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卢海突然插话进来，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别扭，“我刚刚在作战频率上收到一条广播消息，我想你们最好听一听。”
莫云拧起了眉头。柯恩星的舰队进入太阳系的时候，为了便于配合，所有登陆士兵的作战频率就调整到与联盟一致的状态。作战频率的通讯，不是远距离传输，除了近距离的定点通讯之外，还有一种广播模式，由接收到作战单元自动向外转发。而采用广播模式发送的消息，绝大多数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卢海打开头盔通讯器上的外放功能。
一阵静电噪音传来，接着一个男人急促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里是息壤实验室。它们正在进攻，数量很多：克莱特人、米特人、尼威克人——”
莫云睁大了眼睛。息壤实验室，正是联盟政府保存和研究神农主炮母机的地方。而且，她听出来了，这是郭泓瑾的声音。
“他们很快就会突破防线……母机不能落入外星种族之后……”又是一阵静电噪音，“我们试了一次炸毁母机，但是没能成功，也许需要一枚战术核雷。听着，如果还有人在听的话，带上核雷尽快赶过来！如果你没有的话，就不必来了！”一阵爆炸声传来，声音之大如同就在耳边，“他妈的，后撤！后撤！他们——”
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待郭泓瑾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扬声器中除了一片白噪音之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然后，信号便就此中断了。
这就是卢海脸上的表情如此奇怪的原因，艾伦、甚至罗宾和卡洛斯脸上都是和卢海一样表情。他们都和郭泓瑾在污点星上并肩战斗过，此刻，却在通讯器里听见他最后的几句话。
“这是2个小时之前发出的广播了。”克莱因说，打破了沉默，“从这段语音的内容上看，种族联盟已经攻破了息壤实验室的防线。现在，母机已经在他们手里了。”
“如果母机在他们手里的话，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它从地球运走。”艾伦说。
莫云点点头，再次让周闵昌帮自己连接进入神农主炮的操作界面。
周闵昌看着莫云额头还没有完全消失的密密麻麻的细小针眼，眉头锁得像一座小山一样。“你确定？你还没有恢复，再次连接的话——”
“周教授，”莫云打断他，“那个母机是美莱人的产品。如果它落到克莱特人手里的话，以他们的科技水平，能够根据它研发出多么可怕的东西？他们可不会向莫九平一样设置什么愚蠢的DNA绑定！”
周闵昌沉默了一下。“好吧。”
莫云很快准备好，开始进入神农主炮的视界进行搜索。在她准备的时候，艾伦没有再离开，只是默默地别过脸，不去看她。
莫云的视线在地球表面，大气层、以及外太空中快速地掠过。她的眉头渐渐皱起。
她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舰只。到处都没有。
【我没有任何发现，它把自己藏起来了。】
没有找到那艘运载母机的舰船，自然也就无法拦截或者摧毁它。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无法找到？”艾伦问。这种情况以前还没有发生过。
“神农主炮的视界搜寻是基于两种模式，一种是由质量产生的万有引力，一种是视觉可见。”克莱因解释说，“视觉可见很容易解决，舰船隐身就行了。而只要有质量的物体，都有引力场，强弱不同而已。”他顿了顿，又进行了一次模拟计算，“很有可能……由于克莱特人得到了奇点武器的母机，他们从中找到了避开神农主炮搜寻的技术……或者办法。”
奇点武器这东西玄之又玄，完全在人类的物理知识范围之外，甚至比神农主炮更加让人匪夷所思。克莱因所说的，确实很有可能。
“另外，我认为，”克莱因又接着补充道，“克莱特人目前还没完全掌握这种技术，或者这种办法需要直接使用奇点武器的母机，所以他们只能用在一艘船上。”
“大人，现在我们该怎么做？”卢海问道。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莫云，包括杨震这个联盟第一主席。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决定。
