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廷看得心里一动，把牵着的手揣进自己大衣里的口袋，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他灼热的体温，徐慢的脸红得更彻底，江廷很认真地叮嘱：“下次多穿点，别感冒了，现在正是冷的时候。”
说着，他突然停下来，半弯着腰，徐慢没有任何防备，嘴唇刚好擦过江廷的脸颊。
差点亲上。
徐慢被自己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凉气，正想别开脸，又听到江廷问：“徐慢，你紧张么？”
“紧张什么？”
徐慢眼观鼻鼻观心。
他目光灼灼，似有火焰在瞳孔里燃烧：“我发现，牵你的手我竟然会紧张。”
他眼里有摄人心魄的蛊，徐慢被他的视线盯得心虚，立刻松开握住的手，装作害羞往前走了几步逃开。
“我们先去吃饭吧，我好饿。”
横港大厦顶楼的旋转餐厅是津城最好的观景点，也是地标性建筑，从落地窗往外看能将整个津城尽收眼底，一线江景，高楼耸立，万家灯火。
徐慢没想到，第一次约会江廷就带她来津城最贵的餐厅，还真是和上一世如出一辙，她真的很想知道江廷到底带过多少女人来这里。
他是在这里搞了批发团购吗？
服务员拉开座椅，徐慢坐下问他：“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吗？”
“不算经常，偶尔吧。”
徐慢半开玩笑地问：“和以前的女朋友？”
没料到徐慢会问起这个，江廷眼底闪过片刻的诧异，餐巾擦过嘴角，挑眉：“是有来过。”
“哦。”徐慢继续低头喝水。
江廷观察徐慢的表情，浅笑：“吃醋了？”
“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
徐慢低头看着菜单，不敢和他对视，更是增添了欲盖弥彰的味道。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
徐慢还在一个劲儿地琢磨菜单，虽然上一世她和江廷来过很多次，但现在仍要装作第一次来的样子，免得江廷起疑。
清纯白莲花的剧本，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徐慢把菜单从头翻到尾，看看上面的价格，假装为难地和江廷说：“江廷，要不我们去别的地方吃吧，这里太贵了。”
上一世，确定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她也是这么和江廷说的。江廷当时的回答是：“如果你确定要和我在一起，就要适应我的生活方式和生活节奏，我不会为了你降低我的生活质量。”
而现在的江廷，显然被她的反应逗笑，但看到徐慢严肃的表情，他忽然想起上一次出去吃饭，她偏要和他AA，还给他转了九十一块钱的事情。
“徐慢，我们现在是恋爱关系。”江廷很认真地解释，想要纠正她的观念，“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要学会适应我的生活方式和生活节奏，见识多些总是好的。”
这话一出，徐慢就知道，这才是她熟悉的江廷，傲慢又自大，她必须要适应他的一切，而不是他要迁就她。
方才在停车场被蛊惑的那几秒，现在已经完全冲淡，徐慢又重新变得心安理得，渣得理直气壮。
于是，她乖顺地应声：“我不知道要点什么，你帮我点吧。”
徐慢抬手的瞬间，江廷瞥了一眼，等到服务员走后，他才问：“上次送你的手镯呢？”
“我没戴出来，工作起来不方便。”徐慢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茬，看到他的手腕才明白，原来这是情侣款，她信誓旦旦地保证，“下次我一定记得戴出来。”
江廷嗯了声，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菜很快就上齐，高级餐厅的菜一向都是卖相极佳的，摆盘漂亮却缺乏食欲，此时摆在她面前的香煎鹅肝配海蜇虾，还不如路边烧烤摊上的蜜汁鸡翅来得诱人，不过现在徐慢也是真的饿了，顾不上那么多。
江廷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和别人聊天，徐慢还记得这点，于是也配合地低头吃饭没出声。但是，坐在他们隔壁那桌情侣，一边调笑，一边互相喂食，看得徐慢有些许不适。
她意兴阑珊地转过头，突然发现江廷正在看着她，像是意有所指。
不是吧。
徐慢霎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江廷不会也想让她喂他吧，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还变化那么大……
徐慢挣扎了几秒，最后抱着英勇就义的心态，用叉子戳了一小块蟹塔递到江廷唇边，江廷瞳光明亮，忽然弯起嘴角笑了，徐慢一下懵了，不知所措。
