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灯火——温清欢
时间:2021-02-13 09:28:13

  周正白觉得,自己就是云汐心里那需要被丢掉的过去。
  他心头一阵难受,不甘思念爱意混合着其他说不出来的复杂感受,像一团浸了冷水似的棉花堵在他的胸口,让他那条本来就岌岌可危的、称作理智的弦“啪”地一声断了开。
  他迫切地想堵住她接下来的话,于是微微一偏头,直接用嘴唇封住了云汐的嘴唇。
  云汐猛地僵住,含在嘴边的话猝不及防被人堵在了喉咙口。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近在咫尺地、似乎眨眨眼睫毛都会搔到对方睫毛的人——男人闭着眼,又黑又长地睫毛搭下,在眼底画出一个一圈好看的弧度。眉头紧紧皱着,难过又沉醉。
  她下意识挣扎了两下,却很快让人擒住了双手,带着侵略性的吻强势地探入唇舌深处,翻天覆地。
  周正白小心翼翼地吻着手下的人。唇齿下的嘴唇温润湿软,带着一点甜滋滋的酒气,不知是他传给对方的还是这人本来就喝了酒,招惹地他控制不住地愈发深入。
  思念和寻找这么多年的人此刻就在怀抱里,他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她,这个认知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在酒精地加持下迅速沸腾,吻逐渐由温柔变得深重,一下一下都像是要将眼前的人拆吞入腹。
  ......
  良久,他的舌尖才恋恋不舍地从云汐被吮肿了的唇瓣间退出来。他睁开眼,看见眼角嘴角都泛着亮晶晶地水渍的人,没忍住又低头在那湿润的红唇上轻啄了两下。
  周遭一时只剩下男女在漫长缺氧后粗重的呼吸声。
  周正白松开了钳制着云汐的手,却不肯松开人,反而双臂一环,将对方更紧地拥入怀中。云汐不知是不是刚刚被吻得没了力气,乖乖任他摆弄着,没有出声也没有挣扎。
  周正白静静环着她,一面觉得心跳如鼓,一面又觉得这么多年因为没有她的音讯而高高挂起的那颗心似乎在此时终于归位。
  过了片刻,他才察觉到脖颈处有渐渐漫延而出的湿意。他愣了愣,匆忙把人从自己怀里拽出来,毫无准备地撞上了对方一双哭红的眼睛。
  他慌了神,不知深重地用自己长满了老茧的掌心去擦云汐眼角的泪,反倒把那块柔嫩的低分擦得更红,他懊恼地收了手,平日里的从容淡定临危不惧在此刻全都不复存在,珍惜地用唇一点点吮干净少女跑到眼角的泪珠,嘴上不停地哄道:“小汐,小汐,对不起,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不哭了,我们不哭了......”
  他慌心乱神,语无伦次。
  云汐眼泪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止不住地往外流。她哭起来向来没有声音,连抽噎都很少,只一颗一颗不停地往下掉眼泪,却让人心脏肝胆都跟着疼。
  周正白不厌其烦地吮掉她眼角新流出来的眼泪,湿咸的眼泪顺着口腔喉咙一路流到心脏,腌趱着疼掉他半条命。他不厌其烦地吻,不厌其烦地道歉,在黑暗中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对不起。
  他其实见过很多人哭,受害者的,受害者家属的,被抓来想请求宽大处理的犯人,有的歇斯底里,有的黯然落泪。各式各样,他几乎每天都会见到,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像云汐这样,几滴眼泪就让他恨不得将自己千刀万剐。
  不知过了多久,云汐才渐渐止住了流泪,她浑身虚软地靠着门板,垂下的睫毛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珠,低声说:“周正白,你是混蛋。”
  “我知道,我知道,”周正白低头珍惜地轻啄着她的眼角、鼻尖、侧颊、唇角,被她一句话说的肝颤,顿了顿,才轻声说道:“可是怎么办呢,混蛋很想你。”
  ......
  云汐再次伸手想要推开他时,周正白没有阻止。他恋恋不舍地收回手,酒精使他四肢酸软,他却仍然尽可能地保持身姿笔直,看着那抹瘦小的身影刷开酒店的房门,后退几步,再次消失在了自己的视野里。
  周正白保持着这样笔直的站姿,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早已闭合的大门,沉默而立,直到天明。
  直到外面星星隐退,遥远的西北山头渐渐升起火红明烈的太阳,他才轻轻抚上自己脖上挂着的那片星空,踩着酸痛的双腿一步步离开。
 
 
第54章 
  云汐回房间以后, 直接冲进了浴室。打开水龙头, 淅淅沥沥的水流浇在地板上,清碎的声响堵住耳膜, 头脑中杂乱无章的思绪被切割成无数碎片, 把拥有这些思绪的人刺得鲜血淋漓。
  云汐在水下站了良久,最后洗完站在镜子前, 盯着自己过分瘦削的脸庞,啪地一声抬手摁灭了浴室的灯。
  ......
