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柚找到约定的地点，未等她走近，就看到站在那里的于岑。
于岑穿着一件白色T恤，卡其色工装裤，背着包。少年人的身躯颀长且挺拔，本就容易吸引目光，他半低着头，正在看手机。
梁柚莫名的，心中那股对于这是正常聚会的肯定下降几分。
片刻，嗡一声，梁柚的手机震动一下，对话框里跳出一条消息。
梁柚点开，科比头像在问她。
于岑：到哪里了？
明明只要喊一句，或者走过去就可以的事情，梁柚神差鬼使地回复了。
几乎信息发出去的同一刻，于岑从手机里抬头，远远望了过来，隔着来往的人群跟她对视。
于岑朝她走来。
梁柚站在人群之中，心中忽然忐忑。
她想起，那些堂而皇之在回答里说两个人一起看电影是正常行为的人。
原来网上的回答实在不准。
因为此刻，她心脏跳得剧烈，好像要急哄哄地跳出来，告诉面前的人。
我在悄悄喜欢你。
第21章 如果是你，你会……
梁柚在学校学到了很多知识, 相对论、运动变量、各种阅读理解，但没有哪项科目教过如何控制喜欢一个人的心。
她觉得此刻自己的心跳得很快，而这个速度估计已经超出正常值的范围。
她拿出迄今为止最淡定的演技, 把自己的不自然掩藏地很好，并告诫自己, 这只是一次同学作伴观影的体验。
于岑选择观看的电影是一部动画片, 看的人很多, 即使梁柚心里做足建设，却还是在看到现场等待人群的时候心里忍不住瞄了旁边人一眼。
除了父母小孩、女生和女生的组合之外，同行的还有一对对的男女。即使她再怎么没接触过这块领域, 也无法睁着眼说瞎话, 认为这是跟他们一样单纯的同学、或者朋友关系。
有男生到前面柜台买饮料和爆米花，于岑也把手里的票据递给她，并问她想喝什么。
在这样相似的行为中, 也许是心中心虚作祟, 梁柚感觉到脸上的热意在上升，一时忘记回话。
“梁柚？”
于岑叫她, 他神情正直且澄澈, 对比之下, 心中有鬼的自己就仿佛是即将露出尾巴的大灰狼。
“可乐, 谢谢。”
暗恋是一种无法控制的反应，梁柚只能努力让自己不表露出不合适的行为。
于是这场电影，她用上了要写观后感的精神与专注观看。电影剧情流畅、画面精致、最后的高潮点引得很多人热泪盈眶。梁柚就发现左边的姑娘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哭了，昏暗的影院里，余光看见她正摘掉眼镜，用纸巾偷偷抹泪。
梁柚眨眨眼睛，发现自己眼眶是干净的, 甚至在观看小个多小时之后，会微微的干涩。她没有哭。
那是当然，她全部的心神用来在脑海描绘剧情的好坏，剩下一分，光是控制住不往旁边看都已经要不够用。
于岑坐在她右边，身体靠在椅背上，距离她很近。这是他们两个距离上次的党建电影后第一次在封闭空间这么靠近。
唯一不同的是，上次她心无旁骛，但这次她显然不是。
影院的味道并不太好闻，但于岑身上有股很清淡又熟悉的香味，让她这两个多小时里免于受罪。彩蛋结束，周围人慢慢离场，也有人仍沉浸在故事中，一时无法抽离。
他们两人也还坐在原位上，但显然梁柚并没有被电影感动，她只是在等于岑。
他有看哭吗？
这么想，梁柚转过头去，想要看一下……恰在此时，工作人员开启照亮灯，这一瞬间，两人的表情显露无疑。
梁柚吓了一跳，不过很快镇定下来，控制住表情。
光线下，于岑的黑眸透亮，眼角干净，并没有她以为的情绪失控，只是表情似乎有些无奈，梁柚不知道他是不是觉得电影没有达到他的期望值。
她就问出口：“电影不好看吗？”
于岑看她：“你觉得好看吗？”
梁柚心中已经早就为它写好一千字的影评，夸赞一番，末了总结：“很不错，它值得你看。”
于岑表情好似有些郁闷，片刻，他还是笑了下：“谢谢，你喜欢就好。”
梁柚跟在他后面，两人跟着人群出去。
前面有情侣凑在一起讲悄悄话，而梁柚一脸正直，愣是把这场电影看出了党建影片的严肃感。
整个观影期间，她深刻尊重影院内绝不交头接耳的规则，连半个眼光都没施舍给他，于岑一个人默默看了两个多小时的电影。
他不得不思考，到底是自己有问题，还是梁柚就是个笨蛋。
眼下，这个笨蛋还好心提出帮助。
