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用找了,是我。
是啊, 他怎么来了。
霍渊也想问。
他也不知道。
仔细想想,闻砚影于他而言,连熟悉都算不上。
正因此,冷不丁得知被当替身, 在消化了最初那股不知名的情绪后, 冷静下来, 便将闻砚影这个人彻底从他的世界消除。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没有调查,没有求证,因为他觉得自己不在乎,不关心,无所谓。
不仅如此, 他还应该庆幸,早点看清闻砚影的真面目。
他以为就能这样回到之前的生活。
直到一个小时前。
秦未意来开会,手机落在公司。在看到闻砚影电话的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就接了起来。
待他反应过来,那道虚弱的声音就像屡屡细丝,从耳尖缓缓渗透, 不停缠绕着沉入心底。
结冰的湖面霎时裂开一条缝,带起寂静水面的一丝涟漪。
最后又变成了一股莫名的躁意。
他上了车, 油门踩到底,本想着去酒庄,再一回神来, 却到了她家楼下。
原本他打算即刻就走,可目光落在亮着灯的窗口,又微微滞住。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松,松了又紧, 油门终是没踩下去。
毕竟是薛淮的艺人,死在家里,盛夏娱乐会受影响,而与盛夏合作最密的XR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此时此刻,看着闻砚影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就像一颗石子丢进了水面,掀起的水花被封住的冰压下。
霍渊很快就错开了视线。
他侧着头,默了默,把袋子递给她,冷冷地说:“药。”
霍渊大半张脸都藏在阴影中,闻砚影看不清他的神色,也没功夫琢磨他的神色和态度,更懒得细想他为什么来了。
闻砚影知道自己还在生气,不是很想看见他,但也知道为了饭碗最好不干嘛,现在更没有力气干嘛,整个人头重脚轻,感觉鼻涕全堵在脑子里。
她的目光落在袋子里的几盒药上,一番纠结后,需求战胜了担忧,决定相信霍渊。
所以她强行扯出一抹假笑,接过袋子往屋内走,边说:“谢谢霍总,我把钱给你。霍总先进来吧,别被人拍到了。”
她嗓音沙沙哑哑,那双眼睛雾蒙蒙的,少了平日里的生气,走路的脚步也有些虚浮。
霍渊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迈进屋内,垂在裤边的手指却渐渐曲起。
闻砚影将袋子放在茶几上,从里面拿出一盒药,她的钱包放在卧室,正好床头也有杯水,便打算两件事儿一块儿做了。
直起身时,她突然一晕,身子踉跄了一下,然后朝沙发倒去。
这般大幅度的动作让她眼前出现了无数小光晕,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抿了抿嘴角,慢慢撑了起来,余光不经意晃过门口靠着墙的那个人影,仍旧垂着眸没看她一眼,大写加粗的冷漠。
就在她的背影消失于卧室门后的下一秒,霍渊的视线不易察觉地一抬,松开了微微握着的手。
闻砚影来到床头,咽下了药,又吃了块糖,刚要起身,手机忽然响了。
路虎打来了视频。
结果一接起,却是秦未意的脸。
“宝贝,烦死了,我手机不见了找半天没找着,还好见到路虎。”
“听好了啊,告诉你个好消息!”
闻砚影嗯了一声,脑子里的线隐隐连起来了,有预感似的,她抬头看了下虚掩的门,调低了音量。
“老娘搞定啦!”
“我马上回去接你,咱去看酒店监控,一定要找出那晚的男人!”
路虎在一旁不忘念叨:“以后别乱喝酒,喝醉了还乱闯屋子乱撩人,乱撩了还失忆了。”
“谁说是乱撩啊。”闻砚影嗤了声。
——明明是宝贝安排的金发碧眼419,正规流程好不好。
她之前留了几句,没全告诉路虎,只说是自己醉酒去了酒店,不小心闯入了一间房间。 *
路虎:“你也是心大,这么大个事儿,现在才去查。”
“这不是想不起来嘛,只好查了。”
闺蜜一通电话让闻砚影心情好了不少,随口胡诌道:“天知道我有多想想起来啊,日思夜想,想不起来睡觉都不踏实。”
最后还唱了一句:“我的眼里都是心里都是全部都是他~”
秦未意哈哈大笑,刚想说“那走吧”,却见闻砚影打了个喷嚏。
隔着视频,本就看不清楚,她又在兴头上,这时才发现闻砚影状态不对。
“你感冒了?”
