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那个雨天,也是他给姚摇撑伞。
姚摇没有回头。
是他回的头。
蒋执和他长久地对望,心口裂成一个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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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的,我去收。”
“你放心,我没事的,最近都会在子嫣那儿。”
“嗯,等你回来我们就可以多见面了。”
“那林期哥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再见。”
……
短暂的通话持续了三分钟。
这三分钟,对姚摇来说再稀松平常不过,可对蒋执来说,却宛如凌迟。
电话刚一挂断,驾驶位上的男人脸色已经阴沉到某种不可言说的地步。
姚摇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看了眼窗外,确定没偏离她的公寓太远,便开口微微祈求道,“内个,能麻烦把再我拉回家一趟吗?”
男人下颌线紧绷,没说话,也没转头。
姚摇解释,“就我朋友给我邮了个东西,挺贵的,在楼下保安室放着呢,我怕弄丢了,想赶紧取回来。”
她觉得自己这话没毛病,也挺礼貌。
可不知为什么,刚才看起来还心情不错的男人愣是一下都不搭理她,仔细一看,姚摇才发现,蒋执黑眸敛着,唇线压平,看起来情绪极差。
……为什么?
她哪里惹到他了?
姚摇收回心神,一脸懵逼。
心想难道是来回切换路线让他觉得烦了?
她迟疑了下,语气又低了点,“嗯……你要是觉得麻烦也没关系,把我放在这儿我自己打车。”
至于那十万块钱,不行就改天再要吧。
毕竟这男人的脸色跟活阎王似的,怪可怕的。
似乎听见她的嘀咕声,蒋执猛地踩下刹车,耳边骤然响起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被巨大的惯性一扯,姚摇狠狠摔在靠背上。
疼。
真的很疼。
但她不敢吭声。
因为此刻蒋执正怒气沉沉地看着她。
姚摇在这一瞬心脏提到嗓子眼儿,眨了眨泛着水汽的眼睛,想都不想便说,“对、对不起……”
跟着,她下意识去开车门,“我自己——”
后面的话没说完,蒋执一把拉住她。
男人的掌心很温热,贴在她手腕裸.露的肌肤上,带来一种莫名酥麻的触感,姚摇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蒋执半拉到怀中。
电光石火间,她再次闻道男人身上好闻的雪松味,还混着一点点若有似无苹果汁的味道。
喉结上下涌动,滚成一道漂亮的弧线。
蒋执垂下眼眸,定定地看着她,嗓音混着怒意,“想死吗?刚过去一个车看不见?”
姚摇:“……”
因为距离太近,她的双颊非常不安分地开始发烫。
男人握着她手腕的力道实在太大,她挣脱了两三下都没有挣开,头还差点撞到他的下巴。
就这样过了两三秒,姚摇求饶似的,“疼……”
她低着头,长发垂下来,一阵清香,莫名把他暴躁的情绪压了下来。
蒋执闭了闭眼,松开她的手,重新靠到后背上。
回过神的时候,姚摇已经像只小仓鼠一样缩在角落里不说话了。
二人视线对上。
姚摇眨着眼,竟然有种讨好的意味。
蒋执被这个眼神看得浑身燥热,避开她的视线,重新踩下油门,“先送你回家。”
……
半个小时后,黑色迈巴赫在龙越水君湾大门口停下。
姚摇飞快推开车门,跟蒋执说了声我“马上回来”,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此刻已经过了十一点,路上没什么人,蒋执觉得车里闷,便下来透透气。
男人半倚在车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点燃。没多久,尼古丁混着外面的空气让他渐渐冷静下来。
蒋执轻吐一口气。
袅袅烟雾在空气中散开。
薄烟之下,豪车和恣意慵懒的帅哥融为一体,成为一道极其耀眼的风景线。刚巧有几个晚归的女生路过,看到他,大胆地吹起口哨,可蒋执看都没看。
男人把玩着打火机,满脑子里都是“林期”这个名字。
刚刚在车里,两个人距离挺近,所以他能很清楚地听到电话那头的男人说了什么。其实也没说什么引人遐想的,不过是他过阵子就要从日本回来了,以及关心姚摇最近的情况。
听语气,两个人就像关系很好的兄妹。
倒没什么暧昧的因子。
不过就算姚摇没心思,也不代表林期那边没心思。
从六年前见到他的第一刻起,蒋执就知道,这个少年和他有着一样的“企图”。只不过他是明目张胆,而林期就像是一个潜伏在暗处的伪装者,看起来云淡风轻,却始终伺机等候。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这个男人也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身上。
始终无法完全剔除。
吸掉最后一口烟,男人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男人语意低沉,“帮我去查个人——”
后面的话还没吐出来,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划破夜空,后面紧跟着一个熟悉的女声——
“不就是鱼死网破吗!”
