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格蕾丝和公爵大人的探视时间很快就用完了。
为了继续询问伯顿,他们只能暂时离开了关押加西亚先生的牢房。
另一间牢房里,伯顿正满脸焦急地在房间里直转圈。
一看到格蕾丝,他就像看到了希望一样,猛得扑了过去,差点被误认为他要袭击警察。
“克里斯蒂先生,您一定要救救我!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一个忠诚的仆人在自己的房间里
睡了一宿,醒过来就要被当成谋杀犯,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格蕾丝拍拍他的肩膀,劝他平静下来。
“我明白,伯顿,你现在一定很害怕,但是你得冷静下来,把你那天夜里经历的一切都告诉我。”
伯顿垮下了肩膀,“事实就是,我在自己的房间里睡了一宿,什么都没做,也没经历任何不寻常的事。”
“米勒先生告诉我,你在十点半的时候给他送过一片安眠药。”格蕾丝提示他,“还是有很多微不足道的小事的,不是吗?”
“是有这么一件事,可是当时大家应该都还没有入睡,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伯顿失望地摇了摇头,“米勒先生确实要了一片安眠药,而且还吃了下去——”
“你看到他吃了安眠药?”约瑟夫插嘴问道。
“是的,公爵大人,他吃过安眠药之后,我才把水杯收走的。”
这样看来,米勒先生应该就更加没有作案机会了。
“我拿着杯子和托盘回到仆人房,和约翰聊了几句,喝了一杯啤酒,之后就回了房间,然后一觉睡到了天亮。”伯顿认为自己回到卧室的时间是十一点。
既然伯顿坚持认为自己一觉睡到天亮,多余的线索,他自然也就没办法提供了。
格蕾丝和公爵大人回到了金羊毛庄园,想要去加西亚先生的房间看看。
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加西亚先生这个替罪羊的房间,并没有被凶手清理。
格蕾丝早就已经把加西亚先生排除在外了。
因为一个会在杀人后收拾死者房间、清理证据的凶手,不会在出门杀人的时候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让两个人同时注意到他的外出。
唯一的解释,就是凶手知道加西亚先生外出了,所以才顺势犯下了杀人案,好让加西亚先生替他背负罪名。
格蕾丝和约瑟夫两人在加西亚先生的床铺上着重翻找了一遍,最终在加西亚先生的睡袍上找到了一些植物的叶子,看起来应该是来自于荆豆。
之后,两人又在加西亚先生的拖鞋鞋底上发现了一些特殊的红色泥土。
他们沿着这个线索,在周围的村庄询问了不少村民,终于找到了一个符合
条件的地点——距离案发地点四英里左右,和案发地点分别位于金羊毛庄园两个不同方向上的一块长满了荆豆的土地,因为制陶工在那里筛过陶土,所以有一小块地方有红色的土壤。
如果加西亚先生的目的是杀人,那么他费尽周折步行两英里到这里,然后再步行四英里到悬崖边杀人,而布鲁克先生还恰好等在那里,让他有机会把他推下悬崖,这一连串的事,不论如何都是说不通的。
除非布鲁克先生和加西亚先生两人都是真正意义上的精神病,根本不按正常人的思路做事。
当格蕾丝把这一发现告知警方的时候,虽然之前的那名警察不太高兴,但在证据面前,他还是选择释放了加西亚先生。
至于加西亚先生那贪婪的家人把他送到精神病院的事,米勒先生和艾迪医生听说之后都义愤填膺,纷纷表示愿意帮忙。
其中艾迪医生给加西亚先生写了一份诊断书,证明他本人并没有精神病,并严正说明梦游症并非是精神疾病。
米勒律师则起草了律师函,准备帮助加西亚先生打官司,把他的财产要回来。
这三位先生的战果如何,目前格蕾丝还不得而知。
眼下,她正在三楼男仆卧室的小壁炉前,看着那里还没来得及清理的灰烬。
现在是四月末,即使是客房都不会有人引燃壁炉,仆人的房间就更加不可能烧煤。
说句不好听的,哪一家的仆人会比雇主更加娇贵呢?
