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午荆已经太久没有闻过卫生间地板的味道,不过痛苦的是,他意外地发现即便时隔十多年,他依旧可以如此清晰地记得这股腥臊的味道,脸紧贴在冰冷瓷砖上的感觉竟然熟悉到令他连挣扎都不能,“你没有拿枪?”
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Lily不甚在意地俯身捡起来卷成枪管形状的纸,拍拍它,“小一点声,它也有个做枪的梦想不是吗?不过宝贝,我还是要纠正你一点,我不是受雇于你的妻子,而是……”
“他们是怎么说的来着?”清纯的女人思索半晌,微眯着眼睛吹了声口哨,“对了,境外势力,其实我是境外势力。”
午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在这样的剧痛下还能抬起头来,不过他已经在意识到这点之前呼吸困难、尖叫出声,“你是鸡花?”
“别这样严肃啦,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Lucy的那副生机勃勃的样子。”Lily拍拍他的头,手指上的刀旋转出花的形状,转瞬间刺了下去。
喀嚓。
淡黄色的液体冲淡瓷砖上的洗手液泡沫,转瞬间就到了她的脚下。
“别紧张,我只是更想看看你没有刘海的样子。”Lily收手,一茬碎发应声而落,还能很诧异地看他两眼,“叫你宝贝,没想到你是真的小宝贝啊?需要我送你点尿不湿吗?”
午荆嘴唇发颤,在他想去捞地板旁立着的扫把棍子却被靴子碾住脚的一瞬间,终于意识到这颤抖来自于打颤的牙齿。
“别杀我,”他从来没有意识到死亡是这么近的事情,而他可能更没想到半个小时后的午荆会羡慕此时还有能力自裁的他自己,他脑袋是天旋地转,嘴巴却只剩下可怜的求饶,“求求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能不能别杀我?”
上一秒还高高在上的雄性生物,现在却只能可怜兮兮地瘫软成泥,无论从那种角度上来说,都……
足够令人快乐。
Lily,或者说鸡花耸耸肩,还真的认真思考了两秒,“也不是不行,毕竟你是我最喜欢的一个种类。”
“你知道吧,那些打从一开始就吓晕过去的人一点都没有意思。”鸡花用脚挑开歪倒的扫把,而与此同时,手上旋转着的小刀笔直地戳进他不动声色往裤兜探去的手指。
午荆痛苦地闷哼一声,而兜里的刀片滑落在地。
看到他痛苦的样子,鸡花很是满意地哼了一长声,“我向来都比较喜欢宝贝你这样的,活蹦乱跳的,活泼还喜欢动来动去,这样做游戏也开心嘛。”
“我错了,求你,求你别杀我,求求你。”嘴里满是血沫的人浑身颤抖,原来抖如筛糠也真的不是一个夸张的形容词。
午荆已经语无伦次:“我求你了,我什么钱都不要了,明天就离开这座城市,不,我马上从这个城市里滚掉,保证你再也不会见到我。”
“作为让我快乐的奖赏,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鸡花抻了个懒腰,不可无不可地问,“要不然,你替我杀了你的弟弟?好像是叫做午棘的。”
“你敢动他!”却没想到,原本已经丧失所有堪为自尊的男人在听到这一句话后,一个猛甩头爆裂地盯住了他,“我弟弟和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对付我也就算了,要是敢动他一根汗毛,我做鬼都不会放了你!”
“第二十八只。”定定地与他对视两秒,鸡花挠了挠耳朵。
午荆拼死的威胁僵硬在瞳孔里,“什么意思?”
“你是第二十八只预言不想饶过我的鬼了,也许你们以后可以组一只EasyBoy小分队什么的。”鸡花拔起他身上的刀,甚至还友好地拽起了他,“不过既然宝贝你不接受我的提议,那我们就还是来玩捉迷藏的小游戏吧。”
说罢,不等已经恢复行动能力的人反应,鸡花已经自顾自闭起眼开始倒计时,“十、九、八、七……”
这种时候,不跑还来问的人就是傻逼啊!
然而就在午荆跑出卫生间的此时此刻,原本惨白的灯光闪动两下,倏地消失无影无踪。
停电了!
午荆内心狂喜,一边在跌跌撞撞地往前跑,一边嘶哑地尖叫:“杀人了,救命啊!”
而这时倒计时结束,已经有另一道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踏步过来,“宝贝?”
该死!
自从鸡花出现之后,KTV的营业额锐减,直接影响就是一楼以上没有使用包房,就连监控设备都没有开。
午荆当时拽着学生打扮的女生上楼时有多庆幸,现在就有多失望。
楼下麦克风的鬼哭狼嚎声还在继续,那音乐的颤抖几乎就震动在他的脚底,可却像是两个世界。
楼下没有停电,只要他跑到楼下去就能得救,甚至有希望能抓到这个该死的变态杀人魔!
