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她慢吞吞地开口:“怎么了?”
“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吗,”宋琦将手包放到沙发扶手上,“和姐姐说话要懂礼貌。”
余念沉默着,没有说话。
宋琦:“小姑娘小小年纪学点好,把心思花在读书上,不要成天想着用那些小手段,这些只有小孩才会用,怪幼稚的。”
女人最懂女人,看到余念的第一眼,宋琦就猜出这个小姑娘对陆知秋有别的心思。
余念回过头。
小姑娘裹着男人的外套,眼尾扫了腮红,像森林里需要保护的小鹿,楚楚可怜的模样。
可她的目光却是淡淡的,眼里没有半点情绪的波动。
余念轻笑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你是谁啊?”
宋琦一愣,少女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居然像极了陆知秋。
“家里人教过我礼貌待人,但这不代表我要对一个莫名其妙闯进来数落我的陌生女人打招呼,”余念微微扬起下巴,脖颈修长,“麻烦能别靠着沙发吗,我有洁癖。”
宋琦一下子变了脸色,她想不到一个小姑娘能这么反驳自己.
“啊对了,还有,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小姑娘抬起头,冲她甜甜一笑:“下次别自称姐姐了,看着也不像。”
这时候,陆知秋走出茶水间。
他看向宋琦,嗓音平静:“还不走?”
“是啊,”余念歪着脑袋,“阿姨你还不走吗?”
宋琦的表情出现裂痕,漂亮的脸变得狰狞,她抬起手,鲜红的指甲少女的脑袋:“知秋,她是谁,她凭什么这么说我——”
“那你又是谁,凭什么上来数落我?”余念打断她的话,“阿姨,你家里人没教过你吗,不要用手指着别人,这样很不礼貌。”
陆知秋:“念念。”
余念从善如流地闭上嘴。
“过来。”
余念跳下沙发,哒哒哒跑到男人身边,肩被人揽住往后一拽,她听到男人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宋琦,把手放下。”
宋琦一愣。
这是自见面以来,陆知秋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还是和从前一样,平静冷淡,不带一点儿情绪。
陆知秋面无表情:“趁我现在还没发火,马上离开这里。”
男人的语气很淡,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狠劲。
“如果你再这么指着她,就别怪我像上次那样,找人把你拖出去。”
-
宋琦最后还是走了。
外头挤满了白夜堂的人,大门一拉开,所有人都盯着屋里头的宋琦。
有人试探着问:“陆哥,这是……?”
“让宋小姐走,”陆知秋说,“如果她不肯,那就劳烦你们请她走。”
余念:“……”
大门“砰”的一声合上,余念脑海里已经上演了好几百出宋琦与白夜堂的爱恨情仇。
陆知秋把杯子塞到她手里:“趁热喝。”
余念乖乖应了声,低头抿了几口牛奶,然后趁着陆知秋不注意,悄悄抬头看他。
男人一如既往的没有什么情绪,视线在大门上停顿了一会,很快便挪开了。
似乎没有被宋琦影响到情绪。
小姑娘偷看的次数太频繁,很快就被陆知秋抓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余念慌忙撇开眼,掩饰似地喝了两口牛奶,想不到喝得太急,被呛的咳嗽了好几声。
陆知秋轻拍她的背:“喝慢点。”
“没,没事……”
余念扯了几张纸巾,刚擦完嘴,又狠狠打了两个喷嚏。
陆知秋皱眉:“感冒了?”
“没有。”余念摇摇头。
宋琦身上的香水味很重,和屋里颜料的味道冲在一起,很是刺鼻。
余念低下头,将鼻尖埋入外套内,熟悉的薄荷味充盈鼻腔,她才稍稍好受点。
陆知秋去开了窗,而后在余念身旁坐下,侧过头,问:“你不喜欢她?”
余念:“不喜欢谁?”
陆知秋:“宋琦。”
“宋琦,刚才那个阿姨吗,”余念将牛奶放到桌上,“是呀,我不喜欢她。”
陆知秋:“她年纪比我小。”
余念看过百度百科,当然知道宋琦比陆知秋小两岁,她刚才这么说,纯粹是为了气那女人。
“看着不像,哥哥比她年轻多了,”余念说,“哥哥像个大学生。”
陆知秋轻笑一声,没接话:“为什么不喜欢她?”
“因为哥哥不喜欢,”余念绞着手指,“哥哥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
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抬手去摸她的脑袋:“乖。”
小姑娘捂着头抗议:“不能再摸了,再摸就长不高了!”
陆知秋:“现在的身高就挺好,不用再长。”
余念回想起宋琦,加上高跟鞋,女人的身高直逼一米八。
她有些不服输:“还,还是再高一点吧。”
“刚才我在茶水间,”陆知秋问余念,“宋琦有没有欺负你?”
“训了我几句,我都说回来了。”
小姑娘顿了顿,反问:“哥哥怎么不问我有没有欺负她?”
明明陆知秋出来的时候,一脸气急败坏的人是宋琦,不是她。
“这有什么好问的,”陆知秋说,“你不是这种人。”
余念眨眨眼:“如果我是呢?”
“那就欺负着吧。”
男人垂下眸子,语气散漫:“放心大胆地欺负,哥哥替你担着。”
-
周一,陈柏校在大课间宣布了数学竞赛的事。
“市里的决赛名额只有四个,一中占了三个,”陈柏校捧着茶杯笑得乐呵呵,“这三个学生里,我们班就占了两个。”
陈柏校一说完,所有学生几乎同一时间看向余念,不约而同开始鼓掌。
余念:“……”
学霸人设深入人心。
周双双和余念咬着耳朵:“除了你,还有一个名额是谁啊?”
