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长平本没将她当回事。
但看目前这局势，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林冉，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你也劝劝程渊。别意气用事，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
“是吗？”
林冉笑了下：“柏盛的损失我们姑且不提，柏程渊受过的伤害您想怎么补偿？”
“从小到大的生日礼物送过吗？他生病了照顾过吗？有没有亲自开过家长会，关心过他情绪是好是坏？”
柏长平愣了下，蹙了蹙眉：“这怎么，你扯这些做什么？”
“是您说的，要补偿，要承担。我们一笔一笔数，也好明算账。”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怎么算？”
“所以说啊，有些事是偿还不了的。您是欠了柏远太多，同时，也欠了柏程渊太多。光是亲情上的欠缺，就永远都没法弥补。”
“您是生意人，有些道理肯定比任何人都懂。要想再欠债，怎么也要将之前的债款还干净才行。否则，你没有信用额度。”
“你什么意思？我是叫你劝他，不是叫你添乱！”
“柏长平先生。”
忽然被叫了全名，在座的人皆是一愣。
说这话的人不是林冉，是柏程渊。
柏长平不敢置信道：“你叫我什么？”
柏程渊却无视他的发问，他一手揽住林冉的肩头，抬眼看向柏长平。
声线清冷，语气平淡：“关于柏远的事，我已经想好解决的方式了。”
柏长平目光闪了一下，也顾不得追究刚才那一声称呼了，忙问：“怎么解决？”
“我要柏盛。”
“这个好说，柏盛也一直是你在打理，理应……”
“我是说全部股权。”
柏长平话在嘴边一顿，他看着他，静了很久，才道：“如果这样你就能放过他……可以。”
柏程渊笑了笑：“我还没说完。”
“还有什么？”
“你们父子情深的戏码我也看够了，麻烦您带着柏远一起去国外转转吧。”
就在柏长平逐渐震惊的表情下，柏程渊的目光逐渐坚定，连语气都冷了下来。
不是商量，更像是发号施令：“就像当初柏远被送走，不用回来了。”
柏长平有点接受不了，他看了眼正在一旁刷手机的柏远，忍不住对柏程渊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爸，可别太过分。”
“我知道，所以也才更清楚，我并不需要你。”
说着，也不管柏长平在说什么了，柏程渊朝林冉递了只手，语气明显柔和许多：“我们回家。”
他弯弯唇，“吃你想吃的咖喱饭。”
林冉看着他，用力点点头。
两人从沙发上站起身。
柏程渊临出门之前，扔下一句：“以上的事情，你可以再考虑一下。爷爷那边我提前商量过，他同意了。”
说完，他牵着林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柏家。
柏长平气的脸色发白。
有种被儿子骑到脖子上的感觉，他原地踱步了好半天。
双手用力垂在身侧，愤愤地吼了声：“瞧我带出来的好儿子。”
周曼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放在手中晃了晃。
有点可惜，不热了。
她几步走到柏长平面前，还不等他开口说话，拉住他的胳膊，直接将一杯茶泼到脸上。
“我明天就递离婚协议，然后你就可以带着柏远一起滚了。”
说完，周曼也走了。
柏长平这下彻底被气炸了。
作为柏家的顶梁柱，竟然同时被老婆和儿子泼冷水？
他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他一时气不过，追了出去。对着周曼的背影大叫：“你给我回来，周曼，你听见没？”
昔日里的严肃形象不复存在，与周曼相比，他才更像疯了的那一个。
追了良久，始终追不上。
还亲眼看着周曼上车离开。
