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到楼下，霍渊轻缓地踩了刹车，也没叫她。
车内静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霍渊侧头注视着她。
一身的疲惫，好在都在她安静的睡颜中一扫而空。
闻砚影睡得很香。
直到腿上的手机突然几下震动，迷迷糊糊唤醒了她。
她缓缓眯开眼，屏幕还亮着。
秦未意：我服了，陈惊蛰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秦未意：我给他发了几十条消息，他一条都没回。
秦未意：他不理我？他居然不理我？？？
秦未意：你知不知道他喜欢什么？爱好什么爱吃什么爱喝什么总之都告诉我！
这时霍渊揉了揉她的头发，“想什么呢？”
她冲他笑笑，又想起秦未意的话，霍渊和陈惊蛰貌似挺熟的，便问道：“对了，你知不知道陈惊蛰的喜好爱好之类的？”
霍渊：“？”
他抱着双臂，直勾勾地看着她，眉梢缓缓那么一挑。
“哎呀，我帮秦未意问的，不是要红杏出墙。”闻砚影摸了摸鼻子，随口嘀咕道，“要出也不是陈惊蛰，那可是闺蜜看上的男人。”
“嗯？”霍渊一听，眼廓微眯，“那你想要谁？”
闻砚影怔了一下，忽然又想起那晚，坏声儿笑。
“金发碧眼？——要不这位先生，你重新去投个胎？”
故意逗他的后果就是，闻砚影再一次被他咬住了耳朵。
霍渊舌尖在她耳垂辗转，压沉嗓音，“还说不说了？”
闻砚影咽了咽喉咙，声音微颤：“……不、不说了。”
霍渊这才满意离开。
闻砚影揉了揉耳朵，瞪了他一眼。
真的，在霍渊这里，她不知道多少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但闺蜜有难必需支援，她不是一个重色轻友的人，于是闻砚影又问了一遍。
——这次缩到角落离他老远还挡住了两只耳朵。
霍渊觉得好笑，先是低声笑了一会儿，才道：“不知道，不关心。”
他看着她，目光灼灼，“除了你，我不关心任何人。”
“……”
这人的情话也是猝不及防呢。
闻砚影抿唇笑，眼眸转动，“那你都记住什么了？我来考考你？”
霍渊姿态闲散。
“说吧。”
“我最喜欢的水果是什么？”
“草莓。”霍渊顿了顿，又说，“——最讨厌橙子。”
闻砚影：“……”
这题太简单了，还被他阴阳怪气了一波。
换个难的。
“我更喜欢猫还是更喜欢狗？”
“狗。”霍渊说，“上次你看到狗一直盯着，看到猫却往后躲了一步。”
怎么小细节都观察得这么仔细。
闻砚影嘴角越翘越高。
然而那一丝丝胜负欲又上来了。
闻砚影想了想，问：“那我第一次给你发私信是什么时候？”
“……”
看着霍渊沉默，闻砚影“哼”了一声，做出一脸“看吧你还是不够爱我”的表情。
可紧接着，就见霍渊拿起手机，打开了一个备忘录。
然后他说：“二月二十号。”
闻砚影愣了一下，倾身去看他的备忘录——
1月1日，重逢。
2月14日，第一次收到砚影礼物。
2月20日，第一次收到砚影私信。
……
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加粗：
2018年1月15日，第一次见面。
闻砚影有些乱了呼吸，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霍渊看着备忘录，恍惚间也微微失神。
他刚才所说不假，他在生活中的确没那么细心，不是很关心其他的人。
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眼神动作就记住喜好。
更不会记录这些看似没什么意义的点点滴滴。
他觉得没什么好关心的。
直到遇见了闻砚影。
她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在他黑白的世界中，一点一点泼洒色彩。
他希望记录下所有的一切，也希望，永远记录着所有的一切。
车内有片刻的安静，闻砚影却没注意到。
她在想，霍渊这样，倒是让她觉得自己这个女朋友有点不够格了。
毕竟好像只知道他不吃蒜不爱甜食……