“主席阁下……”莫云说。
杨震叹了口气，“打仗不是我的强项，莫云。你来决定吧，这里没有人比你更适合了。”
莫云点点头，也不再推迟。她吸了口气，让情绪控制机制掠过大脑，以绝对的冷静和理智来解决眼前的难题。
3个模拟程序的晶片需要快递到3座炮台地点。
通讯线路需要修理，以便联系舰队回防。
需要找到运输神农主炮母机的克莱特人的战舰，炸毁它，连同上面的母机。如果运气好，上面有奇点武器的母机的话，一同毁掉更好。
“卢海，罗宾，卡洛斯，你们三个分别从这里的联盟士兵中挑几个人，带上模拟程序的晶片送到另外三座炮台去。”
“遵命，大人。”卢海等人收到命令，立即转身去执行了。
“主席阁下，地下堡垒的通讯线路情况，你们是最熟悉的。请你安排人尽快带上智能建造车进行抢修。等修好之后，就让克莱因通过他说的那个极波通讯设备与舰队进行联络。”
杨震点点头，随即去安排人手。
最后，莫云转向艾伦。“手拍核弹，炸掉神农主炮母机这件事，我们俩去完成。不过，现在先要找到那艘运输它的战舰。”
“我们第一次一起完成的任务，就是手拍核弹炸据点。”艾伦笑了笑，“不知为什么，有种似曾相识的轮回之感。”
“是啊。”莫云也笑了一下。他们都没说在这种轮回之感中，带着一种终结之意。
“神农主炮的视界不起作用的话，你打算怎么找到那艘船？”
“用作战频率广播。”莫云说，“地面部队也许有人看见过那艘船。等极波通讯恢复了，再向所有人类舰船发广播，总有人能提供一点消息。我去安排一下，你先休息，会有一场恶战在等着我们。”
艾伦点点头。
莫云离开之后，艾伦走到周闵昌跟前，把右手的金骷髅戒指取下来递给他。
“你一直说在尾翼星上见过我，所以，你知道它在哪里，对吗？”
周闵昌拿过戒指看了一眼。“你不是有坐标吗？”
“露比会给我准确的坐标？她让我到这里来，不过是想我闯一闯这个地下堡垒而已，让我看看联盟是怎么对待我们这些曾经为他们卖命的人。只不过，在她设置这个坐标的时候，并不知道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可你还是打算给联盟卖命。”周闵昌脸色阴沉地说，“而且还拖着莫云一起给联盟卖命。”
艾伦挑了挑眉头，觉得周闵昌这人护短和偏见到了不讲理的地步。“你没听见吗？是她命令，我和她一起去炸毁神农主炮的母机。”
“那又如何？你还不是打算遵守命令。”
“只要你告诉我，我的盔甲在哪里，我有办法让她留下来。”
“她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
“你也许没法说服她，”艾伦说，“但我可以。”
周闵昌瞪了艾伦一眼，他那语气里有点似有若无的嘲笑和胜利的意味。
“好，我给你正确的坐标。”周闵昌说出了一串数字。
艾伦记下坐标之后，看了还在忙碌的莫云一眼。“我很快回来。”
极波通讯在抢修后恢复了，在这期间，克莱因又一次稳定住地下堡垒的能量壁垒，抵挡住敌军舰队的进攻。不过，攻击地堡的敌舰又增加了一艘，克莱因稳定能量壁垒变得越发艰难。
莫云通过极波通讯与第三舰队巨尾蝎号旗舰取得了联系。顾明阳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的时候，包括莫云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顾明阳了解情况之后，立刻从胶着的战场中抽调出3艘驱逐舰和1艘巡洋舰赶回地球，而且还向莫云提供了一个重要线索。
“1个小时前，我们发现种族联盟在木星轨道附近进行清场。”
“清场？”
“对，他们圈定了一个区域，不允许任何舰船靠近。”
莫云心里一跳。这是投放奇点前的准备工作。战事正在胶着阶段，种族联盟不可能投放奇点突然撤退，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艘装载着神农主炮母机的舰船要从奇点离开。
“告诉我具体坐标，顾将军。”
顾明阳点点头。“已经发给你了。”
莫云转身去找艾伦，却发现他已经穿戴好金骷髅的那身黑色盔甲，站在她身后。黑色的盔甲比莫云以前见艾伦穿过的任何盔甲都要更大、更高，看起来也更重。背部的核动力推进器比其他的盔甲也要大上一半，在真空中能为他提供强大的推动力。
当艾伦向她走来的时候，身体的动作并没有像其他盔甲那样带着不可避免的生硬之感，相反他的行动非常流畅，迅捷，还带着一种奇妙的优雅。
艾伦此刻戴着头盔，不露真容，更加显得超凡脱俗，让人畏惧地意识到：这是一个为了毁灭敌人而存在的冷酷无情的战士，人类应该庆幸，他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可当艾伦脱下头盔，与莫云四目相对的时候，冷酷的气息消失了，只剩下如晨曦一般的温柔。
