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家人基因里就貌美,从一号的外貌就可见一斑,校长年轻时确实受到了很多追捧,也因为外形的原因,从战火纷飞的血腥之地捡了一条命回来,得以续命。然而药剂到底是有副作用的,过了一定岁数之后他开始迅速变老变胖,人也跟着颓唐衰败下来,即便是坐上了这个位置,恐怕也没有几年好活。
“最开始的时候,我总是想着,我到底是什么呢?是个Alpha还是个Ba,是个女人还是男人。”他自嘲一乐,“我看过地球史,听说很久之前我这样的人叫做双性人,或者是个变态的人妖,总之很恶心。”
辛薇不语,从她生活的前世界来看,无论是性别认知障碍者,还是由于基因缺陷身具两种性别的人,都总渴望着能归属于某一种性别,这就像是落单的人想要找到属于自己的族群,免得被这个世界所抛弃。
很多有能力有财力同时也意志坚定的人会选择去做变性手术,即便失败率很高,也要把自己归顺到一个族群中去。但是也有很多人没有办法承受这些费用,家人和朋友也不能理解,所以只能靠着打激素来聊以自.慰,或者在屋子里藏着一些扩大某些性别特质的产物,比如说是粉红色的裙子或者说是藏青色的素式衣裤。
校长的话还在继续:“我思考这件事情思考了很久,有时候朋友规劝我说,你是个Ba,所以你应该穿什么什么衣服,用什么什么姿态走路我都觉得很奇怪。但你如果说我是个传统的Alpha也不尽然,从小的时候,我就是令家里唯一一个喜欢穿短裙化妆喷香水的女Alpha。家里人为此头痛不已,总是骂我,说我没有一个Alpha的样子,甚至还会关我禁闭,想要扳掉我这个毛病。”
听到这里,辛薇就几乎要叹气了,她很清楚,这样的喜好是改不掉的。
果不其然,校长笑起来,几乎能从皱纹里看出来点少年时候的天真:“所以我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表面上老老实实穿紧身战甲素面朝天,背地里天天穿小洋裙化妆,好多人都说我是个生错性别的Omega,但是我又确实很喜欢操纵战甲,也喜欢穿着裙子和别人干仗,从这一点来说,又好像是个Alpha。”
“你身边那孩子出生的时候,”校长手指扣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说到‘孩子’的时候,难得露出点怀念的神色,“因为是我们令家极为罕见的一个Omega,他们还打趣说我能和他相处得很好。他小时候我和他玩了几回,结果我发现,嚯,这孩子也不像是个Omega啊,对于装扮自己一窍不通,天天对着那些战舰模型拆得不亦乐乎,刚会走路的时候就扒拉着积木枪支玩,那动作简直比最地道的Alpha还要Alpha。”
校长这时候面上真的露出来迷茫,像是想不清楚,又是真的不明白:“那我现在到底算是个什么性别呢?是个Alpha,是个Ba,还是个Omega。古时候的人就算是身体或者性别认知出现问题,总也会把自己归类于某一种性别,但是我算是什么呢?辛薇同学,你知道我算是什么性别吗?”
他这话比起来说是发问,更像是在自言自语,也不期待对方的回答,只是这么些年的苦闷终于找到地方倾诉,所以像对着树洞大喊“国王有一对驴耳朵”的人一样一吐为快。
然而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是冷清的少女开了口。
辛薇摇摇头:“不是的,即便是古时候的地球人,也有很多是不知道自己是属于哪一种性别的。”
或者说,如果除去从身体的器官,除去从荷尔蒙数量的多少,除去硬指标的力量大小或者思维细腻程度这些玄乎的东西外,还有真正能判定某个人归属于什么性别的东西吗?
就连男女本身的器官,也不完全是相对的,甚至可以说是此消彼长,你隐形的某个组织可以说是我显性的某个器官。那如果后期多服用了激素呢?那如果出生的时候另一性的特征就更为明显呢?这些也能充作判断的依据吗?
到底是谁说女孩子就应该光光滑滑香香嫩嫩,男生就应当魁梧有力从不软弱。
这些观念都太奇怪了,从辛薇第一次接触到书本起,就莫名觉得不适应,然而小时候的她并不能阐述清楚心里的古怪概念,包括后来她喜欢上一双灰色的运动鞋拜托服务生取下来让自己试穿时,那个看上去很温柔的漂亮姐姐还摇摇头,说:“不行哦,这个是男孩子穿的鞋子,看看旁边的这双红色皮鞋,小公主你喜不喜欢?”
还和她的家长开玩笑:“这姑娘怎么像个小男孩一样。”
喜欢运动鞋、不喜欢打扮就是男生了吗?
喜欢精致、沉迷梳妆打扮、打扫卫生就一定得是女生了吗?