  换好睡衣从浴室里出来, 云汐毫无睡意, 艺术家的灵感总在夜晚发光,她也不例外,昼夜颠倒算是她的日常。刚刚凌晨一点多,就算平时也没到她的睡眠时间, 何况今天。
  她给自己倒了杯酒, 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窗外零星的几点亮色发呆。手机里有两条消息,一条是江潮到酒店后跟她报平安, 另一条是小助理问她明天需不需要出门采风。
  她先回了江潮的, 没提刚刚周正白的事, 简单地嘱咐对方早点睡;随后想了想, 给小助理回了个下午三点出门。
  她前段时间计划要画一套关于中国西北地区地貌景观和风土人情的系列画, 这也正是她此行的目的,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周正白。
  这么多年,她其实已经做好永远不见的准备了。
  云汐浅浅地啜饮了一口酒,烈酒涩辣的口感从舌尖一直传到喉咙口, 让她忍不住眯了眯眼。这一天从中午开始便混乱不堪,她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好好捋一捋这突如其来的相遇。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不过就是见到了一个曾经很重要、却又把她像垃圾一样丢掉的人,她当年走的匆忙又狼狈,最开始的那一年在美国是怎么活下来的,她甚至都要忘了。只是她突然发现,她心心念念地恨了周正白八年,却好像忘了把人忘掉才是治愈过去的最好的方法。
  她又喝了一口酒,又想,可能也不是忘了,她从最开始就没想过要扔下过去好好活。有时候记着恨着,她才会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
  第二天出门时,在酒店大厅又碰上了一群穿警服的人,云汐下意识看了眼,没发现周正白。她抿着唇快速走过,酒店门口,小助理已经约好了车在等着。
  她刚出门小姑娘就凑上来卖乖:“老师,我这次特意找了一个老司机,据说知道不少这边那些没多少人去但贼好看的地方,我们可以让他多带我们去几个地方,您觉得呢?”
  云汐点了点头,“可以。”
  小姑娘便立刻喜笑颜开。
  “相机带了吗?”
  “带啦!”小助理连忙拍了拍自己背着的大包,“都在里面。”
  云汐应了声,拉开车门坐进了车后座,小助理原本想坐到副驾驶去,被她探出身子也拉到了后座。
  他们上车后,小助理跟司机说了下目的地,对方果然是老手,一听就知道了位置,二话没说就拉开了引擎把车开了出去。一路上小助理都在和司机讨论这里还有哪些值得去的地方,一边问一边兢兢业业地在本子上打小笔记,司机师傅的普通话不是很好,说的有点别扭,有时候她听不懂了还会不好意思地恳求对方再说一次。
  云汐全程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窗外大风卷黄沙,人类文明的痕迹在一片昏黄中若有似无,偶尔能看到几位围着艳丽纱巾的当地人,说说笑笑地从方块大的窗口中走过。路边一列列排着松树,在风沙中绿的亮眼,每一颗都枝干挺拔,树梢向上,看久了很像是记忆中某个人的背影。
  云汐发现自己居然又在想周正白。她皱了皱眉,将目光从窗外收回,闭眼不看那些匆匆略过的绿色,试图将注意力放在小助理和司机的对话上。
  小助理:“那您这除了这些,还有没有什么.....比较常见的特色?”云汐曾经说过,画一个地方,不能只画那些雄奇大观,也应该着眼于那些人人得见的生活琐碎,因为这才是这个地方真正的样貌。
  司机大叔骄傲的声音从前座传来:“常见的?有啊!看窗外,窗外这些树,就是我们这儿的景儿——全国都有松树,哪儿的松树也没我们这儿的直!”
  云汐:“......”