倏地，闻砚影牵住了霍渊的手。
手指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紧扣。
霍渊看了过来，也笑着扣紧，“干嘛？”
“不干嘛。”
闻砚影举着手机，对着交握的手拍了一张照。
神秘兮兮的样子。
直到霍渊回到家后，在沙发上坐下时，看到了闻砚影新发的朋友圈。
月光洒进屋内，蒙上一层温柔的薄纱，空气的流动都变得柔和。
他的视线久久停留在她发的照片上。
那张两人十指紧扣的照片。
配字：爱你。
-
第二天下午有一场重头戏。
《桃之》的拍摄进度已近三分之二，接下来一周差不多是最后一段实景，剩下都是在棚内拍摄。
拍摄地点是在栖息湖。
在剧中，这里是男女主的秘密花园。
因此大战后，天君帮玄桃挡下了致命一击魂飞魄散，玄桃在这里哭得撕心裂肺。
正好，天气预报中午有雨。
天际乍然一声雷鸣。
黑云压境，瓢泼大雨倾泻，闻砚影徐徐漫步在雨中，路过他们初次见面的地点、他们依偎过的每一棵树、他们看夜景的凉亭，路过每一个回忆的点点滴滴。
最后，她再忍不住，跌坐在地。
只有雨水落在地面的声音，以及，她嚎啕大哭的声音。
不知道哭了多久，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雨，只知道她深深地陷入了情绪中，力一泄，整个人软趴趴地倒在暴雨中，任由偌大的雨珠毫不留情地砸在身上。
一镜到底。
导演很满意，但叫她再来一条，觉得她还可以更好。
于是闻砚影一共拍了三条。
淋了一个小时的雨。
导演一喊过，秦未意抢在何晴前头，撑着伞跑过来给她披衣服。
说笑两句，闻砚影抬头向导演望去。
这时却发现导演旁边站着浣玉。
陈怀玉其实来了很久，刚才一直在角落看着。
看闻砚影一遍遍拍摄，一遍遍情绪爆发，看到她下场后第一件事是问导演需不需要再拍一条时，陈怀玉不得不承认，她多了一些爱才之心。
闻砚影具备一切好演员的品质。
有能力，有天赋，又能吃苦。
陈怀玉的视线从秦未意身上划过。
原以为是那种靠山。
看来是她误会了。
“浣玉老师好。”闻砚影打了声招呼。
今天导演临时又想改戏，便让大家早点收工，她正要往更衣室去，被陈怀玉叫住，“你过来一下。”
雨势渐小。
他们走到湖边时，雨已经快停了。
闻砚影疑惑地跟在陈怀玉后头，不知道叫她来干嘛。
但很快，就见她在湖边停下，指了指说：“刚刚你沿着湖边走的时候，情绪过渡可以更丰满一点。”
闻砚影意识到这是在教她，立马竖起耳朵认真听讲。
两人的位置有些偏，陈怀玉向她走近两步到她刚才的位置，同时闻砚影也顺着她的动作后退了两步，却没注意地上有一块石头，她不小心踩到，脚一崴，一下重心没掌握好，朝旁边倒去——
电光火石间，霍渊不知从哪冲过来，一把将她捞进怀中。
闻砚影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又听霍渊嗓音沉沉地说：“妈，你差不多了。”
闻砚影：？？？
妈？？？？？
第45章 疯了。
你叫谁妈？？？
谁是你妈？？？
闻砚影睁大眼睛, 视线在对视的霍渊和陈怀玉中间来回。
这一方天地寂静无声，就好像有一个透明的罩子罩住三人，将他们与片场的热闹隔绝。
直到陈怀玉嗓音淡淡地说道：“我怎么了？”
空气霎时停止。
闻砚影心中那一丝比国足世界杯夺冠概率还小的“霍渊认错人了或是脑子有问题了”的可能性，在刹那间, 彻底粉碎。
她像一座雕像, 整个人僵住, 眼珠子都一动不动。
哦。
浣玉, 是霍渊的，妈妈。
闻砚影：！！！！！
都是什么事儿啊！！！！！
她用了好一会儿，才把自己的理智抓了回来。
然后，恍恍惚惚间，听到了自己干巴巴的声音。
“伯、伯母好。”
霍渊瞧见她这副样子, 嘴角不禁升起笑，轻轻捏了捏她僵硬泛红的脸。
而与此同时，陈怀玉看着自家儿子的神色，好像就是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
——闻砚影能让他开心，发自内心的开心。
陈怀玉点了点头, 像是在重新认识这个女孩，轻声说道：“你好。”
闻砚影：“……”
我不好。
陈怀玉说：“我们继续吧。”
