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岁的小团子低下头，讷讷地说：“剑舞得好看没有用啊，连坏人都赶不跑，还不如我空手上呢，还能把刀捏住……姐姐，你觉得没有用的剑，拿着有意义吗？”
乔倩倩这两年也大致知道了绵绵小时候发生过一些事，从此有了心理阴影，几乎小时候喜欢的所有事情都没再做，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
但是，她愿意开始演戏了，就是一个契机。
乔倩倩鼓励道：“我没学过剑，所以也没法回答你这个问题。但我觉得，一把剑有没有意义，是要你自己去回答的。再好的武者也会有失败，你只是经历了一次挫折，就再也不敢拿剑了吗？”
“我，我……”绵绵无意识地踢着脚下的地面，“那我进去了？”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绵绵有点感动，抱了她一下，终于坚定地走进了导演面试处。
她进来的时候，旁边的人正在跟中间的导演说：“导儿，都看了那么多个了，就没一个比得上方圆圆的，要不直接定了吧。”
导演摇头：“再看看。”
旁边的人撇撇嘴，只好打着呵欠继续懒洋洋地看。
绵绵走到中间站定，她第一次来参加试镜，也不懂什么流程，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很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
导演看了挺乐，友好地对她指了指挂在一边的剑：“准备好了就说，舞一段。”
绵绵看向墙上挂着的银剑，装饰着各色宝石，绚丽夺目，竟然和流萤有七八分相像。
她原本对这个试戏还可有可无，但见了这把剑，纷乱的情感喷薄而出。
被吸干祥云的福运星，人们痛苦的哀嚎声，无私保护她的父王母后……可是她来了这里八年，都还没有完成任务，甚至不敢拿起剑，连三岁半的自己都比不上！
她把银剑从墙上摘下来，心里全是自己将要冲出密室时的愤慨，身随心动，一段势如破竹的剑法流畅地出来，仿佛剑人合一。
打呵欠的人不打呵欠了，玩手机的人不玩手机了，都和导演一样板板正正地坐直了，聚精会神地看着这个气势锐利的小姑娘，连眼睛都不舍得眨，生怕错过一个动作。
她把每一个动作，都美成了胶卷上的一帧画。
绵绵舞完一套动作，心情舒畅，眼中又有些热意，好像困扰了她很多年的心结突然开阔了。她有点不舍得放下这把和流萤那么像的剑，就拿着剑站在导演面前。
没记错的话，导演应该还要提问吧，回答问题她最擅长了，没什么好怕的。
导演果然提问了：“你开始为什么不说一声……”
嗯？
绵绵眨眨眼：“我没说吗？哦，我好像忘了……拿着这个剑就有点控制不住。”
众人：“……”小憨憨，你到底是来试镜的，还是来试剑的？来试镜不说开始，大家没看到不就白舞了。
幸好大家都看到了。
导演清清嗓子，又问：“一般来试虞姬的演员，都会舞得比较哀婉凄美，你知道虞姬自刎的故事吗？”
“我知道啊，但那不是她长大后的事情吗？我觉得，在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应该还没有想到未来这把剑不能用来杀敌人，只能用来自刎吧？不然你们为什么找大小两个演员，拍两段舞剑呢？肯定要不一样吧。”
先前要定方圆圆的人小声说了一句：“还挺能说会道。”
导演没搭理他，笑道：“你把我说服了。其实，我好像认识你。”
“哎？”绵绵没想到还能这么发展，把自己见过的所有导演制片从脑子里溜了一圈，“我好像不认识你……”
“全国第十九届青少年舞剑大赛，你还记得吗？”
“噢，记得。你也参加了？”八年前的事还能记得，并且认出她来，应该是选手之一吧。
“嗯，我是那一届的冠军。”导演说，“那是我最后一次参加舞剑大赛，所以看了很多次比赛的光盘，虽然舞剑的动作不一样，但每个人出剑的习惯一般不会变。”
绵绵愣愣地点头听他说。
“你没有多余的动作，利落漂亮，我也看过你在《厨娘》里的表演，实不相瞒，其实我就是想找你演小虞姬。霍导说你不演了，这才公开招募。”没想到他把本人等来了，“如果你同意的话，现在就可以签合同。”
旁边的人这才明白，这位青年导演为什么迟迟不肯定下方圆圆，原来他心里的参照人，确实甩下方圆圆一大截。
绵绵没想到试镜居然可以这么顺利，她从小听大家灌输的思想就是，试镜特别难，难于上青天那种难，她其实是做好失败的准备的。
