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只能顺着她，”陆知秋笑了笑，手臂搭上余念肩头，“重新介绍一下，这是我家小姑娘。”
众人哄笑出声。
余念脸颊微微发烫，心不在焉地听他们聊天，抬起头，四处张望。
宋琦还在宴会厅里，正拿着酒杯和人聊天，脱了外套，她里边穿的是一件深v长裙，身材琳珑有致，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
注意到余念的目光，她抬起眼，两人视线接触。
余念抿唇，扬起一个温和的笑。
女人面上的表情一僵，迅速撇开了目光。
“今天先说到这，我们先走了。”
陆知秋拍拍余念的背：“走了，小姑娘。”
少女这才回过神，和众人道别。
离开后，她踏入电梯：“不要喊我小姑娘嘛。”
陆知秋穿了一身裁剪得体的正装，扣子扣到领口的最上方，别着枚暗色的宝石胸针，整个人看上去优雅又禁欲。
他单手扯开两颗扣子，拖着音：“好，不喊就不喊，我都听念念的。”
男人的声音磁沉，低哑，余念不再说话，低下头，头发挡住发烫的脸颊。
到了会场，颁奖典礼已经开始，两人在最后一排落座。
台上正在颁布铜奖，男人微微侧头：“铜奖怎么有三个人？”
“按名次划的，”余念说，“铜奖三人，银奖二人，金奖一人。”
陆知秋：“你是金奖吗？”
余念：“是。”
“嗯，真棒，”男人慢条斯理道，“我们念念真厉害。”
余念：“……”
这语气，仿佛在夸一只讨人喜欢的小宠物。
颁奖流程走的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余念——
“让我们欢迎本次竞赛的金奖得主，余念！”
上台，鞠躬，领奖，发表感言——这套流程余念已经走了无数遍，早已轻车熟路。
在合照的时候，她捧着奖杯，下意识往场馆的角落望去。
只见男人倚在座位上，手里举着手机。
余念微微一愣。
下了台，她跑向陆知秋：“你刚才拍我做什么？”
“记录一下，”男人将手机递给她，“这种时候很有纪念意义。”
手机里录的是视频，余念点开时，心里有点小激动。
这是她比赛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记录她得奖的高光时刻。
视频是从余念领奖时开始录的，当她在台上握着话筒说“这次比赛的题目很难，我也是凑巧才做出来，大家都很优秀”时，男人嗤笑一声，评价了一句“小狐狸”。
余念：“……”
她放下手机：“你怎么还带实时评论呢！！”
她打开实时传送，将视频保存到相册里，忍不住又看了一遍：“不过角度找的还挺好看。”
然后顺手发给远在异国的外公外婆。
本以为两国差着时差，老两口不会看到，没想到过了几分钟，外婆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念念啊，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嗯？”余念一愣，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不是啊。”
“给你拍视频的人是谁？”外婆声音有点急切，“我怎么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哦哦哦，”余念反应过来，“是知秋哥哥给我拍的啦，他就在我旁边。”
说罢，她将手机递到陆知秋耳边。
“喂，常奶奶好，我是陆知秋。”男人靠近听筒，侧脸无意识擦过余念的指尖。
少女手微微一抖，指尖的皮肤灼热起来。
直到陆知秋伸手打了个响指，她才回过神，拿回手机：“喂？外婆，是我。”
“念念，知秋陪你去上京了？”
余念：“没有啦，是知秋哥哥要来上京办事，顺路而已。”
“原来是这样，”常老太太突然想起什么，“对了，你再把电话给知秋一下，外婆还没告诉他我们回国的事。”
余念呼吸一滞，下意识看向身边的人。
男人正在看颁奖典礼，灯光下目光更显散漫，下巴微微抬起，侧脸弧度优越。
余念忽然觉得沉重极了。
倏的站起身，她走到厅外：“外婆，这件事我和知秋哥哥说吧。”
常老太太不解：“怎么了念念，你声音听上去不对劲。”
“……没事，您听错了，”余念深吸一口气，“总之这件事我来就好，不用麻烦您。”
挂了电话，余念没急着回展厅，而是绕过长廊，走到酒店的落地窗边。
