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乐班的领头是七堂主许福福,身材短小,凭借一身短腿墙上飞的好轻功行走江湖。
他此时就站在一堆唢呐精前面,跟着杀伤力极大的调子指挥剩下的一群连音儿都吹不响的废物们。
平时凶神恶煞的山贼们此时像被拔了毛的山鸡,一个个耸头耷脑,在许福福的注视下,分外认真表演。
唢呐精的号子一阵激越,弟兄们立刻整齐的随着节奏欢呼鼓掌起哄,脸上洋溢出看起来不怀好意的笑容。
唢呐精转向低沉忧郁,他们又马上揣起一副司马表情,神情哀痛,嘴里呜呜咽咽,更有甚者开始挤并不存在的泪水,挤了半天也没成功,就偷偷把口水涂在眼角。
林郁:......
许福福不太满意,恨铁不成钢的斥责道,“灵魂!你们的演技一点都没有灵魂!笑得比哭还难看,哭的像见鬼一样假,这样能行吗,能行吗!别说山下的百姓了,就是他萧天霸死了爹也不会请你们去热场子!”
萧天霸是隔壁山头白莲寨的少寨主,两寨大体属于相爱相杀的关系,大矛盾没有,小摩擦不断,曾经朝廷围剿时也同仇敌忾过。
属下立马有人嘀咕,“白莲寨若是死了寨主,那咱们确实哭不出来,不放鞭炮庆祝都算顾及同僚之情了。”
“哈哈哈,到时候只能让咱们喜乐班出马了,挣不到银子不要紧,图的就是一乐呵嘛。”
“说的是,哈哈哈哈哈......”
林郁算是听懂了,合着整着一出鸡飞狗叫的场面是为了以为给别人家的红白喜事热场子挣银子......
就......很疑惑,有人结婚死人敢请土匪去伴奏?
许福福远远瞅见林郁,立马短腿一点,扑棱到跟前,热情的一把拉住他的手,“你放心,你们当然跟别人不一样,到时候兄弟们一定会带着灵魂好好表演,咱们寨子里的喜事大伙可是发自内心的高兴呐!”
林郁盯着许福福光秃秃头顶的两撮红毛打量了许久,垂头看他,“你在说什么鬼话?”
许福福一脸我懂的表情,挤眉弄眼道,“还不好意思了,没关系,马上就是一家人了,到时候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寨主啊,面冷心热,不仅长得漂亮武功也是一等一的高强,不说浔阳城里小公子们,就是那萧天霸,这么多年,隔着一个山头都眼馋。可我们寨主呢,眼神都不给一个,他配吗,他配个鸡毛!”
林郁听懂了他的胡说八道,心底只觉得好笑,好奇去摘许福福头上的红毛,“你这个才是鸡毛吧?”
红毛被薅掉一撮,顿时只剩孤零零的一脉单传。
许福福头上一凉,“嗷”的一声后退几大步,抱着脑袋惊恐的望向林郁,“你竟敢!!!摸我......小弟......”
林郁:......
忽然想把手剁了。
“呜呜呜,还没过门就这么随便,”许福福哭丧着脸,短腿凌空一蹬,扭头飞去找寨主评理,“还大庭广众摸我小弟,还把它弄断了,呜呜呜......”
林郁:......
算了,还是把山寨夷平了吧。
当夜,后山的客房被敲响。
沈青宁脸涂的黑黝黝的来找林郁,没办法,自从知道前情后,她只能尽最大可能不让林郁想起那段糟糕往事。
林郁看了她两眼,欲言又止。
沈青宁一咯噔,心里打起小鼓,面上尽量装作坦然,“公子可能有疑惑,主要是这世上的美人大多是相似的,丑人却各有各的丑法。”
林郁:比如头上插鸡毛?
沈青宁慢慢从衣袖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黑木桌上,红彤彤的,很柔软。
林郁定睛一看,还真的是一撮鸡毛,就是许福福头上剩余的那一颗独苗。
“听七堂主说公子很喜欢,我便取来送你。”
“......”
谁他么喜欢了!
再说了,你确定他是说我很喜欢?你确定自己没有仗着自己是寨主逼着人家送出自己唯一的小弟?
林郁想起白日许福福伤心的表情,忽然有点愧疚。
这特么都什么跟什么!
沈青宁瞅着对方的表情,心里很满意,趁热打铁道,“公子身体怎么样了?”
