吃的，其实是为夫妻俩腾地方，给他们好好亲/热的时间。
他要踢翻这狗粮，甜得他身上都在起鸡皮疙瘩。
哭了大半夜，饿死他了。
当事人没有自觉，在房门口吻得难舍难分，席铭扣着墨竹的后脑勺，细碎轻柔吻从头发到脸，最后落在了唇面上。
“别。”
席铭吻向她的唇，墨竹伸手挡了一下，他还是在她的唇角落了一个吻。
“你还没有回答我。”
“回答什么？”
墨竹眯了眯眼，提醒他:“我在离开之前，对你说了那句我爱你，可你都没有对我说，太亏了，而且，这辈子你总共都没有对我说过几句爱我。”
席铭也想起来了，有些哑然失笑:“你还真是记得清清楚楚。”
“你不也是？我一说，你就想起来了。”
她才刚刚经历过这个事儿，但他对这段的记忆，可是整整跨越了二十年。
墨竹说，“你亏欠我了。”
“我爱你。”席铭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不管是在2012年，还是在2032年的时候，我都很爱你。”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
……
在学渣小团体的眼里，墨竹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消失了。
好像那个仿佛昨天还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徒手掰苹果的女孩子，像一道风，吹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里，消失不见，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他们像做了一场梦。
可和墨竹有关的一幕幕，都在每个人的脑子里，驱之不散。
席臻没有对大家作过多解释，或许，时间是最好的治愈良药。
六月的盛夏，高考如期而至。
他们其中没有一个人提起过墨竹，可心里都在想，他们不能考得太差，否则就丢了竹姐的脸。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大家又重新聚在了那家餐厅，举杯共饮。
当初跨年夜他们就约定过，以后每年都要来这里聚一次。
他们始终默契地没有提墨竹，可大家的眼神，又都在怀念着什么。
他们好像又看到那个大长腿女生，穿着一中的校服，站在讲台上简略地做了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墨竹。”
2033年线end
——
2013年，1月1号
新的一年，所有人都在互相道贺。
“新年快乐！”
“你也是啊，新年快乐。”
当然，也有庆幸世界末日没有到来，地球依旧没有毁灭的人，他们出了门，脸上带着开心的笑容，对亲近的人说着真挚的新年祝福。
“太好了，我们都没死，我们还活着！呜呜呜。”
“别哭了，电视新闻都说了，根本就不是什么世界末日。”
“就是，这都是谣言，你们知不知道？”
不管是信了谣言，还是信了确有其事的人，在安全度过2012年最后一天，都沉浸在2013今年的喜悦中。
渐渐的，那些事都被遗忘在了2012年，很少再有人提起。
……
当墨竹回到2012年，熟悉的大街，熟悉的一中，熟悉的大铁链锁门，这熟悉的一切，让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