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回到家里,陆明澈把她放下来,姜绵绵走在前面,去推大门,看到里面的人,一下子就惊讶了:“伯伯你怎么在家里啊,不是在打架吗?”
萧雅琴正在给林文华涂紫药水,手一顿,纠正道:“别人是去打架,你林伯伯啊,是去挨揍。”她心里不爽快,手上也轻不了,林文华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姜绵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只知道原来大反派不是不去帮林伯伯,而是因为林伯伯原来就在家里。
但她还是躲不过陆明澈的教训:“下次不许偷听。”
大反派话少的好处就是,他教训人的话也很少,就那么一句,也不管姜绵绵听进去了没有。
姜绵绵软趴趴地应道:“哦。”不听就不听。
不听电话可以,但就在她旁边说的谈话她可没法不听。听着琴姨数落林伯伯,她总算弄明白了前因后果。
原来今天林文华接了一个群演的活儿,大清早四点就出门开工了,在片场累了一天,一直拍到晚上八点收工。因为是私人工作室接的现金戏,当天现结,不管你多累、开工时间有多长,都只有八十块钱。钱少就罢了,毕竟能去跑现金戏的都是穷人,明知道是剥削,但就靠着这点钱吃饭,没谁说什么。
可问题是,等他们换下了戏服,到工作室门口等着发钱的时候,工作室居然不认账了!
剧组禁止演员拍摄,也没谁拍下点自拍照之类的作为证明,工作室不认账,他们居然连证据都没有。
但干了一天的活,大太阳底下晒着当了整整十几个小时的背景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一起去的十几个群演就不干了,堵在工作室门口,要个说法。
现在经济情况不好,大家压力都大,群情激奋之下就打了起来。林文华想拿到应有的钱,但没想到大家会打起来,他一个文人,动动笔杆子还行,哪里会打架?混战之下就只有挨揍的份儿,还是萧雅琴正好路过,把他拉了出来。
“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别人都在打,你就不会还手?好吧,就算你不会还手,自保总会吧?”萧雅琴越说越来气。
林文华好脾气地笑笑,也不说话。
“林伯伯好可怜哦。”姜绵绵忍不住说。
听到有人回应,萧雅琴说得更起劲了:“这幸亏只是皮外伤,要是打出个好歹呢?上一趟医院得花多少钱,对方连这点片酬都要耍赖,你能指望他们出医药费?到时候你不得连病都看不起,在家等死?”
林文华自嘲:“我就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就算真的那样,我也有心理准备。”
姜绵绵脑补了一番,真情实感地代入了这种悲惨的预设,瞬间眼泪都要下来了,抓住林文华的手,认真道:“伯伯,绵绵不要你那么惨,绵绵把好运分给你。”
林文华没当真,却感动于孩子的这份心意,和蔼地摸摸姜绵绵的小脑袋,温和道:“伯伯没事,谢谢小绵绵,晚上伯伯还教你读书。”他发现姜绵绵才三岁就认识不少字以后,就差没把她当神童捧着,恨不得把毕生所学都教给她。
“不用了,伯伯你好好养伤吧,绵绵会自己学习的!”她又强调了一遍,“伯伯是好人,运气一定会好起来的!”
另一边,陆明澈在他们情真意切的时候点了外卖,这会儿外卖刚好送到,陆明澈去拿进来,摆在桌上:“琴姐、林哥,一起吃。”
大家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互相帮忙、一起吃饭都是常有的,萧雅琴和林文华没有拒绝,一起坐下来。
姜绵绵自己去洗了手,拿着小勺子,被陆明澈抱到椅子上,看着桌上跟昨天晚上一模一样的三个菜,顿时胃口去了一大半:“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吃胡萝卜丝、土豆丝和小青菜呢?”
还不如剧组的盒饭饭好吃呢。
陆明澈本来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但她眼中的求知欲实在太盛,勉为其难地说了两个字:“好看。”
姜绵绵:“???”
“颜色。”
姜绵绵又看了一眼,终于明白了,这些菜分别是橙色、金黄和翠绿,加上白白的大米饭,颜色确实很漂亮。
但是……“哥哥不是喜欢黑色吗?”衣服都是黑漆漆的。
萧雅琴帮忙打圆场:“这些菜吃了有营养,小绵绵每天吃,可以快点长高高。”哎,为什么老点这些菜,还不是因为穷,点这几个菜是他们发现这么凑单最便宜,姜绵绵来之前就已经这么吃了很久了。
姜绵绵点点头,拿着小勺子乖乖吃饭,一边吃一边说:“伯伯多吃饭,吃了快快好起来;姨姨也多吃,吃了年轻又漂亮;哥哥也多吃,吃了彩色心不黑……”
陆明澈忍无可忍:“吃饭不许说话!”