但莫云却感到一股冷意从心底涌起，她突然预感到艾伦要对自己说什么。
“不，不可能，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手拍核弹这种事情，我不是第一次做了。”艾伦说。
“那又如何？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去冒险？”
“你会的，大人。”艾伦说，“战争还没有结束，这里还需要你。”
“要是你失败了——”
“如果我是失败了，这里就更需要你了，还有柯恩星……还有我们的孩子，他们都需要你。你能放下他们不管吗？”艾伦说，“大人，我们都得完成自己该做的事情。现在，让你的情绪控制机制发挥作用，你会发现，我的话很有道理。”
他太了解她了。他只要一提责任，她就会开始慎重考虑，而提起那个尚在培育所地下掩体中默默生长的胚胎，更是一个非常有力的砝码。
莫云盯着艾伦，凝视着他的双眼。“你是对的，我们应该各司其责。”
艾伦点点头，用带着作战手套的手轻轻从莫云的脸颊上抚过。“我会回来的。”
莫云没有说话，她的表情很平静，眼底却带着冰冷的怒气。
【如果你不回来了，我不会一直等你的。】她在脑内向他发送消息，【还记得吗？苏煜海做记忆复制技术测试的时候，曾经复制过一次你的记忆。】
艾伦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笑着回复她：【如果我真的回不来，这样……最好。】
第162章 种族联盟之战18
艾伦离开后, 莫云再次连入神农主炮, 通过它的视界在木星轨道附近找到了那片被清场的星区。
几十艘种族联盟的战舰圈出了一块空地似的, 把守住一片真空地带。不过, 也并不算是绝对的清场, 在这片星区内还有许多漂浮的战舰碎片。大概是不影响奇点的效用, 所以种族联盟也没有费心完全清除。只是时不时的, 向过大的战舰残骸轰上一炮，把它们炸得更小一点。
在星区的中心，有一团空间是墨绿色的, 并且象被搅动的水波纹一样泛着涟漪。穿越奇点正在生成。
随着时间的流失，水波纹越来越明显，空间渐渐变得扭曲起来, 与此同时, 墨绿色变成了更加丰富的颜色，象涌动的油膜挂在漆黑的夜空中。
这时, 一架蜂鸟歼击机疯了似的冲向这片星区。它灵巧地躲过几次攻击, 离这边清场区域越来越近。就在它即将突破封锁冲进清场区域的时候, 被一枚电磁加速炮弹击中。
莫云急忙把视界拉近, 发现一个极小的身影, 随着被击毁的歼击机碎片向清场区域内激射。
艾伦在战略战术方面总是非常狡猾, 他利用一架歼击机吸引敌人的注意力，等歼击机被击毁后，没人会注意到他已经随着被毁的碎片进入了他想要去的地方。
但接下来, 莫云就失去了艾伦的踪影。他一定是进入了那艘装着神农主炮母机的舰船的影响范围, 他也许已经登上舰船准备安置核弹；也许一头撞上它，被拍成了肉泥；、也许被敌人发现，陷入恶战……
无论艾伦面对的什么样的情况，她都帮不上忙了。
挂在天幕上的奇点空间突然扭曲了一下，油膜似的流光像四周弯曲扭动，像是有一个巨大的东西从中间穿了过去。就在那东西穿越的一刹那间，莫云看见了它，正是一艘克莱特人的运输舰，它的个头甚至比S级的超级旗舰还要大，极有可能是专门为了装载神农主炮母机而制造的。
莫名呆呆地看着眼前运输舰消失在奇点之中。如果艾伦在这艘运输舰上，那么此刻，他已经离自己有数千光年之远了。
她心里有非常不好的预感，同时感到非常后悔。
她为什么要对艾伦说那样的话？艾伦要她留下，让她感到愤怒。这种愤怒还没来得及被情绪控制机制过滤掉，她就直接透过有机芯片发送给艾伦了。所以，她真的不擅长处理自己的情绪。
艾伦接收到她这样的想法之后，他会这么想？他回复【这样……最好】又是什么意思？他会不会因此断绝任何后顾之忧和牵挂，真的不回来了？
悔意像潮水一样将莫云淹没，又被情绪机制剥离掉。
最终，在长久的沉默后，莫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来完成。
像是有人按下了好运按钮一样，好消息开始不断地传来。
卢海、罗宾、卡洛斯先后传来消息，他们的快递任务顺利完成。第三舰队的四艘战舰及时回防，击毁了正在轰击能量壁垒的种族联盟舰船，地下堡垒安全了。
地球虽然只有4座神农主炮，但却有可以同时开火，且在克莱因的模拟程序的调试下不知疲倦4个射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