柏长平双手扶膝，大口大口喘着气。
天色已黑，路灯亮了两排。
照在他未干的头发上，已经分不清是茶水还是汗水。
没一会，柏远追了上来。
他跑到柏长平面前，蹲了下来。
默默递了一张帕子过去。
柏长平一见是他，怒火虽有，但也平息了一些。
他长吁一口气，用力地擦拭脸上的水渍。
柏远却仰着头。
那张总是带着笑意，显得有些不正经的脸。
朝着月光，第一次认真且天真地问他：“爸，你要和我去那里，看看我妈吗？”
柏长平的动作顿时僵在半空。
“今年清明，还没能亲手送上一束花。”
柏远笑了笑，露出几颗洁白的牙齿：“她也等了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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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就这样放他走, 你决定好了？”
“嗯。”
天已经全黑，返程的路上路灯连成一片。
从车窗扫射进来，在他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林冉看着他的侧脸，心疼他的情绪还在。
她犹豫了一下, 才道：“我是尊重你的决定, 但我还是比较担心, 他就算人去了国外也不会安分。”
“不会。”
他随口一答, 语气却很肯定。
“他想要的东西, 已经全部拿到了。”
林冉没懂：“什么意思？”
柏程渊这会在开车，目视着前方，耐心地给她一一讲解。
“他不想要柏盛, 只想制造些动乱来诋毁柏盛。顺便向别人揭露柏长平曾经做过的事。”
“对我也有一些恶意，但是解除了。”
林冉下意识想到那晚柏远被柏程渊摁在地上打。
满脸是血, 一点还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惨的简直不忍直视。
就这样还怎么解除？
林冉弱弱开口：“……你确定吗？”
“前段时间，也就是在柏远开车把你劫走之前。柏远特地和公司里的人打探过我们的情感状态, 有人透露说，闹了很大的矛盾。”
车子停在红绿灯处，柏程渊扯了扯嘴角。
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两下, 又道：“说你很久没来过公司，貌似也在分居，你因为许妍的那件绯闻不肯原谅我。”
“谁的嘴这么大！”林冉差点跳起来。
柏程渊淡淡道：“已经开除了。”
“哦好吧。”林冉又重新坐了回去：“不过这不是重点，然后呢？”
“然后他就去劫你了。”
“……”
林冉沉默了一会。
柏远为什么费尽心思把她带走，又心甘情愿挨柏程渊的打，这个问题已经困扰她很久了。
如今再次被提起，她又开始绞尽脑汁的思考起来。
没过一会, 她眼前忽然一亮。
林冉转身扯了扯柏程渊的袖子：“我知道了, 他本意是想帮我们？”
“听说我们冷战很久, 所以让你来救我，用这种方式让我们迅速打破僵局？”
柏程渊轻飘飘递来一个肯定的眼神。
难怪呢，把她带走之后，既没有对她做什么，更没有对柏程渊做什么。
主动挨了顿打，又送了个告发许妍的录音给她。
林冉有点理解，又有点不理解。
她松开手，又开始陷入了新的百思不得其解中：“他帮人的方式怎么这么离奇？”
“可以理解为，他做事偏激。好事也好，坏事也好，都会采取极端的方式。”
林冉不得不赞同，她点了点头：“看似心机深沉的弟弟，其实就是个傻白甜破坏王啊。”
“嗯。”
“那你原谅他了？”
“没什么原谅不原谅。”柏程渊轻笑一声：“关于他捣乱，和在国外做的那些事，我没怎么放在心上。”
林冉歪着头看他。
“但是他不该去吓你。”
柏程渊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
可话飘到林冉耳中，她没出息地烧红了脸。
扭扭捏捏地回过头，弯起唇角：“我也没有很害怕了啦。”
她刚一说完，脑海里就出现了那晚她双腿一软扑倒在柏程渊怀里的场面。