“你这不是也在说话?”
少年抿唇,像是有些生气,这时恰好有人来敲门。
他们住的地方称得上是贫民窟,从年头到年尾都不见得会有一个人来敲门。萧雅琴放下筷子去开了门,疑惑地看着门口拎着大包小包的两个陌生人:“你们这是?”
“请问林文华老师住这里吗?我们是天艺工作室的,今天咱们这边出了些事,这不,过来看望林老师,顺便赔个罪。”
一张利嘴的萧雅琴一时竟然无言。坑人不眨眼的工作室居然上门来赔礼道歉?他们不是一向高高在上不把群演当人看吗?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绵绵:福星本星在此,一切皆有可能。
第3章 福星2
两个工作人员赔着笑进来,放下东西,跟林文华道歉。
他们只是两个打工的,不给片酬是小老板的意思,他们自己也觉得坑人,但没办法;今天却是小老板的亲爹突然回来了,听说了这事又让他们挨个上门赔礼,他们不得不来。
到林文华这里已经是最后一户,原本把东西放下,再补上片酬就算完成任务,只是他们进门之后,就被这屋子里的几个人惊艳了。
且不说林文华本人就是个相貌周正的中年人,那个给他们开门的女人就很漂亮,看起来二十八九岁的样子,头发盘得很高很利索,一股子大姐大的霸气。
更叫人眼前一亮的却是一个黑衣少年。
他面色极冷,极淡,如同深渊,世间所有色彩都涌向他,他却不透露出任何色彩。这份气度,这样的容貌、外形,比之现下正红的几个小鲜肉毫不逊色,或者说有过之而无不及。蜗居在这群演聚集的贫民窟里,实在是可惜了。
寒暄间,来人的心思已经转了几转,待看到安安静静坐在一边吃饭的小姑娘时,终于开口邀请林文华进他们工作室的优质前景群。
这小姑娘也不知道有什么魔力,穿着一条简单的白裙子,扎着两个小揪揪,粉雕玉琢的,确实比平常孩子可爱些,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一看到这孩子就觉得浑身舒泰,仿佛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十全大补汤,忍不住豪情万丈,恨不得当场给她包个大红包。
无缘无故送红包当然是不行的,显得他们有什么不良企图,最名正言顺的就是给林文华一点实用的补偿,也许以后用得上这俩孩子,也可以让林文华帮忙牵线。
“去前景群有什么用?不给片酬还不是白搭?”萧雅琴没好气地说。
工作人员讪笑:“不会的,今天是意外,这种事情绝不会再发生。再说,所有前景都有通告单,不可能不给钱的。”
萧雅琴翻了个大白眼,没再说什么。能进天艺的前景群是好事,别的不说,片酬就比群演多一倍,她不可能真阻拦。
林文华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很快就加了群。
送两个工作人员离开后,林文华笑呵呵地说:“之前就听说这个群里通告多,要是有适合你们的,我就推荐你们去。”
萧雅琴重新拿起筷子,继续吃饭:“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林文华也不生气,去看那几箱送来的礼物,分别是一箱纯牛奶,一箱子雪梨,还有一个大红礼盒装的小酥饼,是当地特产。
他当下拿出一盒牛奶,又抓了一大把的小酥饼,放到姜绵绵面前:“伯伯谢谢小绵绵的吉言,果然因祸得福了,这些全留着给小绵绵吃。”
姜绵绵眼睛刷地亮了:“谢谢伯伯!我们大家一起吃!”
她早就觉得饭菜太没有滋味儿了,看到用透明袋子包着、只比红枣大一点点的小酥饼,馋得快要流口水,见陆明澈没说什么,直接撕开一个,放进嘴里。
直接塞一整个小酥饼对她来说有些大,脸颊两侧都鼓起来,像一只贪吃的小松鼠。
林文华看得有趣,问她:“好不好吃啊?”
姜绵绵没工夫说话,一阵猛点头。甜甜的,咸咸的,香香的,她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等咽下去了,她才腾出嘴来说话:“伯伯,这个里面是什么馅儿啊?好好吃呀。”
“梅干菜肉馅儿的,这种梅干菜小酥饼是绵安特产,咱们鹿镇就是绵安下边儿的一个小镇子。”
姜绵绵记住了“梅干菜”这个名字,一边点头,一边又要去拆第二个,却被一只大手按住了。
她循着讨厌的大手往上看,果不其然看到了大反派面无表情的脸。
“不许多吃。”
姜绵绵知道她反抗不过大反派,果断选择放弃那堆小酥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牛奶抱在自己怀里,像护着小崽子一样,倔强地看着他:“绵绵、绵绵喝牛奶!”
