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勺小娘子——两朵小花
时间:2021-02-13 09:18:12

  今年秋天收的粮食一点都没卖, 全收进粮仓里头,若是真出什么事,也还有个后路。
  珍味坊卖的干货点心,也是紧俏物。珍味坊后面的仓库也囤了不少东西,干枣核桃还有米粉面粉成袋成袋堆在库房里, 暂时不缺货。
  黄氏还问何霜降要不要也留些自家人吃, 何霜降摇头,这会儿生意好就一齐卖掉,家中存的粮食尽够,不必急着这些。
  珍味坊生意好起来了, 街面上店铺都提了价,只她家还是照常。珍味坊何霜降也是能拿利的,那边的生意她如今不用操心,一应都是嫂嫂自己负责,她每月只管坐着收钱。
  桃花村山头上的活计也收拾好了, 这几日在建屋子跟棚子, 请的是村外的人。村里人早就不跟何家来往了,何霜降修的那段路,有一段没夯严实,路上两块大青石不知道叫谁挖走了, 缺德冒烟的玩意儿。
  自家孵的鸡仔不够,还得去买一些,还有牛羊之类的牲畜。
  棚子搭好了以后就能直接将牛羊鸡鸭迁进去,山上树都种好了,这几日在浇水上肥,留下来的两个都是踏实肯干的性子,再加上一个月还有不少月钱,因此具都一身干劲。
  才看完从山上下来,张氏就拉着她到角落里
  “贺婶子家有个远亲,那家郎君还不错,年岁也相当,你不如悄悄见一面,若合适就定下,若不合适……说一声就推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何霜降眉头紧锁,她原本以为自己这样,应该很难说亲事,毕竟没有哪家喜欢自家儿媳抛头露面,还有上回连家提亲,桃花村里人早就大肆宣扬出去了。
  “娘,你别操心这些事儿,我这几日忙里忙外,一刻不得闲,您就别添乱了”何霜降扶额。
  “你这孩子!往后拖成老姑娘,人家怕是要指着我跟你爹的鼻子骂,别家姑娘在你这年纪亲事都定下了”
  “别家是别家,人家都不急,周夫人跟贺婶子都哭着不想自家闺女早早嫁人,偏您急着要我走,有了小侄儿,我也算不得家里老幺了,爹不疼娘不爱的”
  张氏手足无措“尽说昏话,什么爹不疼娘不爱的,往你老娘心口戳刀子”
  何霜降沉默。
  “云香那会儿,原本不也是想着定下亲事,过个二三年才嫁。可谁知道她夫家祖父身子不济,想在咽气儿前见到孙媳妇,这才早早嫁去。你如今先定下一门亲,过几年再嫁也是一样的,你爹跟我可没叫你立时就嫁过去,你娘我可舍不得闺女受苦”
  张氏苦口婆心,还想劝何霜降“贺家婶子都说了,那孩子品行端正,家底颇丰,你见一面又不会如何,若对不上眼,只当无事发生过”
  何霜降干脆不说话了,她娘越来越烦人,反正她不会见的。
  总不能将她绑过去。
  本想着好久没在家歇,叫张氏催的,下午就推脱要去寻鸡仔,赶着骡子走了。
  牛羊好买,去牲畜市那一片,不少人家都有牛羊崽子卖的。何霜降买过骡子的那家汉子,一见到她就认出来了,屁颠屁颠上前询问她今儿又是来买什么。
  得知她要不少牛羊崽子,眼睛放光
  “姑娘你可真来巧了,前年我家养了几只羊,上月才下崽,姑娘要不要?”
