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会好起来的。”
抱着两只动物,蔚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γ3早已被废墟覆盖多年,地表堆积的垃圾一眼望不到头。
蔚梨用外套蒙住头脸,拄着断掉的扫帚杆当拐杖慢慢走着,她口袋里窝着小灰鸟,脚边跟着一瘸一拐的杂毛老狗。
这两只小动物对她表现出了格外的善意,蔚梨跟着它们来到了一处背风的山坡后头,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岩洞,有被爪子刨过的痕迹,应该就是狗子平时的窝了。
沦落到睡狗窝的蔚梨:什么也别说了,咱现在就一个目标——活、下、去。
在背风的地方,她抖了抖头发和衣服里的沙土,看着乖巧躺在自己身边取暖的狗和鸟,温柔地用手指梳理它们稀疏干枯的毛发。
“在这样的地方,你们过的很艰难吧。”
“既然这里只有我们三个,我给你们取个名字吧,也方便称呼。”
杂毛狗不停摇着尾巴,小灰鸟绕着她上上下下的飞,它们似乎是听懂了,在用行动表示喜悦。
“我看你们两个骨骼清奇,模样特别,一看就不是一般的狗、鸟。”蔚梨说。
“你叫杰克,你就叫肉丝吧。”
杂毛狗:汪汪汪(喜欢喜欢喜欢!)
小灰鸟:啾啾(太棒了,开心,爱你!)
一个敢取,两个敢用。
时间从来不会为个人停下脚步,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适应过程,蔚梨很快做好了心理建设。
她也给这附近的垃圾山取了名字,1号大山主要是钢材废铁垃圾,2号大山主要是塑料垃圾,3号大山是生活垃圾……
为了活下去,蔚梨开始了从垃圾堆里捡东西的生活。
她用废铁和小轮子给杰克做了一条简易的假肢,说是假肢,其实就是用布带将轮轴捆在身上,有了支撑,杰克就可以四肢着地跑动了。
虽说手工粗糙,但狗子看起来很开心,绕着她撒欢跑了一圈又一圈,蔚梨也露出了笑容。
生活垃圾大山里有许多腐烂的食物,虽然腐坏的彻底,但是靠近却没有什么气味。蔚梨猜是这里的‘垃圾车’在运输过程中做了什么高科技处理。
平时变异动物们就是在这里找东西吃,蔚梨当然是不会吃的,但她从垃圾堆里扒拉出了两瓶还未开封过的水,这可是顶顶珍贵的东西。
简易的340ml塑料瓶包装,瓶身都压变形了,但是看在蔚梨的眼里不亚于中了头等奖彩票。
她拧开一瓶,小心翼翼喝了一口,等到甘甜的水流滋润开裂的嘴唇,她才第一次意识到生命是如此珍贵艰难。
为了方便拾垃圾,蔚梨身后拖着一个大塑料袋,她在里头的破铜烂铁里翻了翻,找出一个缺了口的不锈钢碗。
往碗里倒了一些水,杰克和肉丝立刻凑过来,杰克还将碗底给舔的一干二净。
一狗一鸟亲昵地依偎着她,蔚梨摸摸它们的脑袋,她将瓶盖用力拧紧,将水珍而重之地藏在了衣服口袋里。也幸好冬天穿得多,口袋够大。
穿越来异次元垃圾星的第一天,蔚梨没有找到食物。她的战利品仅仅是两瓶水和一些报废的材料。
吹拂整颗星球的沙尘暴偶尔会停歇一段时间,让人有机会喘息,趁着傍晚时分的风平浪静,她用捡来的塑料布在狗窝外罩了一个棚子。
支架用的是一些不知道什么材质的铁棍钢管,拿绳子绑起来,底端埋在土里踩实。因为条件有限,几块塑料布是拼接起来的,连颜色都不一样,看起来花花绿绿的很可笑。
这样简陋的破棚子被废星上的狂风吹得“噼啪”作响,脆弱的不堪一击,让人不免怀疑会不会即刻散架。
岩洞里堆了些旧衣服,一人二宠窝在一起,于严寒的夜晚取暖。
尽管环境这样艰苦,这也是杰克和肉丝在废星上待得最舒服的一晚了。
它们有了遮身的地方,喝了水,还有了主人。
第二天,蔚梨是被饿醒的。
那轮血红色的太阳一早就爬上了天空,夜晚格外明亮的双轮弯月黯淡下来,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漆黑的夜色瞬间变成大白天。
“早知道会穿越,昨天中午就应该把剩下那半个馒头也吃了的。”她捂着饿扁了的肚子叹息。
肉丝有几次想要把自己抓到的虫子让给她吃,蔚梨都含着泪拒绝了。
没有食物,饮用水只剩下一瓶。
经过一夜,昨天她爬出来的那个坑洞已经被沙子覆盖了厚厚的一层,垃圾山长得都差不多,蔚梨站在高处看向灰蒙蒙的远方,于绝境里忽然萌生了一个念头。
这个星球除了垃圾还有别的吗,她又可以走到哪里去呢?