“来啊!”
后半截话吞在喉咙里。
蒋执僵直脊背。
反应过来什么,男人浑身血液瞬间逆流,根本来不及思考,疯一般朝声音发源地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蒋执:一个贷款装逼的最佳典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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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直到进了小区,姚摇才发现脚后跟磨破。
鞋是新买的,穿上以后不是很舒服,现在更是每走一步,都疼得难受。她原本想快去快回,但现在也只能慢悠悠地走。
这个点儿,门卫只有一个值班大爷,姚摇敲窗跟对方打了个招呼,蹲下身找快递。
四四方方的大盒子,写着她的名字。
很容易就找到。
不用想,就知道是个包。
这几年生日,林期都会送她包,还都是奢侈品。搞得姚摇特别不好意思,也只能回送给他不便宜的礼物。
今年的包有些大,抱在怀里有些拿不住,再加上脚不舒服,姚摇就想回家换一双鞋,好在她那栋楼离得不远。
静谧的夜。
路灯一排排亮着。
姚摇走了一小段路,忽然看到一个微胖的身影坐在单元门口的花坛上。那人摆弄着手机,昏暗的夜色下,荧光闪烁。
因为有段距离,她看不清那个男人的脸,却莫名觉得眼熟。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聒噪的铃声响起,粗俗沙哑的男声在晚风中散开——
“哎,龙哥,我听着呢。”
“您放心,这钱我一定凑上给你,我这两天就是忙这事儿呢。”
“可不是嘛,为了找她我费了老大心思。”
“她就是再混得不好,那点钱也不至于没有。”
“怎么说都是我的亲生的,你就放心吧。”
……
手指死死抠住快递边缘,姚摇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
是李四健。
那个在几个月前,顺着阳台爬到她的家里,大半夜的逼着她要钱的男人。
她的亲生父亲。
反应过来的一瞬,姚摇向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走,身后继续回荡着男人油腻又恶毒的说话声——
“谁知道了,这个没良心的,还他妈搬家!”
“害我好找,等我堵到她没她好果子吃!”
“跟她妈一个德行,都他妈欠收拾!”
男人的声音如魔音穿耳,随风灌进姚摇耳中。
一瞬间,那些埋藏在阴暗中的恐惧与恶心,如打开潘多拉魔盒一样疯狂往外涌。
也顾不上脚上的疼,她加快脚步迅速逃离,却不曾想手臂慌张一抖,没走几步,盒子“哐”一声,直直摔在地上。
下一秒,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停下,整个小区安静得仿佛死了一样。
听到声响,李四健收声,从花坛上站起来,朝前走了几步。
认出前面的风衣女人,他声音惊喜,完全变了一副口气,“摇摇?哎?真的是你啊摇摇!”
姚摇站在原地,没动。
脚上的疼痛如锥心一般难以忍受,对李四健厌恶和仇恨也达到顶峰。
李四健小跑到她跟前,高兴得就像中了彩票。即便心中知道姚摇对他的厌恶,却还是故作亲切地开口,“这是刚回家?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外面吃个饭?”
