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芜看着她的眼睛：“可我若说这哥哥自出生便带着魔气，你还觉得这是幸运吗？”
“两个仙人生的孩子为何会天生带有魔气？这不合常理。”轩瑶摇头，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那对仙人夫妻也不知道，丈夫一怒之下，生生把孩子摔死。”他握紧拳头，深呼吸，“妻子不忍，瞒着丈夫偷偷救下哥哥藏起来，一藏就是一百年，每十年才会想起来去看一眼。”
仲芜额前青筋凸起，颤抖低吼：“哥哥就想问问这个丈夫，有魔气就不配做他的儿子吗？”
轩瑶越听越觉得难过，她宽慰说：“其实我也没有父亲，是娘亲一手将我拉扯大的。小时候我常常问我娘，为何别人都有爹爹就我没有，你猜我娘怎么说？”
当时她刚穿过来，随口那么一问，谁知她家母上大人给她当头一棒。
“嗯……”仲芜思索着，沉吟道，“凝绮仙子该不会说是她一个人把你生下来的吧？”
“对呀，她就是这么说得！”轩瑶激动地挽住仲芜手臂，“你可真聪明！”
仲芜沉闷的心绪被她感染，但笑不语，听她继续说：“娘亲说她厉害，咱们小龙虾一族都是不需要爹就能生孩子的，只要她乐意，给我生千把个弟弟妹妹也不是没可能。”
“噗呲……”仲芜忍着笑，“你信啦？”
轩瑶瘪嘴，愤愤不平：“我天真的信了她的邪，后来才发现她根本就是在鬼扯，但我也不会再去问她这个问题，怕触到她的伤心事。”
她从前真没研究过小龙虾是不是有雌雄之分，一大盘的十三香小龙虾摆在面前，谁会去研究吃的是雌的还是雄的呀！
“过去的都过去了。”轩瑶十分豁达，她拍了拍仲芜的肩膀，“你爹爹不要你，我没有爹爹，咱们谁也别瞧不起谁，大不了我把娘亲分你一半，我娘亲可好啦……唔……”
为替他排忧，她滔滔不绝的样子有着别样的风采，阵阵桂花香传来，仲芜一阵意动，情不自禁揽她入怀，紧紧抱住。
她软软小小，明明看起来很瘦，抱着却好像全身都是肉，手感绝佳。
他诚恳地说：“好。”
他的怀抱太紧，轩瑶有些喘不过气，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开，亦或是让他松一些也好。
可双手抵在他身上又觉得他的怀抱实在太过冰凉，未免过分可怜。
她叹口气，算啦，勉为其难让他抱着吧。
吃了他的糖葫芦，就当抵债吧。
她用炙热的体温温暖着他，竟当真将他捂热。
他的怀抱变得如冬日暖阳般让她不舍离开，很舒服，很安心，以至于她抱着抱着，沉沉睡死过去，连最后什么时候回到家的都记不得。
~ * ~~~
翌日，轩瑶带着点心去到奚黄家拜托他：“大兄弟，我今日有事，你替我照顾昭锦和白芨，带他们逛逛水宫可好？”
“不带仲芜么？”奚黄现在最关心的就是仲芜的去向，昭锦什么的，反正天高皇帝远，他并不在意。
“不用管他。”轩瑶摆摆手，打发奚黄。
奚黄很是受用：“不带他就成，你放心，我一定办得妥当。”
“好~”轩瑶喜滋滋应下。
等到奚黄将昭锦和白芨带离家门，她才去敲响仲芜房门：“仲芜，我们去打听打听妖市！”
昨晚母亲提及的地方，她实在放心不下，想了想还是决定今天拉着仲芜一起去探访一番。
“你可知道妖市在何处？”仲芜料定今日轩瑶必将有所行动，所以早已收拾妥当，轩瑶一敲门，他便优雅地走了出来。
“嗯！”轩瑶重重点头，悄悄露出令牌一角，“一早已经拷问过刘伯，他说妖市在桑元小镇以东五十里地一处密林间，手持信物便可入内。”
她提前收缴刘伯的信物，也是为断他的念想，省得他动不动就想去妖市买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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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路顺风顺水来到刘伯所说的地方附近。
浓郁的妖气扑鼻而来，不需仲芜提醒，轩瑶已能感知，足以见得妖气有多强。
“不对，这妖气正在一点点消散！”仲芜觉察出不对劲。
轩瑶仔细辨别，不确定地说：“是吗？我怎么感觉不出来？”
“等等！”轩瑶叫住仲芜，“前面怎么有一只满身是血的毛球在跑？”
那毛球离他们越来越近，竟有那么一点点像考拉？毛发纠结在一起，又小又邋遢，这又是什么东西？