脚下是无边的城市夜景，余念脱力般靠在玻璃上，半晌，伸手捂住了脸。
按照颁奖流程，还有十分钟就是大合照，她必须在这段时间内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余念大脑一片空白，头发挡着侧脸，轻声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怎么和陆知秋开口，也不敢去想他会是什么反应。
她不知道他是否会挽留，亦或是在男人心里，她只是个临时借住的小姑娘，迟早都会回自己家。
余念抬起头，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眼尾湿润，鼻尖通红，唇瓣紧紧抿着，绷成一条直线。
她告诉自己不能哭，陆知秋是不会喜欢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孩的。
背后高跟鞋的声响打断了余念的思绪，抬起头，透过玻璃看见宋琦出现在身后。
她没有回头，深吸一口气，调整好情绪，垂眼看着窗外的夜景。
宋琦径直走到她身边，抬手拉开窗户上的通风口，冷风灌进来，刺的脸颊生疼。
女人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细长的女士烟，娴熟地点上：“余念。”
余念拨弄着头发，将碎发别到耳后：“怎么了？”
少女原先的脆弱和委屈已尽数消失，面沉如水，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通红的眼眶和微哑的嗓音出卖了她。
宋琦捕捉到了这一点，红唇勾起：“怎么哭了，受委屈了？”
“我早就说过，让你早点打消对陆知秋的那点小心思，”她笑的妩媚，“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喜欢你这种小孩？你都没成年诶。”
一句“未成年”让余念陷入沉默，半晌，她都没问一句为什么。
因为只要问了，就代表她已经输了。
“陆知秋不会对未成年有任何想法的，你从头到脚，都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宋琦缓缓吐出一口白烟，轻蔑道，“和他再亲密又怎么样，不照样只能做个妹妹……小姑娘，爱而不得的滋味不好受吧？”
余念蓦的抬起头，轻声道：“这个滋味，你比我清楚吧？”
“一个已经失败的人，又有什么资格来教育我呢？”
宋琦一愣。
“你知道我叫余念，应该也知道我是常家的继承人吧。”
余念脸上难得没有笑容，看着她，声音淡淡的：“几年前你畏惧陆家势力跑到上京，如果我说我有那本事让你在上京也混不下去，你信不信？”
少女漂亮的狐狸眼开成扇，眼眸微垂，目光平静，年纪虽小，身上却已沉淀出几分上位者的气势。
她冲女人微微一笑：“阿姨，你好自为之。”
说罢不再看宋琦一眼，提起裙摆与她擦肩而过，刚要离开，却见陆知秋出现在长廊尽头。
男人向她走来：“念念，马上要合影了。”
刚才在宋琦面前已是强撑，见到陆知秋的第一眼，余念立马溃不成军。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在原地站定，将哽咽锁在牙根：“我人有点不舒服，就不去了。”
说罢快步向一旁的电梯间走去。
陆知秋察觉到不对劲，三步并两步，在电梯合拢前撑开门：“念念，怎么了？”
“没事，”少女低着头，努力不让他看到自己的泪水，“我想回房间休息。”
修长的手伸过来，抬起她的下巴：“怎么哭了？”
小姑娘拼命摇着头，摆脱男人的控制，拨开他的手。
她的声音已经染上哭腔：“我没事的。”
陆知秋皱起眉：“有人欺负你了？”
“你别问了，”余念紧闭着眼，泪水顺着脸庞滑落，“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
少女的哭音就在耳旁，男人生平第一次感到手足无措，手停在半空，却不敢去触碰。
生怕面前哭成泪人的小姑娘受了委屈。
余念抬手抹去眼泪，深吸一口气，抬头：“哥哥。”
陆知秋一顿。
他似乎……很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我现在想一个人回房间，”小姑娘的声音很轻，“可以吗？”