下楼的楼梯阶在哪里?
在哪里?
在哪里啊?
“宝贝,宝贝。”轻快甜美的声音是情侣游戏升温的最佳催化剂,但听在他耳朵里却是夺魂交响曲。
随着脚步声走的是越来越近,午荆不敢再大声喊叫,就在心跳声已经鼓噪出令他濒临崩溃的节奏之前,贴胸的块状物令他心里一喜。
是手机!
真是喝酒喝多了,他怎么忘了自己上楼的时候还带了手机一块呢?
不再准备拼死一搏,午荆闪身进了一个空置的包厢,捂住自己的嘴,摸索着按数字的按键盘。
脚步声近了,更近了,那个魔鬼女人还在笑:“宝贝,我闻到你血的味道了,不出来和我一起玩吗?”
求你了,午荆哆嗦着嘴唇祷告,再给我一分钟,不,半分钟的时间。
老天听到了他的呼唤声,原本走近的脚步声再次远去。
但是……
操ktv老板的祖宗,怎么会没有信号?
会不会是这里信号不太好?
捂住呛着血腥味的嘴,午荆从包厢里面的沙发下小心翼翼地爬出来,在一片黑暗中摸索着打转。
选歌机器旁没有信号。
沙漏旁没有信号。
旋转椅旁没有信号。
怎么会这样?
难道上天注定他午荆要命亡于此?
他绝望地用头抵住了门,正在崩溃时忽然在微弱亮着屏幕的左上角发现生还奇迹。
有信号,有一格信号!
就在午荆颤抖着按下电话号的一瞬间,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想法闪电般贯穿了他整个脑海。
进门的时候,他,关门了吗?
抵住他头的木门不是门,是手。
而那冰凉的指尖转瞬间顺着他脖颈向下,以堪称温柔的手法拍了拍他没有知觉的背部。
“宝贝。”
他听到恶魔的呼唤。
“我找到你了。”
电灯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59章 、金角大王与银角大王
“你们有没有听到尖叫?”一片鬼哭狼嚎中,花抒岚皱着眉头疑惑地问。
虞梨原来抱着麦嚎叫的声音骤然停止,在只剩下BGM的声音背景下忽然伸长了脖子,“嗷!”
加粗加亮版的叫声瞬间穿破天花板,就连强大的学姐如将泷都差点没洒掉杯中的酒,而灾难源头的虞梨欣慰地注视着被震懵的朋友,笑吟吟地问:“怎么样,我叫的你还满意吗?”
麦克的杂音环绕在耳朵附近,就算是来几只苍蝇也可以在空中上演圆周运动。
真是没救了。花抒岚气鼓鼓地张大嘴,“我是认真的!”
“好好好,”虞梨还惊讶地凑近看她,“树懒我头一次看到你眼睛的原貌,原来这么大啊,这样的美貌都被你的睡眠给完整地遮盖了。说实话,张大眼睛的你比起我姐也不赖嘛。”
眼看着花抒岚要炸毛,她比了个拉紧嘴巴的动作,“请讲。”
不仅仅是虞梨安静下来,原本在和伙伴笑闹的其他同学也转过头来,疑惑地说:“发生什么了?”
被这么多的人同时关注说话的场景还真不多见,想了想,花抒岚重新组织好语言,微微启唇。
是很细微的声音,潺潺流动在弥散到看不见边际的水液,在类似跑动的咯吱声中渗出粗重的呼吸,然而另一道走步声永远是惬意的不紧不慢,长凝的静止忽然被一声绝望的尖叫打破。
“嘎!”还没等花抒岚叙述完,一声鸭叫刺破云霄,虞梨笑得眼角都快飚出泪来,“树懒,平时没发现,你其实还挺有创作细胞啊,不去当恐怖片编剧真是当代电影界的一大损失。”
将泷嘴上不说,但是眼睛弯着的弧度泄露了她的内心,“别这样,说不定楼上还真的有杀人案件,这时候可能杀人犯正在分尸受害人呢。”
张了张嘴又无力地合上,花抒岚郁闷地捂脸闭嘴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听到挣扎和不断流水的声音。
虞梨笑得都快要岔气了,很是好奇:“树懒你的听力居然这么好?这难道是牺牲醒着的时间换来的吗?”
