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习惯站在角落里,像一个看客,冷眼看着这些来来往往的人,别人的痛苦和欢乐,他并不能感同身受。
今天的KTV有些不一样。
三中学生包了三楼最豪华的一个房间,庆祝上周末的篮球联赛。
顾修鹤去送饮料的时候,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谢岑,他身边坐着一个黑头发的女生,不是姜蘅,也不是上次找来的那个女生。
谢岑没认出顾修鹤,坐在角落里和别人打牌,嘴里说着浑话,这时候不知道谁嘴欠问到了姜蘅的事,他脸色突然变得难看,“就一个书呆子,老子玩玩而已。”
话落,周围人跟着笑。
顾修鹤放下饮料,漠不关心的转身离开。
再次上楼,房间里发生争吵。
人群中,一道熟悉的声音传进他耳中。
“你放手,我不是来找你的。”
姜蘅皱眉扭了扭手腕,想要挣脱谢岑的纠缠。
她刚才坐上车后,越想越有些不得劲儿。
这人恐怕昨天出了事,早上看到的那些伤痕也不知道怎么来的,应该心情不太好,所以说话难听了点,或者自己的这些行为在他看来是同情......
他人还是不错的,上次让他去买卫生巾也没说什么,昨天还帮忙去叫老师,如果不是她主动问教导主任,他自己肯定不会说的。
所以她跟顾修鹤生哪门子的气?
谢岑没有放手,眼睛盯着人看,然后笑了,“死鸭子嘴硬,还知道来找老子,上次比赛为什么不来?知不知道老子等了你很久?”
说着就把姜蘅往怀里拉,还想伸手揽住。
旁边几个混混跟着起哄。
“亲一个”
“亲一个”
......
只有坐在谢岑旁边的女生没起来,脸色难看。
谢岑还真低下头作势准备亲姜蘅。
浓重酒气扑面而来,姜蘅头往后仰,满脸不情愿,一次两次,谢岑脸色变了,捏紧姜蘅的手腕,阴沉沉盯着人看。
“姜蘅,你什么意思?”
姜蘅不说话,同样冷着一张脸。
周围起哄的人似乎察觉到两人间的气氛不对劲儿,渐渐安静下来。
谢岑咬牙切齿,“姜蘅,你是我女朋友。”
仿佛要证明什么,不顾她的挣扎,一用力,将人猛地带进自己怀里,同时一手捏住下巴不让她动,低头就要亲。
“谢岑,我要分手。”
姜蘅的声音,并没有制止住谢岑的动作,反而加深了他的力度。
只见他整张脸都沉了下来,眼里阴云密布,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显然怒极。
姜蘅有些后悔来这一趟,使劲挣扎不开后,干脆眼睛一闭,不想面对谢岑凑近的脸。
但想象中的吻并没有来,反而耳边还听到一阵抽气声。
睁开眼一看,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谢岑身后,清泠泠的声音响起,“抱歉。”
红酒杯子在托盘里摇晃,没摔,但里面红酒几乎都洒了,红色液体沿着谢岑后背往下,蓝色体恤混合着红酒变成紫色,在黄色灯光下看着有些诡异。
“草”
谢岑脸色难看,骂出一声脏话。
他扭过头看自己后背,身子微偏,让姜蘅和身后的顾修鹤隔着人对上。
顾修鹤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微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神色。
姜蘅看了他一眼,用力挣脱开谢岑,趁机跑了。
出门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KTV的领班不知道什么时候赶来了,对着谢岑点头哈腰的道歉。
姜蘅没走,在厨房门口等着人,就是上次那个地方。
顾修鹤随后过来,一同的还有刚才道歉的领班,“小顾啊,你今天把钱领了吧,那个是谢大少爷,家里有钱,脾气不好,每周都过来消费,你得罪不起……”
然后,姜蘅听到不远处男生嘴里应了一声“好”。
顾修鹤出来的时候,姜蘅跟在身后。
他换上今天白天穿的衣服,背着书包往外走。
姜蘅上前一步,走在他身侧,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对不起。”
男生仿佛没听见一样,没看她,也没说话。
姜蘅更加心虚,讨好道:“你吃饭了吗?我还没吃饭,咱们先去吃饭吧。”
抬手轻轻扯着他衣服。
顾修鹤没拒绝。
最后在附近一条巷子里找到了一家面馆。
姜蘅点了碗油泼面,给顾修鹤点了牛肉汤面。
两人面对面坐着,没说话。
面很快就好了,对面人也不客气,低着头吃,姜蘅也吃,吃了两口突然抬起头,拿眼睛偷偷瞅他,小声道:“去做家教吧。”
还不死心这事。
说完认真道:“你不要觉得我自以为是还是什么同情心泛滥,我也不是什么善良的人,只是……有些心疼你而已。”
对面男生拿着筷子的动作一顿。
但很快恢复平静,低下头继续吃。
姜蘅看到了,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挠了挠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们都高二了,学习本来就紧张,能轻松点就轻松点,你看啊,给豆豆补习的话,每天两个小时,晚上很早就能回去,而且王奶奶人很好,遇到下雨天啥的,你可以调整时间或请假,反正一个月两三千块钱是有的,够你生活了,周末你在我家吃,我爸妈不在家,我做饭给你吃……”
说到这里,对面人难得有点反应,抬起头看了过来。
姜蘅面不改色道:“看什么,我做饭很好吃的。”
顾修鹤看着人,偏黑的瞳孔里隐隐暗暗,抿了抿嘴,垂下眼睛。
突然说了一句,“多管闲事。”
但语气不见生气。
姜蘅听到了,气得鼓起脸,“谁多管闲事了?”