要是连牛奶也不让她喝,她就,她就一晚上不理他!口亨~
“嗯。”陆明澈似有若无地应了一声,大手一挥,把小酥饼全揽了过去,“帮你保管。”又特意抬头对林文华说了一句,“零食不能多吃。”
林文华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温和地对姜绵绵说:“绵绵乖,咱们一天吃一点,就可以吃好久,这些都是你的。”
姜绵绵对和蔼可亲的林伯伯发不出脾气,低头吸牛奶,思考人生。
她苦恼极了,大反派那么霸道又聪明,如果他哪天铁了心要去做坏事,自己可要怎么办才能拦得住他呀?
……
还没等她想明白这个大难题,她又遇上了另一个更大的问题。
大反派!疑似!要把她送走!!!
姜绵绵自己刷完牙牙出来,就听到陆明澈在跟萧雅琴说:“恶作剧……抱去其他地方……该上幼儿园了……”
“不——!”姜绵绵瞳孔地震,推门而入,喊得惊天动地,“我要跟哥哥在一起,我不要上幼儿园!!!”
陆明澈风淡云轻地瞥了她一眼:“你不乖。”
姜绵绵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是说自己又偷听了,委屈控诉:“我又不是故意的!刷完牙牙出来就听到了啊,难道绵绵要一直捂着自己的小耳朵吗?”
“你不怕了。”
姜绵绵更愣,保持懵逼的姿势足足一分钟,终于想起大反派愿意每天扛着她去片场,是因为原主刚刚失去父亲,初来乍到胆子很小,离开陆明澈就哭得声嘶力竭,活像是要把自己哭晕过去。
而她,大公主姜绵绵,时刻赖在大反派身边只是任务需要,对他本人毫无眷恋。
完了,被大反派看出来了……
绵大公主能屈能伸,当下挤出两滴眼泪,痛哭流涕地扑到大反派怀里:“哥哥!绵绵怕,你不要丢下小绵绵!绵绵保证乖,很乖!不偷听、不多话、不吃零食……不是,零食就吃一点点!”
她卖力表演,可惜大反派郎心似铁、无动于衷。
姜绵绵这下是真慌了,想到自己失败以后福运星的惨状,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萧雅琴看着心疼,想开口说出实情,陆明澈终于说话了:“保证?”
“嗯嗯嗯!保证、保证……呜呜呜哇……”
“好吧,”陆明澈说,“看你表现。”
姜绵绵哭得无力,胡乱点着头,揪过陆明澈的衣服擦眼泪。她暂且顺着大反派,等她完成任务,看她怎么欺负回来,呜呜呜!
旁观全程的萧雅琴默默退出房间。可能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她还是别让绵绵知道他们本来就想等下半年再送她去幼儿园,而不是现在……小姑娘要是知道自己跳了个坑,得哭得更厉害。
不过,关门前她又瞅了一眼陆明澈一片狼藉的衣服,又觉得这还指不定是谁降谁。
……
话虽如此,萧雅琴到底把陆明澈说有人恶作剧,故意趁他拍戏,把姜绵绵挪到其他地方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这天,她过来敲陆明澈的房门:“明天剧组需要小群演,要不让她跟我一块儿去吧?”
第4章 福星3
萧雅琴想的是,她带绵绵一起去当群演,能一直把孩子带在身边,不像陆明澈那边舞刀弄枪的,只能把孩子留在休息区。
陆明澈有些迟疑,不知道姜绵绵愿不愿意去,挑眉看向她。
姜绵绵想去,她每次都一个人呆在休息区,实在无聊极了,自从上次醒来发现换了个地方,她都不敢睡觉了。但是,她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只好忍痛拒绝:“我跟哥哥一起。”
萧雅琴看着孩子眼巴巴的样子,笑道:“真不去?跟着姨姨有好多好玩的。”
姜绵绵更心动了,小眼神里满是渴望,然而她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孩子不想去,便只能作罢。萧雅琴走前,随口问了一句:“你明天去哪个剧组?”
陆明澈在一个特技队里,特技队的人除了会点额外的舞龙舞狮、飞檐走壁、骑驴走马等绝技外,其余待遇和群演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去一天拿一天的钱,哪个剧组需要就去哪里,还更危险。
“《碧水诀》。”陆明澈简短地给出回答。
“哎呦,那不就巧了?”萧雅琴爽利地说,“明天我也去这个组,那不如让我带绵绵过去,我们这边肯定还有不少其他小朋友。”
陆明澈想到上次就是在这个剧组,姜绵绵被人抱去其他地方,虽然孩子最后自己回来了,但依然有些担心,于是难得地问了一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