梁柚抱着没吃完的爆米花，说：“如果你喜欢这类电影，我可以帮你介绍几部，我妈妈也很喜欢。”
于岑顺手接过她手里的可乐杯，帮她丢到垃圾桶：“你妈妈？”
“她经常在家里看动画片。”
于岑在脑子里构建了一下，梁柚的大人版看电视的模样，忍不住嘴角翘了下，扭头问旁边人：“那你呢？”
“什么？”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
梁柚顿了半秒，才道：“我看的很杂。”
“比如？”
“很多……”
“推荐几部。”
“……《罗马假日》、《魂断蓝桥》。”
于岑挑了下眉：“爱情片？”
梁柚脸莫名有点热：“这是历史片。”
“哦。”但他似乎扔在笑。
梁柚还有些脸红：“其实是因为我爸爸喜欢看。”
她决定还是不要在多话，不然以她演技，很容易泄露一些不好的信息。
夏天的夜，连风中都带着一点热，小城市的月色还算皎洁，缀在天幕上。远处是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近处是鳞次栉比的居民楼房，霓虹璀璨下，偶有来往的行人。
九点半的夏夜，其实还很早，梁柚觉得自己可以完全胜任回家这项工作，但于岑坚持送她。
她更坚信于岑是一个很好的人，而自己能让于岑生气，是真的很过分了。好在他没有真的计较，梁柚依旧能够跟他当朋友。
“谢谢你。”
于岑侧头看她：“梁柚，你很喜欢感谢人。”
夜色下，于岑看起来长相更加端正帅气，让她有些无法对视，不得不移开一点视线：“要谢的。”
“因为送你回家？”于岑问，在他看来，这该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但她摇摇头：“因为你还愿意给我补课。”
于岑：“什么？
梁柚踩着地上的银辉，低着脑袋，她说：“其实这件事我做得很不恰当，谢谢你没有计较。”
于岑顿了下，片刻，他说：“没有那么严重。”
“我很闷，也不会交朋友，我很怕因为自己的原因，伤害别人。”梁柚抿唇浅浅笑了下，低声说，“你没有生气真的太好了……”
于岑忽然就有些后悔。
两人沿着街道走，路灯照亮整条长街，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
直到那一片砖砌的老房子出现，梁柚停下脚步，回头看他：“我家到了。”
这片老城区没有划入拆迁计划，一整排的小院子，带着海城独有的建筑风格，梁柚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应该从小踩着家里石砖地板长大的。院子门口栽了一株三角梅，正顺着墙壁爬上阳台。
于岑扫视了一眼，停在路口，没有贸然靠近：“嗯。”
梁柚问：“你家也在延江路，离这里远吗？”
于岑说：“不远，一个站的距离。”
她放心一点：“那你回去小心。”
话到这里，应该是各自道别回家，但于岑并没有动，他还站着。
梁柚目露疑问。
于岑从手里拿出了一个淡蓝色的小盒子，递了过来：“送给你。”
她愣愣地看着，一时没有动作：“给……我吗？”
“嗯。”
“但是，为什么？”
于岑也想不到为什么，原本它出现的时机不是现在，它应该有别的意义，但现在，他觉得或许现在就很好。
梁柚比他想象中更在意他生气这件事。
“梁柚，我没有很生气，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低眸注视她。
她好像有点呆呆的：“哦。”
于岑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你做得没有错，是我太小气了。”
梁柚笑了下，“什么啊。”
于岑保持着手心拿着盒子的姿势，望着她：“收下它，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可以吗？”
梁柚有些惊讶，她看着小盒子，片刻，才伸手接过去：“是什么东西？”
“小东西，不贵。”
“可以现在打开吗？”
“当然。”
锁扣样式的小方盒，她两指捏着，轻轻打开。月光下，黄色的小柚子在月光下仿佛透着光。
是一个卡通样式的胸针。
做工很精致，也非常可爱，如于岑所说，应当是不会太贵，否则该知道她不会收。