让杰克和肉丝在3号山里继续翻找,蔚梨则是独自走向了远处。风沙不停,她身后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蜿蜒脚印。
也不知道行进了多久,久到蔚梨都开始嗡嗡耳鸣了。忽然,她闻到一阵湿润的水汽味道,这几乎是一针兴奋剂,她整个人精神猛地一振,快跑几步,就看见不远处的山坳里,一泓亮盈盈的水面正反射阳光。
她发现了一个湖泊。
“是湖啊”
蔚梨大叫一声,拔腿狂奔。这一刹那的狂喜简直比发现新大陆还要令人激动。有湖就有鱼,有可能还能找到螺蛳、小虾之类的东西果腹,越想越高兴,蔚梨简直要跳起来了。
只是等她跑到湖边,赫然发现这水——竟然是铁灰色的。
蔚梨脚步一顿,她不信邪地用空了的水瓶去盛,在透明的瓶子里,灰色的湖水越显浑浊,在阳光下还有诡异的金属色泽。
“被污染了啊……”蔚梨垂下头,从狂喜到失望,那种蹦极的心情简直不能用言语形容。
再仔细看看,湖泊周围鲜少生长着植物,就算有也是奇形怪状的模样。因为湖水是灰色的,一眼望下去深不见底,也不知道有没有鱼。
走了那么久才找到的水源竟然不能饮用,这让蔚梨稍微有些泄气。
饶是如此,因为不想空手而归,她还是找出这些天收集的空瓶子,接满了水带回去。
风沙肆虐,蔚梨坐在岩洞里隔着呼呼作响的塑料棚子抬头望天,这也是她第一次静静欣赏这异次元的天空。
星河明亮,越美丽,越残忍。
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人类在自然面前是如此渺小。
蔚梨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些不对,这对于孤身一人的她来说十分危险。她深呼吸一口气,摸了摸身旁杰克的毛发。
“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就不信我拿的是炮灰剧本。”
然后她回头,死死盯着那瓶灰色浑浊的脏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过了一会,蔚梨觉得那瓶水怎么好像在发光。
她揉了揉眼睛,这回连杰克和肉丝也被惊动了,小灰鸟上下飞舞,有些急切地不停啾啾乱叫。
蔚梨仿佛受到某种蛊惑,缓缓走上前,在她的手触碰到瓶身的一刹那,明亮的蓝色光芒乍现,仿佛变戏法一样快速充斥瓶身,光芒将原本铁灰色的湖水瞬间净化成澄澈透明。
蔚梨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她猛地摇晃几下,水里真的没有了沉淀,又凑近了闻了闻,原本金属机油的味道也消失了。
“天无绝人之路!”
“来,干了这碗纯净水!”
“汪!”
第三章
当初安德莉亚失踪后,米路为她在世界各地修建神庙,建造雕像用的原料是白玉石,里面嵌入了残留有王女异能的物品,所以石像是和安德莉亚本人是有一定联系的。
只要她还活着,不管远在千万光年之外,神庙也一定会有反应。
可是直到忌日那天的夜里,这些雕像整整十年,都没有过一丝光采。
#石像发光,王女复活#
多年的等待让人们早已接受了帝国蔷薇凋零的现实,然而这仅仅闪耀了两三秒而已的光辉,却让整个星系,乃至整个第一宇宙,都震动不已。
图片、视频,一秒钟万亿次更新的星网,人们瞬间将这条消息置顶到首页。不光是南河系,宇宙星盟的其他星系成员也都议论纷纷,第一王女的名号如此响亮,几乎一下子就压下了所有的新闻占据榜首。
[门捷列夫(小熊座):王女……是十年前的那位王女吗?]
[全面和谐好司机(大熊座):除了那位还能有谁啊]
[爱王女一万年(南河星系):我就知道,我的偶像不可能这么轻易死在沙虫战役里,当初我就不相信!]
爆炸性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蔓延出去,与其同时,星系各地也传出了许多或真或假的线索,有些也许是人们的臆想,有些干脆是胡说八道。
“陛下,一天时间里,我们已经收到了132条关于王女的踪迹线索,经过查证全是假的。甚至还有个别敌对星座故意令人冒充王女殿下,企图混淆视听。”一名政务大臣说道。
“就算是假线索也不能放过。”年轻的皇帝站在神庙的廊柱后面,隔着一堆研究员和祭司,静静地望着站在神庙中央的王女雕像。
“又闪了!又闪了!”一名祭司兴奋地叫了起来。
“记录了吗,这次持续了多长时间?”
“足足亮了五秒钟!”
“这是不是代表殿下归来了?”
