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路过，听见你和林冉在争吵。”
他视线淡淡扫过来，语气平淡：“似乎还动手了，是吗？”
柏程渊素来眉眼淡漠, 声音清冷。
对着林家的长辈也是一半客套, 一半疏远。
摆出这样明显的冷意还是第一次。
杨佳惠干笑了两声, 努力维持气氛：“娘俩吵架, 小事而已，让你见笑了。我这……”
柏程渊沉声打断：“动手打了我的妻子，在我这，可并不算一件小事。”
杨佳惠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回复了。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过了很久，她才重新挂上笑容：“哎，我也是没控制住脾气，冉冉啊，别生妈妈气。”
说着，她看向林冉，无声传递着话语。
林冉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把头别了过去。
柏程渊松开拉着林冉的那只手，转而伸手，两根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调转了个方向。
那一巴掌涌了不小的力气。
平时连戳一下都会敏感到发红的皮肤，在日光下，愈发触目惊心了。
柏程渊垂眸看着她，嗓音带了几分喑哑：“疼吗？”
林冉直言：“疼。”
“听到了吗？”
柏程渊松开手，转而看向杨佳惠：“她说疼。”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杨佳惠再清楚不过。
只是没想到，一直以来，对林家维持着几分恭敬态度的他，竟然因为这点事不惜撕破脸。
杨佳惠就算有再多不愿意，此刻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对不起了，冉冉，是妈妈不对，不该动手打人。”
她说着，便要上前一步，拉住林冉的双手。
林冉却往后一闪，直接躲到了柏程渊身后。
全程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杨佳惠一股火气憋在心里，尴尬地收回手，道：“行啊，也别闹小情绪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待会还得上桌吃饭呢。”
柏程渊抬手扶住林冉的腰背，轻声问：“这顿饭，你想吃么？”
为了表演给外人看，他们也不是没有过类似的亲密接触。
可林冉总觉得，今天的他格外温柔。
对着她说话的时候，连凉意都少了几分。
她抬起头看向他。
眸子是琥珀色，神色平淡。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明明平时那么冷傲的一个人，此刻对着她，一点疏离感都没有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了一会。
杨佳惠终于忍不住道：“今天可是你们结婚后第一次回娘家啊，冉冉怎么会不想吃呢？”
林冉终于侧过头，瞥了她一眼，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吃。”
“好。”
柏程渊勾了勾唇角：“我们回家。”
—
车辆驶入主干道。
树影在车窗外，连成一片绿色的油墨画。
林冉坐在车上，头微微歪向一边，靠在窗上。
她心情跌宕起伏了一番，此刻实在有些复杂。
就算最终出了口气，她那些不堪到底还是被看在了眼里。
说来也是奇怪，追他的时候，林冉明明没皮没脸。
这时候自尊心倒是不甘示弱地升了起来。
她不说话，柏程渊也不说话。
两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偶尔用余光瞥他一眼，他也只是目不斜视地看着手机。
似乎把一切都隔绝在外，仍然淡漠。
与刚才维护她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不过她也该习惯。
他不就是这样的人？会维护她，会纵容她。
配合她在外人面前演戏，替她挽尊这件事，他从不吝啬。
但仅限于演戏。
如果她因此投放真心，得到的反馈永远是一把冷刀子。
比落在脸上的巴掌还要疼。
林冉无声地叹了口气。
默默收回视线。
自然而然忽略了柏程渊手机里同时开了十几个页面。
一一排列下来都是——
“怎么哄她开心？”
“女人最喜欢什么？”
—
回到家，林冉上了楼，柏程渊便走了。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她一个。
林冉觉得，这样也好。
给她足够多的时间去清理一下内心的负能量，重新找回那点可怜的尊严。
她倒在床上，情绪低落。
结果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再次睁眼时已经是傍晚。
林冉睡得头脑发蒙，还抱着枕头没反应过来。
房门被敲响。
“什么事？”
“夫人，有些东西要给您。”
林冉闻言耳朵动了动，但转念一想，除了是周曼给的卡和中药，她还从没收到过什么东西呢。
一时间也懒得下床去开门，她干脆平躺在床上，道：“门没锁，进来吧。”
门应声而开。
家中保姆拎了一件秋冬新款小礼服进屋。
星空色，裙摆带闪。
林冉总觉得有亮光在晃她的眼镜，转头一看，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
亲娘。
没记错这是两百万的高定款，她前不久刚从时尚杂志上看到。
紧接着。
保姆一趟一趟做起了搬运工。
包包，首饰，鞋子。
应有尽有，十几趟下来，林冉眼睛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
她手指颤抖，指着挂在衣帽间的东西，问：“哪，哪来的？”
保姆道：“都是柏总为您买的。”
“嗬！”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看她情绪欠佳，想买这些来哄她？
天真。
她哪里是那么物质的人？
前些天的账还没算完呢，她超难哄的好不好？
林冉笑着搬了个椅子，就坐在衣帽间，看着一排排新品，露出一脸痴汉笑。