闻砚影站得笔直, 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头发丝都紧绷，“好、好的, 刚才实在对不起，是我没站稳。我不知道您是霍渊的母亲，如果这两天有冒犯的地方，还希望您多多担待。”
陈怀玉弯了弯嘴角。
昨天还一口一个“美人”“仙女”, 现在似乎每个字都绷着。
她莫名觉得好笑。
而霍渊已经忍不住，笑着在闻砚影的唇角亲了亲。
闻砚影：“……”
面无表情。
这两人心情貌似都挺好。
只有闻砚影，还陷在五味陈杂中，以及，疯狂头脑风暴昨天今天有没有做什么会留下不好印象的事情。
最明显的表现就是，一直到上车，闻砚影都没有再理霍渊。
日落西山，带走最后一丝余辉。
微光在天际缓缓消散，冥冥光影掠过，偶尔映出闻砚影那张依旧如雕像一般的脸。
霍渊看了她好几眼。
片刻后，他终于按耐不住，试探着去触碰她的指尖。
她没躲，他不动声色地轻轻握住，轻唤道：“砚影？”
闻砚影：“……”
她昨天先是送了蛋糕，这还好。
然后是……
霍渊没等到回应，又凑近了些，语气放低，“生气了？”
闻砚影：“……”
哦对，然后是一连串彩虹屁。
——会不会觉得她太轻浮太口无遮拦了？？？
“别生气了。”霍渊将她搂进怀里，气息微微拂在她耳边，“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然而此时这招却没用了，除了让闻砚影觉着有点痒，转头后脑勺朝他。
以及，提醒了闻砚影一点。
“你明明知道我要去找浣玉老师，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片刻的沉默后，霍渊掰过她的下巴，轻声说：“因为我相信你可以的。”
他知道，母亲找闻砚影，是想试探她。
他没有告诉闻砚影，是相信她会一定会让母亲喜欢上她。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霍渊虽然无所谓其他人对这段恋情的看法，但他做不到无所谓其他人对闻砚影的看法。
尤其是家人，一直觉得闻砚影接近他是别有目的。
“——我不希望任何人误会你，不希望别人那样看待你。”
霍渊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神色认真，眼底却罕见的透着些许无力，“但是……悠悠众口我堵不住，很长一段时间，可能私底下都会有流言蜚语。”
“跟我在一起，你会受委屈，可是我不希望，其中一份委屈，来自我的家庭。”
闻砚影张了张嘴，胸腔似乎被浓烈的情绪胀满，让她说不出话来。
她仰头想亲上去，然而视线不经意间一瞟，与后视镜里的司机不小心对视，瞬时又收回了心思，只好低着头靠进他怀里。
霍渊缓缓收紧胳膊，垂眸看着她，有些拿不准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怎么办呢……
霍渊：帮我问问秦未意，闻砚影最近有没有什么看中的东西。
陈惊蛰：？？？
陈惊蛰：要给女朋友送礼物？
陈惊蛰：还是惹女朋友生气啦？
陈惊蛰：啧啧啧，霍总居然也有搞不定的事儿啊。
霍渊：少废话，叫你问就去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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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未意坐在阳台躺椅上，手边放着一杯酒，望着头顶银月，有一丝烦闷。
——跟陈惊蛰发了这么多条微信，到现在对方都一声不响，这让她不禁有些挫败感。
说实话，她堂堂秦家大小姐，还从来没有一个男生不光是不喜欢她，甚至理都不理她。
秦未意搓了搓头发，闷下一口酒。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一下。
她漫不经心地看去，却在触及屏幕时，猛地坐直。
陈惊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