拿手敲敲他碗旁边的桌子,“哎,你以为我谁的闲事都管啊?又不是吃饱了撑的,你帮过我几次,所以也想对你好一点。”
她对穆景初都没这么上心。
似乎还有些气不顺,直接将他碗里的肉夹走,“不给你吃了。”
顾修鹤抬眼看她。
帮过她吗?
这里面似乎有什么误会,除了第一次被她逼着买卫生巾,不论是前几天撞见三中女生来找她时漠然走开,还是刚才他故意转移谢岑视线......
他都是想给她一个教训啊。
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这么想着,眼里还带了几分疑惑不解,乌黑眸子落在姜蘅筷子上,可能油泼面太辣的缘故,女生嘴唇红润润的,唇瓣微掀,露出里面莹白的牙。
牛肉被她吃进嘴里。
顾修鹤眸光微深。
这块肉,刚才他筷子碰到了。
……
第二天是周六,姜蘅一早就来车站接人。
顾修鹤今天穿了一件灰色外套和黑色洗的发白的裤子,人修长高瘦,普普通通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休闲散漫。
姜蘅到的时候,他正低着头,侧身靠着站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像是在发呆,明明很低调的一个人,周遭的一切却都仿佛成了他的背景板。
其实,他的脸不是打眼看去的惊艳,但看久了,就会发现有些挪不开眼,尤其是那双藏在碎发后面的眸子,他总是习惯性的垂眼不看人,姜蘅因为和他近距离的接触,才发现他生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凤眼形状优美,瞳孔深而黑,眼尾处那里还微微上挑,使带了几分邪气。
姜蘅不止一次的想,他要是笑起来,感觉能勾人魂。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故意用头发遮住眼睛,平时安静沉默,无声的像个影子。
姜蘅带着人去了王奶奶家。
怕他不会说话,直接帮他说:“我同学家住的远,坐公交车要半个多小时,晚上从六点到八点,一三五补习,周六周末每天补四个小时,您看呢?”
“您先前说好按那个大学生的工资给,可不能诓人,他为了给豆豆补习,连手上兼职都辞了,一个小时五十,不能少……”
顾修鹤安安静静站在她身后,听了这些话,下意识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子动了动,很快又归于平静。
姜蘅走之前,又把顾修鹤拉到外面说话,怕让人听见,特意凑到他面前小声道:“你先教着,教的好,到时候我帮你管他涨价。”
凑的近了,能闻到女孩身上特有的绵软香气。
顾修鹤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捏了捏。
姜蘅又道,“你好好教,我可是打过包票的,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你不争口气也得挣个馒头,好了,我先回家了,你今天中午在我家吃,到时候我来喊你,进去吧。”
说着推了他两下。
顾修鹤顺着力道往里走,进屋之前突然扭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姜蘅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开心对他挥了挥手,还做了个口型,“中午给你做大餐”。
第9章 第九章 下雨
到了中午,姜蘅下楼找顾修鹤。
顾修鹤刚好出来,两人在王奶奶家门口碰上。
“你怎么出来了?”她还想进去蹭饭呢。
顾修鹤一脸无语看她,不是她早上说请吃饭的吗?
两人凑得近,顾修鹤闻到了她身上的油烟味,不是很好闻,还有点呛人。
姜蘅脸上讪讪的,商量道:“我们出去吃吧。”
顾修鹤轻轻呵了一声。
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姜蘅不服气,“你什么意思?你以为做饭很简单啊?你看,我手上还烫了一个泡。”
说着把手伸给他看,食指那里确实烫了个大水泡,颜色通红。
顾修鹤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抬起来,抬到一半才觉得不妥,想收回去,哪知姜蘅反而主动握住他的手,引导他手指碰自己指尖水泡,“摸到了吧,大不大?”
“......”这是什么话。
顾修鹤脸色怪怪的,抽回手,道:“我来做吧。”
错身就往楼上走,走之前将书包往她怀里一扔,遮住了她所有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