  “要,明儿带我去瞧瞧,牛呢,有没有?不是耕牛,要花牛”能一气儿买齐了自然最好,省的她还得跑来跑去四处寻。
  “花牛倒没有,这花牛没有耕牛吃香,谁家也不会白养这么个玩意儿,姑娘你若想要,我帮你打听打听”这是个大主顾,轻易不能放走。
  “顺道再帮我问问哪家有鸡仔鸭仔,这玩意儿不好寻,零零散散的收又怕来回折腾坏了”酒楼饭馆每日都要不少鸡鸭,自家若是养起来了,就不必日日烦心这鸡鸭来源了,再说鸡蛋鸭蛋也是一笔不小的利。
  “省的了,姑娘是清和酒楼掌柜的吧,我若打听到了,就去酒楼知会你一声”
  这汉子有说了自家住哪,交代何霜降明儿下晌差人过去看看羊崽儿,若是合适,再养俩月就给她送过去。
  酒楼好几日都没什么生意,今儿早早来了一桌子人,何霜降还有些奇怪,毕竟还没到饭点。
  看着似乎是一家人,点了不少菜,花了约莫七八两银子。
  不怪何霜降多心,只是中间有个青年一直盯着她瞧,看何霜降望向那边,又不好意思的低头。
  何霜降摸不着头脑,等贺婶子进来,她才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一时间又羞又气。
  她都说了不见,心里也知道她娘绝不敢强拉着她去见什么人,就是没料到,她娘竟闹着一出。
  人一家亲自来酒楼里,规规矩矩点了菜,光明正大瞧她来了。
  若说这只是简简单单见一面,她绝对不信。她娘也不知怎么想的,听说人家是好人,就满心欢喜的信了。
  一桌子人边吃饭边不经意地瞧她,她心里也不痛快,索性不管,撂下手里活计后院,又将在后院喂狗的账房赶回去算账。
  这家人若是寻常知规矩的人家,见一面倒也罢,若不是那知礼数的,这亲事不成,恐怕还要朝她泼脏水,叫她给吃饭的银钱呢。
  贺家婶子应该也不知道她不愿意见面,否则不会同她娘闹出这么一桩奇葩事儿。
  一桌人慢吞吞吃完饭,见何霜降不出来了,还当她是害羞。贺婶子叫他们先走,她去问问小娘子的意思。
  那青年脸更红“劳烦婶子了”
  这人的亲娘插了句嘴“这丫头看着不错,又有个这般大的酒楼,跟我家诚儿是相配的,就是身子太瘦弱,朝后若真嫁到我家来,就不必操心酒楼这些事儿了,酒楼交给诚儿,她好好调理调理身子,给我们家生个大胖小子才是正经”
  贺家婶子都站起来了,听她这话又重新坐下“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那叫诚儿的青年,扯了扯自个儿亲娘的衣袖“娘,您说的叫什么话,这酒楼是人家家业,怎的……怎的就成咱们家的了”
  “哎哟,她婶儿,瞧我这嘴,该打该打,我这意思是小娘子往后若嫁给我家诚儿,不必像在娘家似的操劳,进门就能享福”
  “你说话也得注意些才是,这八字没一撇的事儿,怎的就开始谈婚论嫁了”
  这事儿看样子还是不行,没的害了何家小娘子。也怨她,没打听清楚,这姑表兄家的婆娘也忒没谱。
  不过还是得去问问小娘子,万一她瞧上了呢,往后日子是夫妻二人过的,那没谱的婆婆不必搭理。
  何霜降黑着脸,见贺婶子进来,才勉强露了个笑
  “婶子”
  “你同我说说,那孩子怎么样,若不行,赶紧回绝了才是”
  “婶子,我年岁还小哩,暂不想这些事儿,您快些跟那家人说清楚”何霜降有些急了,总不能说自个儿亲娘自作主张,叫人家过来相看。
  这事儿说到底只能她自己解决。
  “行,我晓得了”贺婶子巴不得她看不上,急匆匆出去了。
  外头一家人还在漫不经心地吃饭,时不时打量这酒楼,似乎已经成了他们的掌中之物。
  见他们这副样子,贺婶子愈发觉得自个儿不清醒,也不打听清楚,找了这么个人家,万幸小娘子没答应,否则往后她得悔死。不过小娘子不愿意,她也不好拒绝的太直白,怕折了她这表嫂子的脸面,拐着弯夸了一堆诚哥儿,这才扯回正题
  “表嫂子,咱先前不是说了,若是没对眼儿,只当这事儿不存在吗?你暂且带几个孩子回去,小娘子先前忙着,没注意到你家,往后有机会再见”
  “什么?!没注意到?合着我花这些银子是吃了个空?”那婶子得理不饶人,诚哥儿无奈,却没法子,他拗不过他娘。
  何霜降想的没错,这家人不光连这饭钱也舍不得出,还想要她的酒楼。
  外面吵翻了天,总这样也不是法子,何霜降无可奈何出去了,冷脸皱眉,看向账房
  “出什么事儿了?”
  账房他认识贺婶子,但不知道内情,踟蹰半天,才回道“那一家吃饭的,同婶子吵起来了”
  贺婶子见她出来,怕她沾上麻烦,眼神示意她快些回去。
  “婶子,怎么了这是?”
  诚哥儿见到何霜降,盯着她,又看了眼自己亲娘。
  “今儿过来,本就是相看相看小娘子,不知小娘子可瞧上了我家诚哥儿,方才你忙着,怕是没注意到这边”
  何霜降眉头紧锁,看向那个所谓的诚哥儿,相貌普通,扔水里都没个花儿,没甚特别的“婶子说笑了,什么相看不相看的,我还小,不急着亲事,您快些结账走人吧,闹这么一出莫不是想赖账不成?”