她给罗灿灿发了条微信：“姐妹，有空吗？我身穿上百万的战服，想与你来一场醉生梦死的约会！”
顺手又给柏程渊发了条：“东西收到，不是很喜欢，但，谢谢。”
罗灿灿半天没回复。
倒是柏程渊先回了她：“不用谢，品牌方送的。”
“……”
哦！
林冉翻了个白眼。
鬼才信！
—
没有什么伤痛，是一件小裙子治愈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再来几个包包和首饰。
林冉很快便满血复活了。
每天上下班，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将那天的不愉快抛之脑后。
郎塞的秀场将近，她几乎天天都加班到很晚。
只要超过九点未回家，柏程渊的车一定会出现在公司楼下。
接连几天。
林冉没忍住，一脸的莫名其妙。
黄特助回头解释：“柏总也刚下班，恰好顺路，我提议，接着您一起回家。”
一个多星期了，台词都没换一个。
林冉干笑了两声：“黄特助有心了。”
终于到了周末。
项目临近尾声，林冉难得没去上班，在家偷了一日清闲。
秋末。
窗外的叶子枯黄，一阵风吹孤，落叶纷纷。
林冉躺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盖了条毯子，喝着热茶，正在养生。
柏程渊忽然发了条信息过来。
林冉默默放下茶杯。
能让柏程渊主动发消息给她，还真是难得啊。
太难得了。
羊：“下午有场聚会，来吗？”
提到他身边的聚会，林冉下意识就想起那个讨人厌的邹辰。
除了严齐，那些朋友林冉没一个看得顺眼的。
但既然他主动来询问，如此难得。
那林冉当然是要……拒绝啦。
林冉：“不好意思，没时间。忙着赚钱，分分钟六百万的交易，马虎不得。”
消息发出去，柏程渊再也没回过。
她习惯了，只当他去忙了，也就没当回事。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
林冉一人坐在餐桌前，正挑着汤里的菜叶。
罗灿灿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林冉！！！！！”
罗灿灿的大嗓门顺着电流爬过来，吓得林冉勺子差点掉在地上。
“干嘛？冷静点。”
林冉挖着耳朵，开口埋怨道。
“我冷静不了了，你猜我在哪？”
“我猜你在地球上。”
“不是！我在临江会所门口。”
“那我也没猜错啊。”
“不是不是！你认真听我说。”
“我很认真了姐姐。”
“我在这看到你老公了，他和几个人一起进去了。”
“哦。”林冉打了个哈欠：“他今天是有场聚会。”
“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
“？？？”
林冉不自觉坐直了身子。
“会所诶，他们进会所干嘛呢？难不成打麻将吗？”
林冉吞了口唾沫。
又听罗灿灿道：“别愣着了，快点来捉奸吧。”
“捉奸？？？”
“那女的是许妍，就你跟我说的那个大碧池。”
艹！
林冉顿时弹了起来，她对着电话咬牙切齿道：“下次讲电话，直接说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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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林冉化上最精致的妆, 穿上最华丽的小裙子。
一路风风火火地跑到临江会所门口。
罗灿灿早已经在正门等候多时。
见到林冉，忙下了车。
几步跑过来，刚要说话, 又对着她上下打量了一遍。
太阳都下山了，正刮着冷风呢。
这姐竟然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连衣裙, 蕾丝袖，及膝，光着腿。
白皙的肤色在门灯前泛着光泽。
她鲜少穿黑色，如今上了身看上去格外和谐。
像一只黑天鹅，来势汹汹的。
脚踩一双高跟细，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走红毯。
“姑奶奶，您这是来捉奸还是来选美？”
林冉也顾不上和她调侃了。
拎起裙摆，直接进了门。
连电梯都不坐了，一鼓作气直接从正厅旁的安全出口开始, 爬楼梯。
根据罗灿灿的情报，柏程渊大概在十二层。
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响彻在楼道中，声控灯一层接着一层, 灭了又亮起。
林冉一头热, 冲上十二楼大气都没喘一下。
可真当推开那扇门，要朝包厢走时，才顿觉茫然。
是不是太冲动了？
抓到了，然后呢？
离婚吗？
在嫁给柏程渊之前，林冉不是没有设想过诸如此类的问题。
商业联姻，本来就不配拥有爱情, 又是嫁入豪门。
豪门也都是对外风光, 内里那点龌龊事圈子里的人心照不宣。
男人在外彩旗飘飘, 家中红旗不倒的例子比比皆是。
她听得多了, 对此早就司空见惯了。
她甚至觉得，本来就是没有爱情的婚姻，就算柏程渊在外沾花惹草，本质上也跟她没什么关系吧。
毕竟林家是为了钱，她是为了让林家拿到钱。
所以，在嫁给柏程渊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不要求一生一世一双人，能做到各自安好也就够了。
可是，今天当她得知这件事，她竟然被一股怒火操控了。
满脑子想的都是——光明正大要绿我？不！可！能！
林冉急促地喘着粗气，单手扶着身旁的墙壁。
冷静下来后，才生出一点无措和难受。
她不是早就知道，两个人关系匪浅么。
就算不是前女友的关系，也是个年少时期青涩的初恋。
论认识的时间，比她久。
论感情的深度，应该，比她也深。
她现在又是以什么立场去捉奸呢？
万一出现的不是时候，被嫌恶被赶走，岂不是自取其辱？
林冉杵在原地，稍稍脑补了下那个画面。
顿时心里像被炸开了一样，又闷又委屈。
气到红了眼眶。
“不是吧，冉冉，你别哭啊。”
罗灿灿刚坐电梯赶了上来，就看到林冉孤零零地站在这，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相识多年，除了见她因为丢钱而难过，还真没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