对于大多数崇尚节俭的家庭来说,四月份烧煤,简直就是一种罪恶的奢侈。
可是男仆的房间里,居然有一堆最近才新产生的煤灰。
这就让人不得不怀疑,男仆们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比如说……焚烧信件。
格蕾丝并没有询问约翰,因为无论他承认还是否认,目前她都没办法判断他说的是真是假。
她偷偷找到了史密斯先生,询问他是否有仆人的照片。
在很多人家,雇主都会定期给仆人们拍摄合照,目的就是为了展示家庭的繁荣。
为了宣传自己的庄园,史密斯先生也给仆人们拍摄了一张合照。
格蕾丝借走了这张照片。
因为
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之前艾略特小姐为什么会说自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布鲁克先生。
她之所以会产生这种熟悉感,是因为布鲁克先生的神态和举止,会和某个和他有着亲近关系的人非常相像。
人们总是会说夫妻之间有夫妻相,兄弟姐妹之间很多也有“相似的气质”。
这是因为人的模仿心理,两个生活中经常接触的人,会不自觉地模仿对方的表情、神态、动作,导致人们有的时候,会觉得这两个人看起来有点“像”。
这种像并不是基于五官,而是基于神态和举止。
布鲁克先生就属于这种情况。
他和约翰笑起来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同一个人。
格蕾丝看着照片上笑得十分开心的男仆,眼中闪过一道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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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兄弟阋墙
其实不用格蕾丝做多余的调查,只要能用这样照片,让警方对布鲁克先生过去的人际关系刨根问底,就能查出他和约翰的关系。
事实也确实如此,布鲁克先生和约翰,根本就是一对亲兄弟。
只不过布鲁克先生的本职工作,可并不是商人。
这也是格蕾丝在他的房间寻找线索的时候,发现的一处异常。
布鲁克先生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可疑的信件,也没有任何商务往来的信件。
格蕾丝作为公爵府的总管,总管室里每天不知道要接到多少来信。
但布鲁克先生作为一个商人,却连一封商业上的信件都没有,这着实让人好奇。
即使凶手要抹除自己的痕迹,也完全没必要把布鲁克先生和其他商人往来的信件也烧掉。
这说明,格蕾丝设想的那些商业信件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布鲁克先生也并不是商人,而是一名推销员。
这一点还是警局那个讨厌私家侦探的警察查到的。
希望这次的事件,可以让他改变一些对侦探的想法。
有了这么一层关系,约翰的身份自然就引人怀疑了。
毕竟作为亲兄弟,两个人在外的身份却都是假冒的,说这不是阴谋,谁都不会相信。
而且格蕾丝一旦把约翰安在“偷窥狂”、“入侵者”的位置上,一切也就很好解释了。
首先,约翰以仆人的身份,进入了金羊毛庄园,先了解了金羊毛庄园的内部情况。
紧接着,随着其他客人的入住,他的哥哥布鲁克先生假扮成一名商人,丝毫不引人怀疑地住进了金羊毛庄园。
由于两人对外的身份,一个是男仆,一个是住客,布鲁克先生可以以任何理由,将约翰叫进自己的房间。
比如“需要剃须工具”、“叫茶水”、“清洁礼服外套”等等等等,所有男仆分内的工作,布鲁克先生都可以要求约翰到他的房间去。
而约翰之所以不苟言笑,恐怕也有怕被识破的原因在。
两兄弟笑的时候非常神似,这件事他们小的时候肯定也听别人提起过。
于是约翰也就扮演成了一名沉默寡言的男仆,这
样即使平时面无表情,别人也不会怀疑什么。
只不过庄园仆人们合照的时候,或许摄影师说了什么故意逗大家开心的话,所以照片上的仆人们才会一脸笑容。
约翰可能也忘记了这么一个小插曲。
总而言之,这对兄弟混进金羊毛庄园,其目的就是为了偷偷地开采那堵石墙。
但毫不知情的史密斯先生却在经营旅馆方面颇有心得,使得金羊毛庄园刚刚对外开放,就立刻被预定一空。
布鲁克先生没能预定到有刚玉之墙的那个房间,反而被麦金蒂小姐抢了先。
约翰身为男仆,没办法随便进麦金蒂小姐的房间。
而且房间里有人,也不方便他们晚上偷偷寻找红宝石。
于是约翰明知道麦金蒂小姐睡眠很浅,却还是潜入了房间,就是为了让这位女士感到不安全,从而退房。