林郁总算恢复了一点正常神智,点点头,“好多了,托你的福。”
“那我的解药......”
“什么解药?”
沈青宁顿时急了,“你的七......那什么药丸的解药啊!”
林郁一脸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表情,过了两秒反应过来,“哦,你说的是你吃的那个药丸啊!”
“对呀对呀,解药呢,你不会是没带在身上吧,这个借口可太烂了。”
“确实没带在身上,”林郁一脸无辜,“消食丸要什么解药?”
“......”
沈青宁:要不是打不过你,老娘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黑风一刀流!
林郁好笑的盯着沈青宁的脸半晌,好奇问道,“你涂的是墨汁还是炭灰?”
沈青宁从牙缝里挤出关你何事,然后陪着笑脸道,“乌鱼汁。”
“你之前涂过吗?”
“没有。”
老娘要不是跟你有一笔风流烂债,谁他么闲着没事涂这玩意儿!
“哦,这样哦,那也太可怜了。”
“什么?”
“这个洗不掉。”
“!!!”
“以后黑风寨就真的名副其实的‘黑’了。”
第4章 送别 沈寨主,我们后会有期哦
沈青宁呆呆的看着对方一张一合的淡色唇缝,很想锤爆他的狗头。
垃圾男主!
她现在无比理解大反派封无衍,盼望对方从天而降把林郁的嘴缝上,再把他囚在自己的雪宫里用尽各种阿江不能写的手段每天折辱一遍,让狗男主含着屈辱的眼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然,原书是正经书,作者也是正经人,目前并没有显示出这种倾向,但不妨碍沈青宁颅内开车。
总之,我们御宅族永不认输!
沈青宁越想越带劲,嘴角忍不住的上扬,黑黢黢的脸上竟然漫上一抹不易觉察的暗红。
林郁正佯装叹息,不经意瞥见对方的神情,十分吃惊,“沈寨主这是何意,莫不是伤心过头失了心智?”
沈青宁从自己已经播到马.赛克画面的脑海中脱离出来,轻咳一声,“咳咳......想到一些开心事。”
“说来听听?”
沈青宁:我不敢说......
你应该也不敢听。
她强行终结话题,“我有点伤心。”
林郁:没看出来。
沈青宁:“我以后变成黑脸,大家都会笑我,山下的百姓会笑我,隔壁寨子会笑我,黑风寨的弟兄们半夜会躲在被窝笑我,毛毛也会笑我。”
“毛毛是谁?”
“五堂主养的一头野猪,黑脸白花,叫起来像在嘿嘿笑。”
“那它只是在叫,不是笑你。”
“以后肯定是的,它的脸都比我白!”
“你可以把它宰了吃肉!”
“你有没有常识!野生动物都带有病菌,不能吃!”
“......病菌是什么?”
“.....就是毒,总之吃不得。”
林郁疑惑的皱眉想了一会儿,“你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
“......没有。”
“那怎么不一样了,”林郁上下打量沈青宁,凑近又拉远,“上次不是还一言不合就拎着大刀砍人的么,这次怎么变得这么......怪异。”
沈青宁:“!”
林郁竟然认出了自己!还装作不认识!
沈青宁虽然没有亲身色.诱过对方,但是继承了原主记忆依然感同身受,说话都开始结巴,“我......我没有,那......那是迫不得已...”
林郁没在意,从怀中摸出一粒药丸,递到沈青宁眼前,“此药可解你的黑脸之症。”
药丸红溜溜的,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药。
沈青宁心底忍不住吐槽,你特么是小叮当的口袋啊,需要什么就立马就能拿出什么!
林郁又把药丸递近一点,大有你不吃我就硬塞的趋势。
沈青宁挤出一抹分外勉强的微笑,“我怕苦。”
“这是甜的。”
“是吗,我不信,”沈·鲁豫脸·青宁。
林郁缩回手,自顾自的点点头,“那我只好在这里多叨扰几日。”
沈青宁猛然起身,以迅雷以及掩耳盗铃的速度一把夺过林郁手中的药丸,塞进嘴里咽下去。
药丸有点大,沈青宁被呛住了。
林郁满意的看着对方被呛出眼泪的黑脸,语调格外温柔,“是不是很甜?”
甜你老母!
林郁笑得越发柔和,修长的手指拂过黑木桌面,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沈青宁,“这几日我住的很开心,日后你有需要了,我还会再来。”
“我有什么需要?”