陆知秋看了她一会，收回手，电梯门合拢，将两人隔绝。
宋琦在一旁看着两人闹，抽完一整根烟，随手将烟碾灭。
她曼步上前，缓缓吐出一口白雾，烟雾缭绕中面容更显妖媚：“别对她太上心了，一个没成年的小妹妹而已。”
陆知秋侧过脸，目光轻扫，抬手松开袖口，一把将女人贯到墙上。
光裸的后背与墙面相撞，疼的宋琦忍不住皱眉。
她听到陆知秋冰冷的声音响起：“是你招惹她的吧？”
宋琦瞳孔一缩，下意识反驳：“我只是和她说了几句话……”
“我警告过你离她远一点，如果管不好自己，那我就找人来管住你，”男人一身戾气，“她是我妹妹，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莫慌，我们念念马上就要成年了（严肃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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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陆知秋下了楼, 敲开余念的房门。
开门时，小姑娘身上还穿着典礼上的礼服裙，几缕碎发贴着侧脸, 眼睛湿漉漉的，柔软的睫毛上沾着泪水, 看上去委屈又可怜。
一束光自头顶打在她身上, 勾勒出单薄而瘦削的身影，像尊一触即碎的瓷娃娃。
陆知秋不自觉放轻声音：“念念，你还好吗？”
余念吸了吸鼻子，扬起一个笑：“哥哥, 我很好。”
唇角的笑容与脸上的泪痕形成对比, 刺眼的很, 男人忍不住蹙眉，抬眼望向少女身后的行李箱：“你在收拾行李？”
“啊？是啊，”少女回头看了眼，“我想回魔都了。”
她抬起眼, 望向他：“哥哥对不起，不能在上京陪你了。”
“说什么对不起？”陆知秋捉住她的手腕，触感一片冰凉, “想回魔都就回，哥哥陪你。”
余念一愣, 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就好——”
陆知秋：“你让我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回魔都？”
余念闭了闭眼。
又来了。
因为她是小孩子，所以不放心她独身出行。
“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 我可以一个人的，”她睁开眼，执拗道，“哥哥，你不用担心。”
以前余念喊哥哥时，语气里满是欣喜与崇拜，如今却只剩脆弱与无力。
她已经开始向不可抗拒的现实妥协，选择了逃避。
陆知秋看着她，态度很坚定：“不行，我陪着你。”
“……”
余念拿出手机，给他看了机票信息：“我订了今晚的航班。”
然后调出购票界面：“航班已经卖完了，你怎么陪我？”
陆知秋垂眼，沉默了一会。
就当余念以为他已经妥协时，听到他沉声道：“这不是问题。”
男人拿出手机，调出一个电话号码——
“最短时间内把私人飞机调到上京，送我回上海。”
余念：“……”
万恶的资本主义。
私人飞机起飞需要提前一周进行申报，如今临时调动，还要一段审批的时间。
好在今晚航班不多，航线也充足，那边给来消息说一定能起飞，让陆知秋耐心等待。
男人挂了电话，走进门，将西装外套披到余念肩头。
“去换身衣服吧，”他说，“换完再理行李。”
余念在洗手间换了身便服，卸了妆，抬起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额角的碎发被打湿，贴着面颊，眼底已经干燥，眼眶却依旧通红。
她轻轻叹了口气：“……好没用哦。”
小姑娘在卫生间里待了大半个小时，才磨磨蹭蹭出来收拾行李。
陆知秋坐在沙发上，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宽松的帽衫包裹着瘦小的身躯，长发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如同优雅的天鹅，美丽又脆弱。
余念不高兴，陆知秋也跟着烦闷起来，下意识想抽烟，拿出烟盒，刚咬入齿间，才反应过来。
男人低低地“啧”了声，将整包烟扔进纸篓：“这事怪我。”
余念动作一停，回过头：“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