  好在司机大叔没多在这个话题上停留,下一句就又介绍起别的东西来,“这条路上有卖马奶酒,你们可以尝尝,和你们那边的那些个奶茶什么的都不一样,我孙女有时候也在外面不知道哪买啥奶茶回来,我一尝,切,哪有我们自己熬的奶茶好喝!——还有啊,你们要是有心,半夜三点出门看,天上都是星星,我们这儿能直接看到银河!刚刚接你们上车的那个地方,离那儿千八百米的地方有座小山,这个季节,爬山头上能看见日出......不过这个就算了诶,你们俩小姑娘,大半夜上山太危险,现在世道不太平,不是人的东西遍地爬,你们小姑娘家出门在外得小心点。”
  司机絮絮叨叨说着,车已经开到了她们要去的地方,俩人跟司机道了谢,又约好了等下来接她们的时间地点。这里信号不好,司机经验老道,为了防止一会儿联系不上,把时间地方都定的特别具体。
  云汐来之前做过一些攻略,前几天已经看过了不少地方,今天来的这里是她攻略里最后一个想去的地方。幸好碰上了这个司机,不然剩下几天云汐都不知道要怎么打发。
  地方不大,只是这里几座小山特别漂亮,山脚下果然像司机说的那样,有老乡在卖马奶酒。云汐给自己和助理分别买了一瓶,第一口就皱起了眉,实在有些喝不惯这个味道。
  天气不好,来这边的游客很少,俩人爬上了最大的那个土丘,云汐负责看,小助理负责用相机帮她记忆。俩人拍了不少照片,后面干脆收起相机,直接用眼睛和大脑感受。
  要往回走时,云汐突然听见模模糊糊中有人在叫她。她愣了愣,迟疑地扭头看去,一眼看到了黄沙尽头大步走来的周正白。
  她一时愣在原地,呆呆地看对方穿透一众昏黄,信步走来,身姿挺拔,一双锐利沉重的眼笔直地望向自己,像猎人用□□锁定目标。
  直到对方走进,她才不可置信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周正白像是松了口气,笑着举起手里的手机晃了晃:“打你电话怎么打都不通,我在酒店门口看见你上车的时候记了车牌号,查到了那辆车开到了这边,怕你出事,就找来了。”
  云汐愣了下,顿了顿说:“这里没信号。”
  “我知道,”周正白笑了笑,说:“但还是不放心。”
  云汐没有再接话,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周遭一片沉静,只能听到北风吹响山谷的呼号。
  半晌,少女突然自嘲地勾了下嘴角,黑白分明地眼睛盯着眼前警装挺立的男人,淡淡道:“其实你不需要这样。”
  周正白不解,“什么?”
  云汐目光瞥向别处,她大智若愚的小助理正带着耳机望天数羊,她顿了顿,继续说:“如果你是为当年的事感到愧疚的话,那其实没什么必要,事情已经发生了,也过了这么多年,这些年我一个人过的也还算不错,所以不必耿耿于怀。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可以和平相处,这世上骗我的人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自欺欺人——所以周先生,以后如果没有什么非常必要的事情的话,我希望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周正白缓缓皱起眉头,看着她,薄唇紧抿。
  “当然,我认为我们之前,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非常必要的事情出现,你说呢?”
 
 
第55章 
  周正白眉头死死锁在一起, 看向她的目光深的可怕。
  云汐权当没有看见, 淡淡挪开目光,似乎她那些话说得简单又自然, 毫不费力;在对方看不见的背后, 却藏着一只紧紧攥住的手。
  “我觉得......”周正白缓缓开口,云汐耳梢微微一动, 下意识地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周正白动也不动地盯着她,慢吞吞地把接下来的话补充完整, “当然不对。”
  “......”
  云汐猛地抬头看向他, 几乎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什么不对?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周正白甚至笑了笑,“你觉得我们之间没什么重要的事能发生了?”
  云汐抿着唇, 不说话。
  这就是表示默认了。
  周正白舌尖抵了抵下颚, 一边嘴角微微勾起,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云汐九年前刚刚见到他时的样子, 浑不咎地说:“没关系, 不用担心, 没事我就搞出事来, 保证要多重要有多重要, 而且要多少有多少。”
  “......”云汐瞪着他,皱着的眉头里又透露出一丝不解,像是不明白一个人的脸皮怎么能厚到这种程度。
  七年前脸皮就不薄,风吹雨打这么些年, 真是愈发厚重了。
  思绪转到这,云汐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确实是要比七年前黑了不少。当年人见人夸、怎么都晒不黑的奶白色皮肤,现在已经变成了健康的小麦色,更显得他眉目凌厉,极有气势。
  没等她再说什么,周正白突然靠近一步,弯腰轻轻在她脑门儿上亲了一口,一触即离,亲完立马装模作样地退回到原来的位置,一本正经道:“行了,不早了,要思考生活路上思考,不然再等会儿天黑下来,这条路不大好走。”
  云汐压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注意力全放在他这道貌岸然的一席话前面的小动作去了,等他不紧不慢地说完这两句话,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似的,向后退了一大步,死死皱着眉头瞪他:“别瞎亲!”
  “啧,没瞎亲,”周正白无辜地耸耸肩,“我做出如上行为的原因有二,你要听吗?”
  “不要!”
  “第一,你刚刚眯着眼睛认真看我的样子非常让人心动,我没忍住,心动就要行动;第二,我想证明昨天在酒店门口的行为并不是酒后胡来,我很认真。”
  “......”
  “以及,我需要纠正你的用词不准确,我刚刚的行为完全跟‘瞎’字挂不上边,我活这么大就只亲过你一个人,很有目标,虽然中途犯过错误,但目标没变执行力变强了。”周正白面无表情道,“或许你不知道,由于我单身太久,我的队里现在已经小广告似的流传起他们队长其实是同□□好者的谣言。”
  “......”
  他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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