“这个药丸虽可令你的肌肤恢复白皙,但还有一点副作用。”
“......”
老娘就知道你没安什么好心!
沈青宁用上自己最大的耐心,“不知是什么副作用?”
“嗯......据说它在体内可以根据服用者的心境产生不同的效用,宿主只要心地善良多做好事它就可以令主人越来越美貌,宿主一旦心生恶念损人利己,面貌也会随之变得丑陋。”
沈青宁:......宁看我像傻子吗?
作者,男主角这么弱智你的读者知道吗?
林郁瞥了沈青宁的神色一眼,“你在骂我?”
“我没有,别乱说。”
“你的脸丑了一点。”
“......”,沈青宁一忍再忍,再忍三忍......妈的,老子不忍了!
她“豁”的起身,一把猛拍在桌面上,嘶,好疼...
“少侠明日好走不送,希望后会无期!”
说完,攥着拳头甩门就走。
暮色深重,夏夜里的黑风寨漫天星斗,远出隐隐可见热闹的篝火。
半旧的木门吱扭扭的慢慢合拢,林郁望着夜色里气呼呼远去的背影,唇边染上一抹笑意色。
还挺有趣的,这个山寨和寨子里的人,跟传闻不一样呢!
幸好当时剑下留情了。
沈青宁走到半路,越想越气,蹲在路边开始抠喉咙。
她知道林郁不会给自己吃什么毒.药,但她就是生气,今天就算吃的是千年人参,她也要吐出来!
“呕呕呕......”
沈青宁干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
手下夜间巡逻路过,看到沈青宁深夜蹲在路边呕吐不止,大惊失色,“寨主,你......你这是......这是...”
呼之欲出的猜测到了嘴边,小弟脸上立时激动起来。
沈青宁背身冲他摆摆手,“没事,吃多了。”
对方明显不信,声音带着点哽咽,“寨主,你...辛苦了,那小子真是好命,我现在就去揍他一顿,给寨主出出气!”
“得了,”沈青宁有气无力的打断他,“早点洗洗睡吧,离后山远点。”
十个你去也只有挨揍的份儿。
沈青宁没见过林郁武功的深浅,但是她清醒的知道,作为天下第一剑的传承人,《黑白决》绝对的男主角,对方就是这个世界的天选之子。
哪怕是被赋予真龙纯血,出生在雪域绝境,天生神力,集美强惨狠于一身,苏到极致的封无衍也不过是林郁的对照组。
就算暂时被压制,沈青宁毫不怀疑,作为正道的光,林郁最终能让每一个和他作对的人哭的很惨。
你们这些npc,对主角的力量一无所知。
沈青宁感慨完毕,扭头看见小弟愣在原地,“你怎么还没走,怎么,要我送你?”
小弟摇摇头,嘤了一声跑远了。
沈青宁:......好好的山贼卖什么萌!
是夜,喜讯传遍了黑风寨的角角落落,惊得猪窝里的毛毛都嘿嘿大叫。
大伙们为未来少寨主的名字吵破了头,生男派认为少寨主应该叫沈天霸,压隔壁寨一辈。生女派认为少寨主应该叫沈红风,以示对黑风老寨主的缅怀。
至于“压寨夫人”姓什么,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翌日一早,三堂主就遵从寨主的吩咐准备好八抬大轿和大红鞭炮。
大伙们虽有心理准备仍然啧啧称奇,这也太着急了点吧,大伙还什么都没准备呢!
沈青宁指挥轿子一路抬到后山,心里已经打好腹稿,只等林郁一脸无语拒绝自己的好意时立刻占据道德高地批判对方不识好人心。
林郁收拾好包袱,黑衣一尘不染,背上挂着寸步不离的长剑。
———上了花轿。
沈青宁:......
林郁掀开轿帘,从艳红的流苏穗间看沈青宁,笑得朗月清风,“这个送客仪式可真是令人难忘,沈寨主,我们后会有期哦!”
沈青宁觉得这话很耳熟,心底一颤。
大红鞭炮噼里啪啦,喜乐班吹吹打打,一路下了山。
黑风寨一众人互相解释着,“这是要从山下重新抬上来,算是迎亲仪式,应该的,应该的,寨主对‘夫人’真是用心。”
然后他们等啊等,等啊等,从晨曦等到正午,从正午等到黄昏,轿子一去不复返,他们的“寨主夫人”彻底没了踪影。
大伙傻眼了,到嘴的“压寨夫人”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