“没错,”花抒岚认命地瞥她一眼,慢悠悠道,“成为听力很好的魔法少女条件之一就是要把大部分睡眠时间牺牲掉,天下没有白给的午餐,当然也不会有白给的马猴烧酒。”
不过虽然是开玩笑,可能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想这个问题也可以。
“我从小就比较喜欢睡,但是被老师拎起来去罚站的感觉不是特别好,所以我的耳朵就进化得较为灵敏,不但可以在老师到来前迅速转醒,还可以很敏捷地躲避粉笔头。”花抒岚托住自己的脸,声音平直地软绵绵讲。
虞梨算是服了对方睁着眼睛胡编乱造的伟大能力,不过也不想再唱歌,反而拉着花抒岚到一边小声问,“刚才将泷学姐的话是什么意思啊?难道当时我们高中那个事情还有隐情?”
“平时倒是没发现你还对这事挺关心的。”花抒岚按了按手指,笑眯眯地瞥她一眼。
虞梨嘿嘿一笑,挠挠头,“虽然这件事闹得非常大,但是我身为两大帅哥的校友,这件事情居然全部都是听别人说的,当然有点好奇了。”
“两大帅哥?”花抒岚眨了眨眼睛,迷茫地看她一眼,“还有一位是谁?”
“午棘啊。”虞梨不假思索,迅速给出一个令花抒岚意想不到的答案,“他虽然五官不算特别的精致那种,但是很有魅力,还挺耐看的,看久了还有点像哈士奇,憨憨的。你不觉得很有反差的魅力吗?像叶湛昭吧,好看是好看,但是总觉得离我们的生活有点远,当然还是午棘这样的人更适合做男朋友。”
花抒岚:“你是虞梨吗?需要我帮你回忆在咖啡厅的时候你是怎么评价的他嘛?”
“我那时候,是先入为主有一点偏见。”虞梨咳一声,发现好朋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还在定定地看着自己时,无奈地掏出来手机给她翻,“好吧,其实我之前总觉得他身上有一点违和感,直到最近我和别的小姐妹八卦的时候看到了这个。”
花抒岚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个挂在树上的手工编织篮子,倒是充满了田园风格,“这是什么?”
“这可是劲爆的发现。”虞梨附耳悄悄道,“这是午棘的账号。”
把手机丢回去,花抒岚懒得搭理她,“我知道午棘的账号是什么好吗?”
“那不一样,那个是官方账号,每天只转发一点招生和正能量文章的营业账号,从高中毕业就没有再加人,所以只关注了一百人不到……”虞梨着急地嚷嚷,忽然顿住,“你加过他?”
“我一直以为你是大学才和他有交集的,你从高中就认识他了吗?”
“我的天啊,好家伙,臭树懒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
“我一直以为你那时候和那个校霸同桌有点小暧昧,不敢相信,原来那时候午棘已经查有此人了,这是什么魔幻大三角?”
眼看着虞梨一通火箭炮就要发射进宇宙,花抒岚好笑地捂住她的嘴,无奈道:“什么跟什么,我之前也只和他说过两句话,还是因为学校里面的流浪狗。之后就是拍毕业照的时候他找我加了一下好友,没有别的了。”
“拍毕业照的时候?”虞梨顿住,“那时候是不是已经是叶湛昭出事之后了?”
眼看着花抒岚又慢吞吞地张嘴,虞梨耐不住性子跳转回真正关心的话题,“我记得我们学校好像有过几只流浪狗,但是后来都没了,那时候还说是不是警卫给赶跑了?后来,后来是怎么回事来着的?”
“对,”花抒岚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那只狗叫大米,我有的时候会把快过期的火腿肠丢给他。”
无耻。
“哦,就是那种三块钱一大捆的鸡肉肠。”
无情。
“反正过不过期的,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嘛,我吃了很多可能过期的火腿肠也没拉肚子什么的。”
真是个狠人。
虞梨都讲不出话了,头痛地捂住额头示意对方继续。
花抒岚顿了一下,回忆道:“有一次我看到有人在喂大米,所以我就去看了一下。”
真是哭笑不得的故事,虞梨强忍困意问:“然后你就看到了午棘,看到他在用爱意喂养高价鱼肉肠,然后感觉他很温柔,生出不一样的情愫?”
“怎么可能,那样我们就是仇人了。”
虞梨懵掉,疑惑地看着她。
“很害怕对方喂的是高价鱼肉肠,这样大米可能就不会再喜欢我的鸡肉肠,那么将来我一大捆肠就没有人帮我消灭了。”花抒岚慢慢解释,“直到我看到他在喂巧克力。”
狗是不可以吃巧克力的。
花抒岚耸肩,“但是我去的时候他还没拆开包装,所以大米就没有吃到,但很奇怪,隔天我再去喂的时候发现他拉肚子了,是食物中毒,带去宠物医院好不容易才治好,所以可能还是我的火腿肠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