隐约记得她双手打颤，两眼一红，分分钟能哭出来的那种。
林冉清了清嗓子，决定岔开这个话题。
“对了，我记得那天晚上柏远和我提起，他曾经偷偷回国，见到过你。”
柏程渊蹙了蹙眉：“是吗？”
“嗯嗯。”
林冉仔细回想了一下，把他的话复述了一遍。
“说你很优秀，很高冷什么的。”
“不过我很好奇，他既然那时候溜回来，为什么没直接去找咱爸呢？”
柏程渊想了会，轻轻叹了声气：“应该是想找，但没法接触到。”
林冉张了张嘴，又合上。
也不是没有道理，她作为柏程渊的未婚妻，拿了“绿卡”去柏盛刷脸还经常吃闭门羹呢。
外人想见一面就更难了。
柏长平那种严谨的性格，更不会轻易被闲杂人等接触到。
一个孩子千方百计想要见自己的父亲一面，却被拦在了门外，想想也是挺惨的。
“他还真是有点可怜喔。”
林冉不由感慨了一声，尤其想到今天去柏家的时候，柏远脸上还挂着彩呢。
在众人吵架的时候，他就只顾着低头看手机，完全置身事外，连头都没抬过。
虽然只小柏程渊两岁，可对比起柏程渊的成熟冷静，他更像个叛逆青少年。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绝对的好人和坏人的。
有的多半只是无奈而已吧。
有了这股情绪在里面，就算事情解决了，林冉心里还是闷闷的。
一个父亲做下的错事，竟然同时能给这么多人带来伤害。
只要看到柏程渊那张过分冷静的脸，她心里就像被细小的针戳了一样，隐隐作痛。
所以就更能包容他接下来的举动。
无论是接吻还是拥抱，林冉都异常乖顺。
最终情难自控，整个人瘫在他怀里的时候。柏程渊温热的唇贴着她的耳垂，低声问了句：“准备什么时候和我回家，老婆。”
这一句话，叫林冉清醒了一瞬。
她连忙跳起来，系好扣子，红着脸对他说了句：“玩归玩，闹归闹，别，别拿我的身份开玩笑。”
说完，她逃难似的跑出了柏程渊家，又转身进了自己家门。
很烦。
一个不小心差点又要被美色误了事。
关上门，林冉直接进了卧室。
地上摆着两个大行李箱，被收拾的差不多了。
事实上，她本打算明天就搬回去来着。
可自己的打算被他一问出来，她总觉得差点事。
有求必应绝对只会惯坏男人，只是她在婚姻中摸爬滚打出来的经验！
—
那件事过后，据说周曼亲自递上了离婚协议。
柏长平一开始还不肯签，是周曼带着律师，直接把人拖走，强行签了字。
又过了一个星期，柏长平正式收拾行李和柏远一起踏上了国际航班。
飞机起飞之前，林冉正坐在办公室里看文件，忽然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看样子你们应该和好了，没什么能给的，就给一点祝福吧，只有一点点。
另外，有句话拜托你转交给我哥，我曾经嫉妒过他，后来感同身受。打我的那几下真的很疼，我们就算扯平了吧。以后如果有机会还想切磋一下拳击……当然，没机会更好，毕竟最好的结果就是别再见了。”
林冉笑了笑，敲了几个字回复：“一路平安。”
随后又将短信转发给了柏程渊。
她放下手机，椅子调转了个方向，看向窗外。
天空碧蓝，万里无云。
春天悄然离去，夏天即将来临。
也许柏长平和柏远去了国外，会彻底醒悟，用余生去弥补。
也许呆不上几天就又会吵着要回国。
这东西，谁能说得准呢？
收到柏程渊回复是下午，自从和好后，他回消息都很及时。
很少回得这么慢，以及……回得这么……
林冉看着屏幕上的回复，莫名觉得火大。
转发柏远短信的一大长段信息下，还有几句是她自己发的。
“这是柏远发给我的，叫我转达给你，已经转达了哦。”
“有点饿了，柏总，我们今晚吃什么呢？”
柏程渊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再议。”
？
这突如其来的高冷是怎么回事？
该不会是又开始了吧？
林冉有点奇怪。
到了下班时间，她下了楼又猛然发现——向来都是准时准点在楼下接她的狗男人竟然不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