“那个，冠军导演，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绵绵说。
向来只有导演问演员问题，没有演员问导演的，但导演对他的小女神格外宽容，让她随便问。
“你是冠军，那你剑法肯定很厉害，我想问，你用剑对付过坏蛋吗？”
导演被她问得一愣，思考了一下她的意思，回答道：“没有用过手里的剑，但是正准备用无形的剑，惩奸除恶。”
“无形的剑？”
“对啊。抓坏蛋是警察的事，我要做的，是通过电影感染人，感化人，让坏人向善，从此当一个好人。”
“哦……”绵绵觉得自己好像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拍电影不仅可以拿奖、出名，还有这样的用处。
“所以，你来不来演，进了剧组我们还能深入探讨这个问题。”导演诱惑道，“还有你手里的剑，你很喜欢吧，可是这个不能给你拿走，你要是进组还能继续用。”
绵绵看看手里的剑，不犹豫了：“来！”
第84章 虞兮2
绵绵从进去到出来, 前后不过花了二十分钟，就把角色拿下来了。
她有点高兴，蹦蹦跳跳地走到乔倩倩面前：“谢谢姐姐, 成功啦。”
“这么顺利？”乔倩倩有点惊讶，“虽然我不是演戏的，但是一般试镜不是要等通知什么的吗？”
“定了, 他们都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明天开始面试大虞姬。”绵绵把自己的合同递给她看。
乔倩倩看完，感叹道：“厉害, 太厉害了。”看来绵绵演戏比学习还厉害啊，要不让爸妈也给绵绵找个经纪人好了。
绵绵自己也很兴奋, 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 到家之后, 挨个给姨姨伯伯、姐姐姐夫、哥哥们打电话，收获了一堆祝福。
更重要的是, 导演说了虞姬要去鹿镇拍，现在大反派和霍子琛都在杨镇拍戏, 两个影视基地并不远，要见面很方便。
等到她要出发去鹿镇那天，绵绵背着个书包跟导演组一起出发, 全程都很激动，仿佛能感受到热血在身体里翻滚。
原来她有这么喜欢演戏吗？明明之前觉得也就那样的。
这次她参与了一个演员需要参与的所有流程，试衣服、定妆、拍剧照, 全部一丝不苟地完成，惹得其他演员都感叹小虞姬简直是娱乐圈的劳模，他们都不敢偷懒了。
不过绵绵的戏份其实不多，这部电影全程都讲述虞姬和项羽之间的爱情故事, 小虞姬舞剑只是一段作为回忆出现的画面，最后在影片中呈现出三分钟左右的片断，顺利的话一个晚上就能拍完。
绵绵拍摄必须顺利。当她换上大红的窄袖长裙戏服，化完妆，提上剑，美得动人心魄。
所有觉得绵绵还没长开、不如方圆圆的人，彻底闭嘴。不提她舞剑是怎样精妙绝伦地征服了导演组，单是一张稚嫩却隐藏不住美艳的脸，就已经秒杀了娱乐圈无数女星。
演大虞姬的女演员是个有颜值的实力派，见到正式开拍前的绵绵，捂着胸口开玩笑：“天哪，观众这么一对比，不得说虞姬长残了啊，我压力太大了。”
拍摄是在晚上，柔和的打光更把红裙衬得婉约，一柄银剑却在灯笼下闪闪发光，昭示着主人注定绚烂的一生。
三分钟的镜头，导演换了好几个不同的角度拍摄，来来回回拍了五次，一个小时就拍完了。
“表现不错，师兄要给你一个奖励。”因为参加过同一届舞剑大赛，季导非要说他是绵绵的师兄。
“不用了吧，都是应该的。”
“不行，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先闭上眼睛。”
绵绵只好依言闭上眼睛，感觉季导把自己转了个方向。
“好了，可以睁开了。”
绵绵睁开眼睛，定睛一看，是大反派和霍子琛！他们一起来看自己了！
正式拍摄只有一天还被人探班，这种感觉可真好！
陆明澈和霍子琛都是知名度很高的人了，不少工作人员都在往那边看。
绵绵像松鼠一样，来不及换下戏服就跑过去了。他们站的地方是一座观赏用的小桥，有三四级青石阶。
她三两下就越过石阶，跑到了桥面上，像小时候一样，扑上去来了个热情的拥抱。
她一米五，才到陆明澈的胸口，以往她也常跟朋友抱来抱去，从不觉得有什么，今天却突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无法形容，令人心头一颤，有种说不出来的羞涩。
她一顿，随即像触电一般飞快地松了手。
陆明澈刚想说这么大了，不许再随便抱男生，见她很快自己就松开了，便没有多说。
绵绵本来还准备抱一下小哥哥的，但是刚刚那过电般的瞬间令她心有余悸，打消了这个念头。