“嗯。”
与此同时,门外。
寂静的客厅,灯光将影子拉得很长。
虚搭在把手上的手收了回去,霍渊沉默地盯着门,半晌,回到沙发坐下。
在脑海中整理了一下刚刚听到的对话,刹那间,突然有一个猜想生根发芽。
他当然记得跨年的那个夜晚,也当然知道那个人是她。
难道说……
她念念不忘的……其实就是他?
她没了那晚的记忆,但又一直记得那个人?
所以她觉得他像那个人,才会……
霍渊又想起,那天看到她在2805门口哭,所以也是因为这个?
这时,卧室响起脚步声。
他收回思绪看过去时,门正好打开。
闻砚影猝不及防地与他对上目光。
那双眼睛依旧没什么情绪,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好像有了些微的变化。
她愣了一下,旋即牵起唇角,把钱放到他面前。
“谢谢霍总的药。”
然后她靠着墙,眼神直往门口扫,意思很明显:你该走了。
短暂的沉默后,霍渊站了起来,不急不缓地迈开步子。
闻砚影见他走,便推着自己站直,转身。
擦肩而过之时,手腕却突然被拉住。
“我送你去医院。”
闻砚影猛地一怔,条件反射皱起了眉。
她特别不喜欢医院,小时候母亲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医院打工,那个名叫“家”的小屋子里,从来没有饭菜香,有的只是消毒水味。
她讨厌那股消毒水味。
对医院的反感让她一时没有发觉被霍渊拉着,耷拉着眼道:“不去,霍总请回吧。”
说完她继续迈步。
霍渊没有用力,纤细的手腕从他掌中滑落。
他侧过了头,看着那道消失于紧闭的门后的身影,轻轻蹙了下眉。
她整个人的神情,不同于生病的虚弱,更像是,乍然失去了色彩。
-
过了会儿,闻砚影听到了外头的关门声,心想霍渊总算走了。
这才后知后觉,想起他刚才的举动。
早上当她不存在,晚上莫名其妙来送药还送医院,这是什么高端海王新操作?
讲道理,她不懂。
虽然她自诩是海王捕鱼,但说实话,她还从没这么刻意的捕过一条鱼。
不小心跳进渔网里的她管不着。
感冒药的药效来得快,她没有精力再动脑思考,脑袋像死机了一样,沉沉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雨停了,没有星星的漆黑夜空,显得更加沉寂。
她以为公寓没人了,所有神经都歇息了,药效加持,睡得非常安稳,非常死。
似乎还做了个梦,梦里听到两个人的说话声,窸窸窣窣的,有什么东西在碰她的手背,隐约还感觉到一下极其轻微的刺痛。
她皱起眉呢喃两句,那一丝意识却抓不住,很快又在无底的深水中继续沉落。
-
送走私人医生后,霍渊再次悄悄推门进屋。
床上的人蜷缩着,半张脸都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闭着的眼睛,卷翘的睫毛轻轻颤动。
苍白的脸色稍稍回了温,但呼吸声仍有些重,也明显不太平稳。
屋内的灯开得很亮,像是与窗外的夜色对着干,明晃晃地投射在床上。
霍渊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缓缓打开床边一盏落地灯,关掉了顶灯。
到底是不是真如他所想那般。
思绪在分叉路口,好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渐渐往一处走。
他忽然意识到,之前可能太过草率了,仅凭一句话就做了结论。
这次,他要亲自问一问。
-
当灯暗下来的那一刻,闻砚影沉落的意识就已经开始慢慢浮上。
她似是隐约听到了声音,又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梦里,挣扎着浮上了岸,强撑着睁开眼睛,却对上了一盏暗掉的灯。
心脏一下狂跳。
灯怎么关了?