可惜麦金蒂小姐本人非常喜欢庄园式的生活,虽然被潜入者吓了一跳,但她还是选择了留下来,并找格蕾丝这个侦探帮忙,而不是选择退房,离开这里。
第一次吓唬麦金蒂小姐失败的约翰很快就开始了第二次的恐吓,结果却发现麦金蒂小姐锁上了所有的门。
通道被阻断的约翰只能选择去自己平时用来窃听麦金蒂小姐房间的雄鹿头房间,来偷窥麦金蒂小姐的动向。
在被麦金蒂小姐发现的时候,为了让她知难而退,约翰也没有选择立刻逃走,而是和她对视了一眼。
之后,他就从烟囱爬进了自己的哥哥布鲁克先生的房间,等到其他人冲进麦金蒂小姐房间的时候,偷偷回到了楼上。
这样一来,房子里发生的一切,看起来都和他毫无关系。
就连格蕾丝,一开始也没有把他当成怀疑的目标。
然而约翰后来的行动,逐渐暴露了他自己。
甚至可以说,他嫁祸给伯顿的行为,完全是多此一举。
因为如果把仆人们完全隔离在这件事之外,格蕾丝找到他的几率反而更低。
是他自己多余的举动,把格蕾丝引到了仆人房去,从而发现了煤灰。
凶手们总是觉得,替罪羊越多越好,却往往
不明白,自己的行动越多,留下的破绽也就越多。
审讯的时候,约翰交代了自己杀人的经过。
“住客们发现了密室之后,我的哥哥就决定放弃这件事,但我不想放弃。
那天我发现史密斯先生在给拍卖行写信,于是就制造了那一场火灾。
伯顿果然上了当,在书房门口摔了一跤,成功点燃了整个书房。
第二天早晨,我哥哥就借口要剃须,把我叫到了房间去,勒令我停止这件事。他是个胆小的人,只想求财,却不愿意冒风险。
我们两个在房间里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当天夜里,两人为了不惊动其他人,选择去外面谈谈。
约翰怕伯顿发现异常,还在他的啤酒里下了安眠药。同样被下了安眠药的,还有浅眠的麦金蒂小姐和喜欢熬夜写书的艾略特小姐。
这样一来,住客夜里会拉铃的概率也就减少了很多。
但卡特上尉、公爵大人以及格蕾丝这三个人平时十分警觉,约翰并不敢用安眠药蒙混过关,而艾迪医生本身对药品非常敏感,也不是约翰敢于下安眠药的对象,所以这几个人,在入睡前都没有喝到有安眠药的饮品。
“我必须要说明,我一开始并没有打算杀人。”约翰捏了捏眉心,“我当时只是想趁着加西亚先生梦游的时候,吸引卡特上尉的注意力,让我哥哥有机会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庄园。”
“然后呢,你为什么后来又杀了他?”警察问道。
“他在后门等了我一会儿,大概就是十二点的时候,我们两个才提着提灯,向外走去。
我们边走边聊,他还是坚持要退出这次的行动,当时我们恰好走到那处悬崖,说实话,我们谁也没注意到那里的高度。
因为他想要退出,我就告诉他,让他自己一个人离开庄园,我以仆人的身份留在这里,总会有机会接近那堵墙。
但是他坚持让我和他一起走,我们就在那个悬崖上争执了起来,我失手把他推了下去……”
约翰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痛苦,“当我绕路跑到悬崖底下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死了,他的脑袋磕在一块石头上
,几乎没几分钟就死了。”
不想背负杀人罪的约翰,很快就想到了应对的计策。
他把布鲁克先生的怀表摔坏,把指针拨到一点三十二分,伪造了他的死亡时间,误导格蕾丝和警方。
而这时候的验尸技术,是很难把死亡时间精确到一个小时之内的,他的方法虽然粗糙,但却很有效。
约翰提着提灯,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庄园,做出一副从没离开过的样子,为了伪造不在场证明,他还给半夜打牌的伦纳德先生和琼斯先生送了一瓶威士忌。
之后他打扫了布鲁克先生的房间,把证明两人关系的东西都收集了起来。
由于伯顿吃了安眠药,夜里睡得很沉,所以约翰点燃壁炉焚烧信件的事,他根本毫无察觉。
“我回来以后,才发现自己的嗅盐瓶被扯掉了,于是就把伯顿的嗅盐瓶拆了下来,放在了自己身上。”
约翰虽然对哥哥的死表现出了一点悲伤情绪,但是那种情绪转瞬即逝。
他伪造证据、污蔑无辜的人时毫不手软,这说明他本身就冷酷无情,不把别人的命当成一回事。
格蕾丝对这种人并没有什么同情之心,她语气平淡地询问约翰:“你是怎么知道那堵墙的?”
“一本古老的日记,是我的一位长辈留下来的。”
原来,约翰的先人,就是马洛里男爵最忠实的仆人之一。
这个人曾经参与了铸造那堵墙的全过程。
那时的仆人和现在有很大不同,其中很多人,都和自己的主人有着深厚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