仲芜淡然解释：“这是树袋熊妖，没什么攻击力，应是一只幼崽，估计灵智未全。”
仲芜说着话呢，那血红的毛团已经来到两人近前，他身上淡淡的妖气让轩瑶相信了仲芜的话，这么可爱的小团团是只妖的事实。
小毛球闻见轩瑶和仲芜身上的气味，忍不住瑟瑟发抖，他十分害怕，扭头就想跑。
一边跑一边还发出凄厉的婴儿啼哭声，活像是轩瑶二人欺负他一般。
一瘸一拐的小毛球，没跑两步便摔倒在地上，他强撑着爬起来，拼命用双掌刨地企图远离。
“他似乎伤得很重。”轩瑶轻手轻脚靠近，无奈道，“我好像知道刘伯情不自禁的原因了。”
那么小又那么弱，看见人就吓得逃走，连走路都走不好。
轩瑶来到小毛球身边，蹲下身子想替他检查身上的伤势。
小毛球对她抱有明显的敌意，惊恐不已地看着她，“呼哧呼哧”嚎叫，想要吓退她。
他这点微弱道行轩瑶根本不看在眼里，半点迟疑也无，伸手去抓他厚重的皮毛。
小毛球凶狠张嘴直往轩瑶手上咬来。
一直站在轩瑶身边板着张脸的仲芜冷哼一声，墨扇下移，对准小毛球的位置，不客气地停下。
可怜卯足了劲儿想咬人的小 * 毛球，张开嘴竟然咬到的是一把扇子，还是把冰凉无比的扇子。
扇子太冷，把他的嘴都冻僵了，他硬生生保持着一个动作良久，欲哭无泪。
轩瑶趁机抓起他，皮球那么大的小毛团，毛发里竟没多少肉，瘦瘦巴巴明显营养不良。
妖类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凄惨，轩瑶略微迟疑，强压下揪心的感觉，她凝出仙水，仔仔细细替小毛团清洗一番。
待洗尽血污露出雪白的毛发，她惊疑道：“这血不是他的，怎会如此？”
仲芜赏脸扫了一眼，漫不经心地说：“只是脚扭了，受刺激有些脱力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别忘了我们尚有要事，走吧。”
“那怎么行。”轩瑶一口回绝，“他那么小，那么可怜，你把他一只小妖丢在山林里，被大猫吃掉怎么办？”
仲芜无奈：“他怎么说也是一有妖力的小妖，寻常大猫伤他不得。”
轩瑶爱怜地轻揉小毛团脑袋，只觉得手感绝佳，不想放手，她又来回撸蹭，一脸花痴：“要不，我们带他一起走？”
仲芜一字一顿：“你-不-是-不-养-宠-物-么？”
轩瑶理直气壮：“螃蟹能和小毛球比吗？”
“哦。”仲芜无语，不都是吃的么？
小毛球感受到轩瑶对他的善意，知道她是好人，不会伤害他，拉着轩瑶的袖子指着前方，着急乱叫：“哇哇哇……”
“你让我去前面？”轩瑶尝试着理解小毛球的意思。
小毛球疯狂点头，他能听懂姐姐的话，但他只是个幼崽还不会说话。
仲芜无情地抽出轩瑶被小毛球捏住的袖角，顺便把他自己的衣袖塞进小毛球爪子里。
小毛球有些嫌弃仲芜的粗布麻衣，可看到仲芜威胁的眼神他又不敢松开，于是认命的一瘸一拐拉着仲芜往前走。
小毛球连路都走不好的样子，轩瑶越看越觉得可怜。
她心里一软，柔声说：“他腿受伤了，我抱他走吧。”
她正欲弯下腰抱起小毛球，小毛球也已经伸长双臂看向轩瑶。
仲芜却弯腰，挡在轩瑶面前，雷厉风行抱起小毛球，直直往前走，脚下生风。
第46章 . 水族新世界（五） 妖焉有不杀之理……
仲芜抱着小毛球与轩瑶一同快步往前走, 没过多久，小毛球便挣扎着要下地。
那是一只足有半人高的白色树袋熊妖，她静静躺在地上，背上被不知名的咒术炸到, 血肉模糊, 雪白毛发在血液浸染下显得触目惊心。
她双眸紧闭, 始终保持着怀抱护住育儿袋的姿态, 胸前不再起伏，一动不动。
小毛球激动地跳到地上，顾不上腿部疼痛，呜咽着趴到熊妖母亲身边，拼命摇晃。
树袋熊妖母亲早已用尽身上最后一丝气力, 任凭小毛球怎么哭喊, 她再也不曾睁开过眼睛。
仲芜给出最后判决：“你娘已经死了。”
小毛球不愿相信，他怒瞪仲芜，拼命摇晃熊妖妈妈的身体, 哭声凄厉, * 闻者落泪。
轩瑶最见不得这样母子情深的戏码, 哽咽道：“他还那么小, 是谁这么狠心杀死他的母亲……”
仲芜冷情，旁人生离死别与他毫无干系，可当他见到轩瑶颤抖的纤体时, 内心的坚冰融化，他也跟着心揪起来。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很无力，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他紧锁着眉，将她揽入怀中，手掌有意识的在她背上轻抚, 一下又一下，无声安慰。