“我不知道。”
余念老老实实地摇头:“这次竞赛我们班去了好几个。”
“这两位同学就是余念和林星旭,一个金杯一个银杯,”陈柏校笑得一脸慈祥,“竞赛第一第二都出在我们班,老师很骄傲。”
陈柏校走后,周双双问:“决赛在哪办啊?”
余念打开手机,查了下邮箱:“在上京。”
周双双:“要找人陪你去吗?”
“不用,”余念说,“我一个人就行。”
大部分竞赛的决赛地点都定在上京,余念去过很多次,很了解这座城市。
“食宿和出行的钱都是赛委会出,不过要自己订机票,”余念咬着牛奶吸管,“我查查航班。”
周双双:“你早点订吧,最近是出行高峰期,机票很紧张的。”
余念想想也是,又在邮箱确认了下开赛时间,打开APP订机票。
“你说我要不要提前一天去,”她拿了块面包,叼在嘴里,“上京有家烤鸭挺出名的,上次比赛日程太赶,没来得及吃,这次一定要吃到。”
周双双凑过来:“可以呀,记得买大航空,安全一点。”
余念选定日期,想了想,又有些犹豫:“还是算了吧……”
“怎么了?”周双双问。
“比赛在周一,我周日过去就行,”余念说,“周六留在魔都吧。”
“你不是要吃烤鸭吗?”
“烤鸭这儿也有,味道差不多。”
周双双一脸怀疑:“真的吗?”
余念咬着唇,声音小了点儿:“周六我想去白夜堂陪哥哥。”
周双双了然,笑出声:“比赛了还不忘陆哥哥,你可真是够痴情的。”
“你声音能不能小点儿?”余念作势要捂她的嘴。
“好好好,我声音轻点。”
周双双语气暧昧:“你们现在怎么样,打算什么时候表白?”
“还早着呢,起码得等我成年吧。”
余念垂下眼,扯了张餐巾纸揉啊揉:“而且我还不够了解他。”
周双双:“怎么可能,你们就差天天待一起了。”
余念又想起那晚突然出现的宋琦。
她和陆知秋之间肯定有些什么,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小姑娘的心情低落下来,叹了口气:“你不懂。”
这时候,林星旭走进教室,屈指轻叩后门。
他清了清嗓子:“余念。”
“嗯?”
余念回过头。
周双双在一旁小声说:“林星旭现在怎么回事啊,干嘛天天找你说话……”
余念用口型说了个“我也不知道”,抬眼:“有事吗。”
林星旭:“你去上京的机票订了没。”
余念:“还没,怎么了?”
“要不要和我订一个航班?”林星旭说,“路上也好作个伴。”
余念现在满脑子都在想陆知秋,心思不在这个上,随口说:“啊,再说吧……”
见少女没有直接拒绝自己,林星旭眼睛一亮:“好,那你考虑考虑。”
这时候,走廊掠过一个人影,口哨声钻进教室。
易小北探着头:“余念,去小卖部吗?”
“不去,”余念说,“帮我带条巧克力。”
“好嘞。”
易小北应了声,看向一旁的林星旭:“哟,又找余念聊天啊?”
林星旭警惕地看着他。
“别紧张呀,林少爷,”易小北笑嘻嘻的,“我就问一声。”
林星旭皱着眉:“余念,你这朋友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不是我对你有意见,是我哥对你有意见,”易小北说,“他让我看紧你。”
林星旭一愣:“小陆总……?”
易小北:“哎,对了。”
一提到陆知秋,余念又有些低落。
她沉默了会,咬了咬唇:“易小北,你中午有空吗?”
“怎么了?”
“我有事问你,”余念说,“顺便请你吃顿饭。”
-
“你说宋琦?”
中午的食堂挤满了学生,易小北挑了个靠窗的位置,端着两个餐盘走过去:“你问她干什么。”
余念跟在他身后,怀里抱着两瓶水:“你认识她吗?”
“认识。”
提起宋琦,易小北变得有些暴躁:“这女人怎么了?”
“上周她来了趟白夜堂。”
“我知道,阿雅姐和我说了。”
“她来找哥哥,当时我也在场。”
“……”
易小北皱眉:“她没欺负你吧?”
和当时陆知秋的反应一模一样。
余念:“算不上欺负吧,训了我几句,话说的很难听。”
易小北“嘶”了声:“这女人,她怎么敢——”
“然后我喊了她一声阿姨,”余念说,“她看上去很不高兴的样子。”
易小北:“……”
易小北:“姐,不愧是你。”
余念:“好说好说。”
“宋琦是刺青师,以前从白夜堂出来的,”易小北夹了筷子菜,“她也是我师父的徒弟。”
余念查过百度,对前半句话不意外,听到后半句时却愣住了:“她是你师姐?”
易小北嗤笑:“我没有这样的师姐。”顿了顿,又继续说,“不过我哥就收过两个徒弟,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宋琦。”
“她是不是做了很过分的事?”余念戳着米饭,“哥哥看上去很不喜欢她的样子。”
“何止是不喜欢,”易小北说,“因为她,我哥之后再也没收过徒弟。”
宋琦毕业于伦敦大学美术系,履历很漂亮,后来学了纹身,通过圈内人认识了陆知秋。
她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白夜堂。
男人眼眸微垂,神情散漫,坐在沙发上画手稿,握着铅笔的手骨节分明,笔下画的是九龙拉棺,悍戾异常。
宋琦对陆知秋一见钟情,却没有直说,而是求陆知秋收她当徒弟。
宋琦掩饰的很好,陆知秋没有看出她的心思,见她有天赋,美术功底又扎实,便答应了她的请求。
之后宋琦一直待在男人身边,和他学习各种刺青的技巧。
宋琦长得好看,从小到大的追求者无数,和陆知秋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她便发动攻势,开始向男人抛去各种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