  那婶子声音瞬间拔高“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
  不少人都朝这边看,贺婶子拉住自家这远房表嫂,生怕她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
  “表嫂子,这事儿咱揭过吧,莫要在外头吵起来,这像什么话,回头再污了你家名声,儿女亲事就难了”
  “哼,我家诚儿品行好,可不似这小娘子,嘴皮子利索,愿意嫁给诚儿的姑娘多的是,不差这一个”这婆娘不屑一顾,她今儿来,都看准了,若是这小娘子不合她的意,那就在酒楼里随便点几个小菜,她家推了这事儿,只当没发生过。
  后来见这丫头虽瘦了点,模样倒还行,就自觉这丫头是她家未来儿媳了,自然是一家人,她多点些菜也没什么,总不好收她这个未来婆母的钱。
  现如今才反应过来,合着这小娘子没瞧上她儿子。
  这何家开门做生意,势必不敢撕破脸皮,只怕到时候为了堵她的嘴,还要给些封口费哩,眼神威胁地看向何霜降
  “我家诚儿名声不必担心,先担心担心这丫头的名声吧”
  贺婶子愧疚,这叫什么事儿啊,都怨她。
  何霜降原本不想叫贺婶子为难,说起来这事儿该怪她娘,她都说了不见,非得来这一出,如今这场面打的几个人措手不及,只能咬死不曾说同她家儿子相看了。
  “婶子说笑了,什么相看不相看的,我朝女子相看人家无不是悄悄地见一眼,凡是有儿女的人家心里也都清楚,可没见过谁家大张旗鼓相看姑娘的,我看呐……您就是想讹顿饭,若真吃不起饭,这顿只当我请的,下回可莫要编什么瞎话了”
  说着朝贺婶子使了个眼色,贺婶子只想快叫着不要脸的东西快滚,立即变了口风“我见你是娘家表嫂子,这才敬重着,你若当真欺负小姑娘,我也是不饶你的,也罢,这饭钱你既出不起,我来付了就是”
  这婆娘气的直抖,甩开贺婶子的手,上前指着何霜降的鼻子“你……才说的相看,我家有田有地的,家底厚实,比你这不知根底的外来户强多了!我今儿就告诉你,我家诚儿才看不上你这般刁蛮无理的人家”
  “婶子若是家底厚实,将钱给了就是,横竖今儿我这名声也叫您毁了,本就子虚乌有的事儿,您硬说的跟真的似的”何霜降冷眼瞧她,这婆娘面上狠,实际上也不敢真动手,她店里伙计也不是好惹的。
  边上店内客人都竖着耳朵听这边动静,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后,开始背地里议论。
  “上回有个什么连家……不是给何家提亲了,怎么这回又来个要相看的?”
  “不知道,看样子这小娘子有几分手段哩,把着一个又一个,啧啧”
  “说来你们还不知道,这酒楼,原先就是连家的,后来连家出了事儿,这酒楼叫何掌柜的买下了……”
  “竟有这事儿,那连家不会是被这何小娘子收拾掉了吧?偌大一个酒楼,说没就没了,小小年纪,心肠恁毒……”
  店里议论声愈发大了,那婆娘自然也听到了,一拍大腿,再说话就带了哭腔“合着这丫头还骗过不少人啊!我这妹子说好了今儿过来相看这小娘子,不成的话也没什么,大家悄悄地只当无事发生过,谁知道竟这般诬陷我啊……我是那付不起钱的人家吗?再差家中也有百十亩地”
  众人议论声更大了,何霜降气得发抖“我说了不曾相看就是不曾相看,婶子您甭诬赖我”
  “你这姑娘小小年纪竟说瞎话,也不知道老子娘怎么教的,明明相看了,偏说不曾相看……”
  她是个姑娘家,身上有不少钱,还有个大酒楼,谁不眼馋,她半点不敢出错,就怕招人闲话,没成想两回都栽在同一样事儿上。
  这世道对姑娘家太苛刻,虽说本朝有女子做生意,不过名声都不大好听。她心里也清楚,所以暂时没想过嫁人的这回事儿,可爹娘着急,怕留着耽误了她。
  因此不管香的臭得,好的坏的都想叫她试试,心里有些怨言,却不能怪他们。
  这会儿她辩驳也不是,闷声不响也不是,人家总有这样那样的由头,要盖大帽将她压死,她自个儿倒是无所谓,只是酒楼饭馆的生意势必受影响,对店里伙计也不好交代。
  那婆娘得意洋洋,似乎已经得胜一般。无论如何她不亏,说不定还能给诚儿挣个大酒楼回去,到时候就叫何家用酒楼做陪嫁。横竖这丫头名声没了,不给酒楼做陪嫁,她家诚儿可不要。诚儿不要,看她嫁谁去。
  “相看?同你家这傻儿子相看?”这话一说,店里瞬间安静了,都转头看门口进来的人。
  小淮王?
  何霜降看向他,他也冲何霜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放心“这话好生没道理,小娘子早就定了京城荣安候家,怎的看上你这蠢妇家的傻儿子了?”
  “你……你是谁?”
  小淮王气势压人,众人屏息凝神,不敢说话。
  “我是谁?我是荣安侯家亲眷,何家小娘子是我弟兄未国门的媳妇儿,你算个什么玩意儿?敢同侯府攀亲,上回连家得的教训还不够?”
  先前嚼舌根的几人恨不得咬断自个儿的舌头,动也不敢动,一个个安静如鸡。
  “你……你说什么我便信了?我还说我是皇后娘娘呢,我看呐,恐怕又是这丫头的骈头”说着说着自己也信了,张牙舞爪地冲到何霜降边上,想抓她的脸“你这死丫头还想进我家门!做梦!”
  “住手!”
  一队衙役进来,将这婆娘押住,周知县冲小淮王躬身行礼,小淮王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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