她怕黑,特别怕黑,尤其是一个人的时候,睡觉灯都开得敞亮。
幸好落地灯朦胧的光落在身上,她咽了咽喉咙,眼睛盯着落地灯,边撑起身子去够床头的开关。
可能是头还晕着,她摇晃着刚摁下开关,手一个没撑稳顺着床沿滑下,惯性使然让她整个人也倒了下去。
嘭一声闷响。
灯光乍亮的同时,闻砚影以一个仰卧姿势摔在了地上。
“……”
痛感瞬时传遍全身,闻砚影倒吸一口凉气。
几乎是下一秒。
外面响起脚步声,霍渊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腿长,步伐快,两三下就到了她身边。
闻砚影此时才回过神,瞪了瞪眼睛:“你怎么还在?”
霍渊垂头看着她,片刻后,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闻砚影完全没有想到霍渊这个举动,骤然腾空,她瞳孔猛地聚缩,下意识伸手搂住他的肩膀。
他身上的淡淡清香霎时贯彻鼻尖,温热的体温将她包裹,她的脸似乎能蹭到他的下颌,还能感觉到他近在咫尺的呼吸。
闻砚影一时微愣。
霍渊也没有看她。
直到将她放下时,他微微低了下头。
两人四目相对。
他的眼底如夜晚静谧的湖面,而就那一瞬间,却像是微风拂过,掀起了几不可见的波澜。
闻砚影的呼吸莫名一滞。
霍渊放下她后并没退开,直起身站在床边,喊了她一声:“闻砚影。”
闻砚影迅速调整状态,扬起一抹三分疏离三分官方还有四分“去你妈的赔老子段位”的假笑。
“霍总还有什么事吗?”
——是我家太大了你找不着门吗怎么还没走?
霍渊的视线在她脸上逡巡,漫不经心地开了口:“你跨年夜是不是喝多了,去了酒店,进了一个陌生人的房间?”
闻砚影怔了下。
难道他刚才听到了?可他怎么知道是跨年?
看他一脸的笃定,否认貌似没有意义,还是直抵关键更重要。
“霍总为什么这么问?”
霍渊盯着她,像是不放过她任何的表情,“你是不是在找那个人?”
闻砚影眨了眨眼,一个小小的想法骤然冒出了头。
她说:“是啊。”
霍渊:“为什么?”
闻砚影打量着他,想要从他没有波动的脸上揪出一丝线索。
脑子里,刚冒头的想法逐渐生长。
他不会是……吃?醋?了?吧?
闻砚影眼底的笑意逐渐破开云层,这个想法越来越坚定。
老实说,闻砚影是个胜负欲很强的人。
跟别的鱼同在一个池塘里被钓这种事,虽然很气,但她潜意识觉得,钓就钓呗老娘还从没输过。
而身为渔夫,此时此刻,就像是她已经收回了鱼竿要走时,鱼一口咬住了她的船。
虽然打算收杆走人,但火气不能就这么咽下,不断作祟的报复心理占领了高地。
于是她漾开灿烂的笑容,道:“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喜欢他啦。”
霍渊眸色微微深了一下,“你不是不记得他吗?”
闻砚影扬眉:“一见钟情你懂不懂啊,虽然不记得,但喜欢这种东西吧,就像不准的大姨妈,说来就来了。”
“……”
闻砚影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快!吃!醋!
让她最后爽一回!
然而霍渊却神色依旧,缓缓弯下腰,与她对视。
半晌,他低声道:
“不用找了,是我。”
“……?”
闻砚影的笑容霎时僵住。
什么您呐???
第16章 霍渊=那晚的人=时间管理=……
闻砚影感觉脑子里有一万只蜜蜂, 在那儿嗡嗡嗡。
“……什么是你?”
霍渊重复了一遍:“那晚的男人,是我。”
“你是什么?”
“那晚的人。”
“那晚的人是谁?”
“……”
霍渊抿了抿嘴角,慢慢直起了腰,眼神还在她额头上停留了两秒。
闻砚影还是不愿相信。
好嘛, 爽没爽到, 还当着你的面真情表白了一番?
就在这时, 又听霍渊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像他?”
闻砚影:?
等等,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突然意识到什么,那一瞬间,脑子里的蜂蜜开始疯狂扎她。
霍渊这么问,明显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知道自己像某个人, 甚至可能知道她撩他是因为他像某个人。
怎么知道的暂且不管。
但这就解释了他这两天的行为和态度。
脾气再好的人,知道自己是“替身”也会生气,更别提霍渊这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