但梁柚还是看了许久。
他应当是从那两张画里猜到自己的喜好，电影也选择了相关类型，避免自己在观看过程中太过无聊。
明明是自己先做得不好，但他在表明生气态度的时候，也在为这段简单的友情做努力。
以前为什么没有对他有印象呢，回想起来，记忆中的于岑，只是一个有些模糊的，成绩很好，人缘很好的人。
不像现在站在眼前，带着笑意，会生气、也会讨厌人、但大部分是善良的真实而清晰的，活生生的人。
梁柚看了许久，才眨眨眼，“谢谢。”
于岑开玩笑：“我能要求换个词吗？
梁柚笑了下，脸颊陷出一个小酒窝：“于岑，你真是个好人。”
她合上盒子，这一刻，梁柚心中是喜悦快乐的，不仅因为失而复得的友情，更因为收到了真正意义上的礼物。
这份快乐，甚至慢慢发酵，成了某种难以宣之于口的酸涩情绪。
如果于岑没有喜欢的人就好了。
于岑问了句什么，她没听清。梁柚抬眼，看向对面人：“你说什么？”
于岑也在跟她对视，夜色里，他的眼睛很亮。
他问：“我说，如果是你，你会喜欢吗？”
梁柚微微睁大眼：“喜欢……什么”
于岑指了指自己：“我这样的‘好人’。”
第22章 如果你中了，可……
周一, 是整个班级学习范围最浓厚的时刻，整栋教学楼充斥着郎朗早读声，清脆, 悦耳，仿佛是叩响大学门槛的妙乐。教导主任背着手巡视一般, 满意而归, 不枉他这几天耳提面命, 叮嘱要抓好学生恋爱问题。
正德校长是个浪漫的归国学士，不拘泥板正，所以正德的严厉校风就要由他来抓起。学生就是学生, 谈什么恋爱。他巡到高三（二）班, 眼一瞥，看见里面靠窗位置的男生，是上次“周二表白事件”的主人公, 女生他不能做出什么, 于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收回视线的时候看到第第二排模样清秀的女孩，正抱着书, 背得专注认真。脸色好转不少, 正德还是不少品行优秀, 勤学向上的学生的。
讲台第二排, 梁柚压着书，眼睛看着黑板，文言文流畅背出，但显然音画不同步。她脑子里在想别的事情。
即使是她做了这么多阅读理解，仍然不能很好地解释出那句话里的真正意思。
是通过她的回答来推测另外一个人的回答？
还是只是单纯在问她。
这一次，梁柚遇到了困难，她无法正确接出这道题。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 众人纷纷起身走动，上午第一节 课是物理，井萱正在分发周考的试卷。
梁柚还在思绪纷乱，同桌忽然凑过来：“你看于岑。”
她吓一跳：“什、什么？”
徐瑾撇撇下巴，示意她往后看，“看看于岑那，井萱在跟他说话。”
尽管知道八卦是个不好的行为，梁柚还是无法控制的，往后看了一眼。
这场阔别一周的表白终于落下帷幕，二班没有特意再特意瞒着消息，而井萱看起来显然也没有跟于岑有关系更近一点的趋势。有意探听的人都知道，井萱是表白失败了，于是对于岑好奇的视线渐渐多起来，似乎都在好奇这个时间的主人公有什么不同之处。
但他显然没有被影响，正低头在笔记本上计算，并没有因为井萱的到来而有所动作。
距离上周二不过才一周的时间，这段时间，井萱有意无意地避免了在于岑周围出现，但随着事件影响力的减淡，她又出现在他四周。
井萱是物理课代表，分发试卷是她的工作，即使都知道这个道理，但八卦的视线仍是无可避免。
梁柚也陷入这种怪圈当中，她甚至在想，于岑会怎么对她呢。
物理试卷被轻轻放在桌面上，于岑从计算中抬头，接过卷子：“谢谢。”
“不客气。”井萱没马上走，她把另外一张递给贺小川，很自然地问，“周六我生日，包了包厢，你们来吗？”
贺小川看看井萱，又看看于岑，想起来：“你上周六好像有说过。”
“是。”井萱笑了下，半开玩笑道，“这不是出了点意外，怕你们不来了。”
贺小川挠挠脸，觉得这座位真坐得难受。
井萱上周六在班上邀请所有人参加她的生日聚会，像贺小川、井萱、蔡博洋等人，生日排场都很大，基本上大半个班级的人都会去，所以井萱邀请的时候，大家想着理所应当要给面子的。谁知道突然发生了这种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