“我是说，你脸上有东西。”
江廷起身，弯腰帮她擦掉脸上的汤汁，徐慢这才意识到自己误解了他的意思，恨不得钻进地洞里。
徐慢五官揉成一团，双手捂住脸，一旁的江廷笑得更欢，他目睹了徐慢所有的心路历程，从鄙夷到震惊，再到说服自己接受，最后终于鼓起勇气把那块蟹塔递给自己。
“傻瓜。”
这么油腻的字眼，他说起来却很自然，隐约听出话里的宠溺。
直到离开餐厅，徐慢都还没从尴尬的情绪中缓解过来，尤其江廷还用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她，就像在时刻提醒她刚才做的蠢事。
越想越丢人。
徐慢只想直接回家，但这会时间还早，江廷带着她去了商场二楼。
路过一家彩妆店，门口的柜姐正给别人推荐口红，江廷不知怎么，想起了那天在沣城庆功宴上的那一幕，那个家境贫寒的少年看向徐慢时的眼神，他的同学还说他给徐慢买了口红当作礼物。
也不知道徐慢有没有收下。
即便他知道徐慢对那个男孩没有想法，但他总有种预感，那人会是个隐患。
有些想法钻进脑袋就很难摒除，江廷故意在徐慢面前提起：“昨天你走之后，我见到你的同学了。”
徐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随口问道：“见到谁了？”
“上次在沣城庆功宴上，”江廷顿了顿，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口吻，“喜欢你的那个。”
心脏骤然一跳，徐慢脸色不太好，她声音都有些哑：“你是说……沈斯远？”
“嗯。”
徐慢表情凝重，不知从哪来的愧疚，大概是因为上一次她拒绝沈斯远时，说的是她还有很多没完成的事，所以没有时间去想别的。而结果在不到十天，被他看到自己和另一个男的在一起了，虽然沈斯远迟早都会知道这件事，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徐慢还抱着一丝的侥幸：“他看见我们了么？”
感受到徐慢握着自己的手没了力气，江廷更是不悦，捏紧她的手腕：“不知道他看没看见，不过，我走过去和他打了声招呼。”
“我对他说，‘我和徐慢在一起了，就在刚才’。”
徐慢知道江廷这番话都是在试探自己，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勉强挤出个笑容：“上次我已经把话都说清楚了，他应该也知道。”
“你不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江廷笑着问。
徐慢摇头。
江廷搂过她的肩，姿态亲昵：“嗯，那就不说了。”
江廷就像是故意的，拉着她走到彩妆店里，站在口红专柜前，问徐慢喜欢什么样的。徐慢还未作声，柜姐就已经开始天花乱坠地推荐，一边说着帮她试色，边打量着旁边气质不凡的男人。
徐慢怕江廷觉得自己矫情，就挑了其中的一支，谁知道江廷特别阔绰地直接买了一整套，柜姐眼角的鱼尾纹都荡漾着笑意，她立刻拿礼盒装上，笑着迎他们出门。
临走前，还和徐慢说：“你男朋友对你可真好呀。”
徐慢露出微笑，挽着江廷的手臂没有说话。
她心里清楚江廷此举的用意，不过是想告诉她，有些人只能给你买一支口红，而我可以给你买一整套。
但谁又知道，一支口红的爱不会比后者更珍贵呢？
回到车上，徐慢指着那套口红，问江廷：“这是迟来的圣诞礼物吗？”
江廷摇头，从车后座拿出一个黑金丝绒礼盒，对她说：“这才是。”
徐慢不敢伸手去接，她认出了礼盒上的品牌名Vacheron Constantin，江诗丹顿。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徐慢迟疑了片刻才打开礼盒，是一块江诗丹顿的女士石英腕表，比上次的手镯贵重了不知道多少倍。
徐慢的心理压力更重，她已经想好了，等到分手后再把这些礼物全部寄回去给他，不是假清高，也不是心疼他的钱，只是怕自己良心不安。
“不喜欢吗？”江廷没从徐慢眼睛里读到任何惊喜的表情，他有些挫败，皱了皱眉。
“喜欢的。”徐慢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变得自然，“谢谢，手表很漂亮。”
江廷帮她把腕表系上，动作轻柔，如视珍宝，他靠近在她唇畔亲了下。
“我在学习怎么做一个尽职的男朋友，如果有不对的地方，记得告诉我。”
亲吻的瞬间，徐慢突然觉得，这场游戏好像越来越过火了。
江廷送她回学校，在徐慢的要求下，车只停在学校侧门，江廷原想陪她走到宿舍楼下，徐慢一口回绝了。
她不想太引人注目，虽然现在她手里提着这些奢侈品的购物袋已经足够招摇。
回到宿舍，周筱婷和陶桃正挤在一起看电影，见门口有人走进来，齐齐转过头去看。
周筱婷最先注意到她手上拿着的袋子，瞳孔放大：“江诗丹顿，还有阿玛尼，徐慢，你今天是出门中彩票了吗？”
“这应该是别人送的吧？”