众人纷纷热泪盈眶,一名白胡子的老研究员激动地开始抹眼泪:“是的是的,最起码可以证明,殿下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活的好好的。”
米路呆呆地望着那座白玉雕像熟悉的眉眼,目光期盼而虔诚。
【姐姐,你过的好吗,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会有一点点想我吗?】一旁的政务大臣看了看狂热的祭司们,又见米路出神,咳嗽了声继续道:“陛下,帝国政府的诸位大臣觉得应该暂缓寻找计划,实在是最近星盟内部矛盾十分紧张,我们这样行动,很容易让北辰座、古牧座有可趁之机。”
米路闻言转过脸来:“你是说,你不打算继续寻找姐姐?”
明明还是一样俊美天真的面庞,这笑容却带了丝阴暗残忍的意味。
政务大臣猛地变脸:“属下、属下没有这么说……殿下是一定要迎回来的。”
他面对米路的直视,背后有冷汗直冒。恐怕说错一句话,这位暴君就会即刻翻脸。
“你最好是没有这么想过,否则。”米路瞥了他一眼,“下去。”
“是……”
政务大臣逃也似的跑了,等到离的远了些,他悄悄回头瞥了一眼,才敢擦去额头的汗水。
米路·德帕伊,史上最年轻的皇帝,具有蛊惑性的天使外表,可是内里确是百分百的深渊恶魔。他这样一个出身旁支王室的私生子,在三年内靠着一己之力爬上王位,走过的何止是淌着鲜血的路。
而在王女神庙的后殿,这里相比前殿的热闹,实属冷清。
一泓清澈的泉水自假山石流出,淌入建造精妙的月牙石池子里,两侧四只石狮子雕像,眼睛都镶嵌着绿宝石,无声拱卫着这片神圣寂静的池水。
一个男人孤身待在水中,他仿佛彻底融入了圣泉,无声无息。
雀蓝身上的轻薄白袍已经浸透了,一头湿发蜿蜒在宽阔背脊上,而他一点也不觉得冷,只是静悄悄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
半晌,他脸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一旁等候着的仆人捧着毛巾,上前轻声询问:“大祭司,这次又没有结果吗?”
雀蓝并未作答,只是低头,修长手指在水面上一拂,那点潋滟的光芒就全消失了。
见如此,仆人也猜到了大概:“怎么会这样,您不是可以用水镜预知未来吗?您连上个月的火山喷发都预知出来了。”
雀蓝解开发带,让湿漉漉的长发散开,他在圣泉边行走,发色被水光反射得有些发蓝。
“火山喷发有迹可循,其余的事项也在宇宙定律之中,只有她。”
“我可以窥探未知,却算不出她的生死。”
远离主星的γ3,恶劣的天气没有丝毫好转,只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原本荒芜的垃圾山堆里,出现了几条纵横交错的小路,像是被人为开挖出来的。
一个脸上蒙着面巾,身上穿着件不合身风衣的老农民正在小路上勤勤恳恳分拣垃圾。
凑近点看,那不是老农民,而是蔚梨。
她将那个黑水湖命名为“福源湖”,希望这大富大贵的名字可以给这个废星带来一丝重生的机会。
在发现水源之后,蔚梨又废了半天功夫将棚屋搬迁到了湖泊附近,并且将地址选在了一个“交通便利”的三岔路口,从这里,她可以很容易地去往任意一处垃圾山。
蔚梨没有别的长处,她擅长念书,并且从小就记忆力超群,堪称过目不忘。她能轻易地记住福源湖附近所有垃圾山的形态、特征、方位,依次清扫出来的小路也是为了方便行走。
为了活下去,每天的日程都被她安排的很满。早上6点,趁着风沙停歇的一个小时,她需要加固棚屋,清扫吹进来的沙土。随后一个上午都在捡垃圾中度过,废铁可以当工具、塑料瓶罐可以当容器、衣服完整的可以穿、不完整的铺在地上可以做褥子,各种废品都能得到循环利用。
中午她回家来将垃圾分类,并且进行清洗。下午则是搬运湖水和净化水源的时间,因为这能力不稳定,她每天只能净化固定分类的饮用水。
蔚梨坐在地上,死死盯着眼前的水桶,里头的黑水晃啊晃,在她的注视下渐渐发光,等到光芒大盛的时候,桶内的水就彻底变成了干净澄澈的模样。
蔚梨擦了把额头的汗,将水桶小心封好,棚屋的一角已经堆了三四桶这样的清水。这阴差阳错得到的奇怪能力,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福源湖占地面积很广,浅水区有一些小螃蟹和鱼虾,虽然瞧着黑魆魆的,但是竟然能吃。蔚梨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捉了一些回来,结果杰克和肉丝吃的很开心。
在发现食物的当晚,是她们第一次吃饱肚子的日子。
蔚梨将吃剩下的鱼骨头和螃蟹壳埋在棚屋附近的土里,她对着天上的双轮月许愿,希望能有一个看得见的未来。
某一天,她早起出门捡垃圾的时候,在棚屋门口发现了一株绿油油的杂草。那草实在太小了,茎叶柔嫩,一眼看过去很容易就会忽略。但蔚梨还是蹲下身,用石头在杂草旁边围了一圈篱笆,并且低头看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