轩瑶缩在他怀里，她可怜巴巴地说：“我没事，你去抱抱小毛球吧。”
说归说，但她还是贪婪的赖在他怀里不走，想要更多。
仲芜失笑：“让他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吧。”
“也好。”轩瑶点头，认可他说的话，太过伤心的时候确实更适合一个人呆着，有一个安静的环境能早些从伤痛中走出来。
于是，两人一妖，画面无限期禁止。
便在这时一声厉呵：“放开瑶瑶！”
奚黄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掌拍向仲芜。
仲芜心中牵挂轩瑶，竟未注意到奚黄的靠近，但他反应极快，墨扇反转，挡在奚黄掌前。
奚黄修为有限，仲芜毫不费力便将他挡下，未使魔气，奚黄已经被振飞，一招高下立分。
倒飞出去的奚黄怎能甘心，他折转过后又飞回来，忍着掌心痛楚，再次攻来。
轩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断，情绪稳定许多，她挡在仲芜前面，没好气地说：“奚黄你做什么！”
奚黄心口一疼，他急道：“瑶瑶，他不安好心，欺负你，你还帮他！”
轩瑶替仲芜辩解：“你误会了。”
奚黄气不打一处来：“我怎会误会，他手都放你身上了，还在乱动！”
“啊，真不是！”轩瑶气结，不知道该怎么跟奚黄解释，有口难辩。
这边奚黄还在和轩瑶仲芜不依不饶，另一边昭锦拔出浩然剑直指小毛球：“妖物受死吧！”
小毛球趴在熊妖妈妈身上哭得稀里哗啦，腿脚发软，根本躲不开昭锦全力的一剑，吓得惊声尖叫。
电光火石间，仲芜反应迅猛，墨扇飞向浩然剑，“当”的一声，昭锦只觉手上一麻，下意识松手，浩然剑掉落在地。
仲芜震怒：“你做什么！”
昭锦正义凌然：“看见妖物，焉有不杀之理！”
奚黄冷眼旁观着，有人和他一起出手，那人还是天帝的儿子，他自是乐意，收拾收拾再次朝仲芜攻去。
仲芜召回墨扇，潇洒开扇，立在原地，淡然整理宽袖。
昭锦从没想过他会不是仲芜的对手，被一击打掉武器，这是何等屈辱之事，他怒极，捡起浩然剑将仙气聚于剑锋，杀气腾腾。
只一瞬间便形成了二打一的局面，偏生仲芜还在不紧不慢的理宽袖，轩瑶忍不住替他着急。
她十分清楚昭锦随天帝的性子，但凡跟妖扯上牵连的事他都不肯放过，这也是她不愿将嗜血木妖实情告诉昭锦的原因。
她只是没想到，对那么弱小的小毛球昭锦都能狠心 * 下手，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轩瑶看向小毛球，她于心不忍，趁着三人尚未开打，她迅速弯腰抱起小毛球，往白芨身边冲去。
心想：哼，昭锦你再无情总不可能对你心爱的白芨动手吧。
她一边跑一边用手轻揉安抚怀中小毛球。
白芨给她让出一个位置，悄无声息往她身前一站，冷眼看着调转剑尖指向轩瑶的昭锦。
“白芨你让开！”昭锦仍保留着一丝理智，不想对白芨动手。
白芨不打算退让，一丝一毫不离开半分。
轩瑶冷静下来，沉着提醒：“我与仲芜今日来此是为调查妖市之事，临到此处发现这只小树袋熊妖，便准备让它带我们进妖市，若你冲动将他杀了，我们还如何找得到妖市？”
昭锦愣住，“妖市”这两个字刺激着他的神经，那里定有许许多多的妖，为了杀一只小妖，放过许许多多的大妖，这买卖不值当，昭锦心里跟明镜似得。
他敛去戾气，收回剑，但看向小毛球的目光还是带着敌意，时刻紧盯。
轩瑶施法替小毛球埋葬母亲，待小毛球拜别之后她才重新抱起他。
一边替他顺毛，一边道：“你娘不在了，以后就跟着我吧，嗯~叫你什么好呢？”
她思量着，侧眸望向仲芜：“我们叫他团团好不好？”
仲芜但笑不语，算是默认。
小毛球把脑袋埋在轩瑶衣衫中，往她怀里拱了拱，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昭锦觉得不妥：“你名字都起了，建立了羁绊，如何还能杀得！”
轩瑶回答得理直气壮：“我与他结契，让他成为我的仙使，那不就成了。”
摆脱妖籍，成为仙使，就不用考虑杀不杀的问题了，轩瑶打着如意算盘。
在这件事上昭锦异常执拗，没有任何情面可言，他板着脸：“你尚未封仙官，没有资格收仙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