陶桃知道徐慢一向节俭，哪怕是中了彩票，估计都不会用这笔钱拿来买奢侈品。
周筱婷还在盯着徐慢的手腕，感慨：“还真的是江诗丹顿的手表，绝了……”恍然间，她想起了一张英俊帅气的面孔，“噢，我知道了，肯定是上回在沣城遇到的那个男人对吧。”
徐慢也不想瞒她们，因为这些事情瞒也瞒不住，她点头：“嗯，昨天，我和他在一起了。”
周筱婷恨不得点起礼花庆祝，虽然她曾经也觉得沈斯远和徐慢挺配的，但在那样的男人面前，沈斯远变成炮灰那也是理所应当。
“美女就该和有钱又好看的帅哥在一起，徐慢，你终于聪明了一回。”
徐慢不想过多谈论这件事，她去洗了个热水澡，满身的疲惫褪去，徐慢觉得戴了一天的面具也是时候摘下来了。
她穿着睡衣坐在书桌前写日记，时间不早，她正准备上/床睡觉，突然周筱婷惊叫了声，她走过来摇着徐慢的手臂：“啊，完了完了，我忘记给你说了。”
“怎么了？”
“傍晚那会我在食堂遇到沈斯远，他让我转告你，晚上十点在图书馆前见面来着。”
徐慢眉头一皱，现在已经十一点半了，她看了下手机，也没收到任何沈斯远的消息，她安慰周筱婷：“没事，估计他等不到人，早就回去了。”
话虽是这么说，徐慢还是走出门给沈斯远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是机械的女声，沈斯远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徐慢又给沈斯远的舍友发了短信，问沈斯远有没有在宿舍，郭彪回了句语音，说没有啊，晚上出去一直没回来。
徐慢叹了口气，还是换了身衣服出去，起码要确认沈斯远没在图书馆前等她，她今晚才能睡个安稳觉。
徐慢裹着羽绒服走在夜里，月光如水，雪静静地下着，一路上，她说不清自己是怀着一种什么样的情绪，愧疚，烦闷，无措都有。
走了十分钟终于到了图书馆前，隔着不远的距离，徐慢都能看到正门前有个人靠着墙抽烟，那抹人影徐慢很熟悉，她忽然有点不敢走上前。
她站在台阶前，还是沈斯远先发现的她，温润的嗓音打破夜的第一道宁静。
他只是淡淡地说：“你来了。”
说完，似乎怕烟味会熏到徐慢，他走到垃圾桶前想把烟掐灭，不过徐慢笑了笑，对他说：“给我一支烟吧。”
沈斯远愣住，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整包递给她。
“还有，打火机。”徐慢说。
沈斯远帮她点烟，咔哒一声，打火机窜起火舌，清晰地映照着两人的脸。
徐慢已经有好几天没抽烟了，今晚不知怎的，烟瘾又犯了，她呼出一口烟，和沈斯远道歉：“对不起，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在这里等我。”
“没事。”
“你……等很久了吗？”
沈斯远摇头并未开口，他的手机一早就没电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
徐慢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已经快十二点了。”
沈斯远才知道自己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他颇有些意外，他没觉得时间过去得这么快，他只是想着再等一会，人没来，他就回去了。
他明明有很多种方法可以直接联系到徐慢，比如问路过的同学借手机给她打电话，又比如去她宿舍楼下找她，但他都没用，他近乎自虐地，抱着渺茫的希望站在这干等。
就像是在惩罚自己一样，他不停地回想起昨夜的场景，寒冷的雪夜，相拥的男女，他自始至终不过是个局外人，旁观者。
徐慢见他依旧缄默，她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对接下来的谈话内容隐约有预感，但没想到沈斯远没有一点铺垫，直接问：
“你和他，在一起了吗？”
烟雾弥漫，分不清是来自香烟还是呼出来的白气，徐慢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她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沈斯远听见心里紧绷着的弦断了，断得彻底。
今晚的见面，其实没有必要，但他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你上次说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不会那么快谈恋爱。”
他笑得有些苦涩，寒风里长时间没有喝水，嘴唇都干裂起皮，看上去颇有些病态。
徐慢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
仍是心有不甘，少年的脸在月光下变得坚毅而冷峻：“为什么他可以，我不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