姚摇像是看死物一般看着他。
每次都这样。
他来到她的住处堵她,装作一副关心她的模样,可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钱。
自打回国后,这样的事三五个就会发生一次。
她不知道这男人是怎么找到她的住址,那时也没想过搬家,只想拿钱敷衍了事,结果这个行为反而让他变本加厉。
李四健要的钱越来越多,要求也越来越多。
有一次喝得醉醺醺地躺在她家门口,吵着要搬来和她一起住。还有一次,他带着几个不三不四的男人来堵她,要她去陪酒,一个小姑娘被几个大男人扯着往外走,幸亏程咚在她旁边报了警,不然那晚她能不能活着回来都不知道。
也就是那一次,姚摇发觉事情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李四健就像一只踩不死的蟑螂,如果她一味妥协,只会让他越来越嚣张难缠。
她不想再过这样的人生。
这才果断搬家。
却没想到,短暂地平静了几个月后,这样的情况卷土重来,以后也不知道要重复多少次。
高跟鞋再次发出踢踏声。
纤细的脚踝开始流血。
姚摇没搭理李四健,径直朝前方不远处的垃圾桶走去,从地上捡起一个不小的玻璃酒瓶。
男人笑容僵在脸上。
姚摇冷漠的眼神下压抑着火焰一般的仇恨,“李四健,我受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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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执赶过来时,男人已经不见了。
不过几分钟,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吊着他的命,可没有一种可能是眼前这样——
漆黑的夜里,亮着两排昏黄的路灯,地上一片狼藉,舞蹈裙和舞蹈鞋散落一地。姚摇光脚坐在地上,吃痛地揉着手臂,手边是只剩下半截儿的酒瓶子。
情况看起来不算糟。
姚摇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一眼就看到蒋执。因为跑得太快,男人胸腔微微起伏,单手掐着腰,情绪未明地看着她。
姚摇抿了抿唇,低下头。
气氛瞬间沉默得诡异,周遭安静得只能听到微弱的蝉鸣。
两秒后,蒋执迈着生里来死里去的步子,神色严肃地来到她跟前。
下一秒,男人蹲下身,把她的胳膊抬起来放到自己肩膀上,而后伸出另一只手横穿她的腿弯,倏地将她抱起。
这个动作来得太突然,姚摇低呼一声,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
刹那间,淡淡的香气混着甘冽的烟味钻进她的鼻腔,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将她牢牢笼罩。
男人身上压抑着冰冷的戾气,视线在所及之处扫了个遍,确定她没受伤,才克制着情绪问,“还行吗?”
姚摇这才抬起头,一双杏眼湿漉漉地看着他,明显刚哭过。
蒋执心口一震。
无边愤怒从胸腔里喷薄而出却无处发泄。
刚刚还那么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现在就被搞成这样,可他居然连那个人的人影都没摸到。
蒋执眉头蹙起,双唇压成一条线。
被他这样看着,姚摇心跳莫名加快,慌不择路地避开目光,可那些恐惧和绝望却在顷刻间找到出口。
她垂下头,说不清是委屈还是害怕的眼泪夺眶而出。
柔软潮湿又温热的触感在皮肤上蔓延,蒋执一哽。
就这样抱着她,硬挺挺地站了几秒,男人才沙哑着出声,要哄不哄的,“哭什么,我这不是在吗。”
……
副驾驶太窄,蒋执怕姚摇舒展不开,把她放到了后座。
这一晚发生太多事,姚摇表情麻木地靠在车窗上。
蒋执撑着车门看她,“要不要报警?”
闻言,姚摇垂下眼睫,小幅度晃了晃头。
两只手纠结地扣在一起,眼角眉梢都写满了抗拒。
蒋执默了默,又问,“和你起冲突的那个人是谁,和你什么关系?”
姚摇缓慢地动了动唇,“一个疯子。”
“……”蒋执眼神一黯,莫名邪火窜上来,他别过头,喉头涌起一股涩意。
姚摇却忽然抬起眼,可怜巴巴地看他,“蒋执,我困了。”
蒋执偏过头。
姚摇小声祈求:“能不能让我睡会儿。”
明明白白地结束话题,也干干脆脆地堵住他的所有疑问。
蒋执舔了舔唇,气笑了。
行,是他自作多情。
也说不上哪来的脾气,男人气压极低地坐上副驾驶,“砰”地关上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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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玫瑰湾时,姚摇已经睡到不省人事。
大半夜的,蒋执费了些功夫,从老同学那儿要到莫子嫣的联系方式,电话打了十来遍,才把人从被窝里薅出来。
莫子嫣睡得迷迷糊糊的,一打开门,就看见一身贵气西装的男人背着一个看起来像是醉酒的姚摇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