好在夜色掩饰住了少女微红的面颊，霍子琛也难得没有跟她较真要公平地抱一下。
绵绵摸了摸耳朵：“我，我先去换衣服……”
她换完衣服回来，平静了一些，也想明白了，季导肯定早就和陆明澈他们商量好了。
作为第一次合作的导演，能做到这个份上，真的很用心。
绵绵去跟导演道了谢，一起走出片场。她这才知道，原来季导不是她的真师兄，却是陆明澈的亲师弟，一个表演系，一个导演系，彼此都认识。
陆明澈带他们去鹿镇夜市吃烧烤。
绵绵很久没来过鹿镇，这里的烧烤对她来说是久违。
夜市的气氛还是那么热烈，仿佛一杯啤酒、一盘烤串儿，白天的什么烦恼都能暂时忘记。
绵绵他们都不喝酒，只点了烧烤和龙虾，三人平分，吃得胃和心都很满足。
只不过，好吃是好吃，就是东西可能有点不新鲜，因为回到酒店之后，她的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
霍子琛和陆明澈就住在她隔壁，但时间太晚了，他们从杨镇过来看她，明天一早又要回杨镇拍戏，她痛得也不是很厉害，就没有去麻烦他们，也许睡一觉就好了。
结果这一晚，她几乎做了一晚上的梦，梦里肚子痛得快死了，浑身冷汗，穿着虞姬的红裙子，趴在陆明澈的怀里，弱唧唧地说：“哥哥，我肚子疼……”
绵绵醒来的时候有点怀疑人生，她是会因为一点点小病小痛就这么撒娇的人吗？她三岁都不会这样好吗！
刚唾弃完梦里过于弱鸡的自己，下一瞬就因为排山倒海的痛意整个人蜷缩了起来。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强撑着坐起来，打开灯，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才五点半，天都还没亮。
忽然，她仿佛瞄到了什么，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掀开被子一看，床单上果然染开了一片血色，去卫生间一看，裤子上更是惨烈。
绵绵眨眨眼，再眨眨眼，作为一个爱好是看书的人，她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她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有些失措，内心默默地希望不要再有更多的血了。
偏偏天不遂人愿，她好像自己没办法止血。虽然万分不愿意把这种私密的事情告诉别人，但还是忍着羞怯给陆明澈发了短信。
陆明澈担心杨镇的剧组临时有事喊他，手机一直是最大音量，短信的提示音一响，他就醒了，以为剧组真的找他了。
结果一点开短信，他瞬间清醒，差点没惊得从床上摔下去。
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只见绵绵给他连发了三条短信。
【我好像流产了……】
【感觉需要止血药和止痛药，帮我买一下叭，我出不了门了QAQ】
【哥哥，可以快一点吗？还挺痛的。】
陆明澈缓了一会儿，终于从这几条短信里回过神来，定了定神，直接去隔壁敲门。
绵绵正在卫生间苦苦等待大反派送药过来，还以为要好一会儿才行，没想到这么快。
她过去打开了一小道门缝，伸出一只雪白的小手：“药、药给我就行，我自己会看说明书。”
这房间这么惨烈，就不要让大反派看到了。
陆明澈抓住她的手，轻轻一推就进来了，反手关上门，眸子里翻涌过怒意：“怎么回事？”
绵绵发现他两手空空如也，失望道：“原来还没买啊……”说着又忍不住捂肚子，“真的好痛。”
“去医院。”
“啊，不用吧，那个，女孩子长大……”她说着说着又开始脸红了，“长大不是都会有的吗……不用去医院吧。”
电光火石之间，陆明澈仿佛悟了：“你是，那个，咳，就是……”冰山脸的少年影帝也开始不好意思了，“我去给你买。”
看起来有点像落荒而逃。
绵绵眼巴巴地等了一会儿，敲门声又响起的时候，她照旧从门缝里伸出了一只手。
这次陆明澈没进来，把袋子挂在她的手腕上，交代道：“这个，咳，不能吃止血药，你看看包装上的说明，多喝点热水。”
绵绵勾着袋子缩进来，关上门自己研究，发现里面一盒药都没有，反而是什么日用、夜用、红糖？？？
她满头雾水，但是情况刻不容缓，只好勉强静下心里看看它们包装上的说明。
看完，她明白了这个要怎么用，同时，感觉自己给大反派发的短信好像有一丢丢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