第一次爆发这样的念头是她那个看起来很柔弱瘦小的男同桌,他抱着自己被打不及格的作文哭哭啼啼,上面的标题写着“我的梦想”。
字迹也跟本人一样瘦小羸弱,但是方方正正,竟然有几分娟秀的感觉。
男同桌在上面写,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打扫卫生,拿着扫帚和抹布把家里清洁一新时,总能感觉到说不出来的幸福愉快,他也不想要在外拼搏,做什么宇航家太空人,或者做什么厉害的科学家和医生,他就想留在家里做菜。
与此相对的,小辛薇的梦想和文字一样霸气飘逸,她想先做霸道总裁再去做联合国秘书长,中途开个地下拳击场,最后研发飞船统一全宇宙。
虽然这梦想从成年人角度来看完全是妄想,但是辛薇的野心从小时候就不像是个地道的“女孩子”。
辛薇的男同桌也不像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
老师对着这两篇作文气急败坏:“你们两个真是生错性别了,调转一下就好了,你去做家庭主妇,你去替他当兵。”
那是第一次辛薇生出来怒气,她拳头握得小小的,话都不能算是逻辑通畅,但是一双漂亮的眼睛又圆又亮:“男生为什么就不能在家做家庭煮夫,非要我来做?”
她回头去看哭出鼻涕泡的男同桌:“喂,你不喜欢做家庭煮夫吗?”
这男同桌看着老师不敢点头,然而在对上自己霸气同桌的眼睛时却是下意识一个哆嗦,不知不觉说了实话:“喜欢的。”
“我就喜欢在家里待着,带小娃娃,洗衣做饭,看完《巴啦啦小魔仙》再去看《天线宝宝》和《花园宝宝》,这样不可以吗?”
刚斩获全国优秀教师的班主任气了个仰倒,当真是无语至极:“一个大男人有没有出息啊,谁愿意养你啊?”
“我养他!”没想到,旁边这个年纪也不大的小豆丁霸气发声,虽然对上同桌眼泪汪汪的脏兮兮一张脸产生了瞬间的犹豫,但她还是点头道,“谁说女孩子只能呆在家里做家庭主妇的?将来我结婚就出门打工,努力养好我在家貌美如花的小老公!”
男同桌破涕为笑,诚恳说道:“辛薇,虽然我不喜欢你,但是你真好。”
当时的辛薇还不知道这是张好人卡,然而心中骤然升起豪情万丈,把自己平平的小胸脯拍得啪啪响:“那当然了,毕竟我将来可是要统一全宇宙的人呢。”
什么样是男孩子,什么样是女孩子呢?
校长眼睛闪了下,几乎是觉得滑稽:“辛薇同学,你这话的意思是,我既可以做一个Alpha,也可以做一个Ba,还可以做一个Omega吗?”
这话太好笑了,他说出来就想要乐出声,然而在看到短发的少女清秀的一双眼时,却莫名其妙说不下去,反而愣在了那里。
“当然啊。”辛薇很轻巧地点了点头,“只要你不伤害到人,当然可以做任何一个性别的人,你可以今天做A,明天当B,后天变O,毕竟说ABO要怎么样的人也是Alpha所定下来的,他们懂什么啊?他们怎么会明白Ba和Omega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们可是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呢!”
校长噗呲笑出了声,这话可真是说得没错,他之前就是个Alpha,但就算到现在也不能搞清楚自己究竟算是个什么性别呢。
“ABO只是个说法而已,你也可以什么性别都不是,或者就独创个校长的性别,上面穿泡泡袖露背,下面套个作战星际服,虽然从美学角度来说不太好看,但是又不伤害谁,你管他们呢?”
这可真是歪理邪说,然而校长竟然莫名其妙觉得被说服。
他自己因为这些困扰已久的问题,在无聊的时候喜欢逛一些见不得光的小众论坛,里面有AA或者OO恋,也有希望被Omega老婆攻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幽怨Alpha,还总有Omega问要不要扮得刚强勇敢、更像Alpha一点才会让伴侣更喜欢自己,也有Alpha凄凄切切地说自己的恋人最近喜欢上了一个贱货Omega,问大家自己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干掉这个恶心巴拉的情敌。
人都是有从众性的动物,哪怕是劳雷斯之国也一样。
当时的校长不知道答案,但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可以回答。
“你觉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你就是什么样的人。你先是你自己,其次才是A、B、O,才是别人的老婆还是孩子的爸爸,才是备受尊敬的上司或者拼搏辛苦的打工人。”
热爱另外一种性别的身体和性特征很正常,能有勇气迈出那一步去做手术或者吞下变性剂都值得鼓励,但是热爱自己现在的身体也不应当被指责。
校长喜爱自己年轻时朝气蓬勃没有瑕疵的光洁躯干,也并不厌倦现在这副积累了很多伤疤和皱纹、遍布岁月痕迹和两种性别特征的老人身体。
他爱令家人,爱自己的学生,也爱现在嘴里所喝的大红袍。
不过校长最爱的,还是他自己。
无论是年轻时候无所畏惧Alpha的那个她,还是现在老朽不已经验老成Ba的这个他。
性别标记我们,如同是一个让我们融于族群的特征,但它也仅仅只是一个特征,就像是喜欢猫和狗,喜欢甜汤圆还是咸汤圆,喜欢年上还是年下一样,都只是一个给自己划出明显符号的标志。
难以选择出生环境的当下,没有人应该被性别束缚,就好像没有人可以用性别的名义去伤害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乱七八糟胡说一通,不要当真
第347章 、病名与发狂
这番离题千里的谈话结束之后,校长好像才想起来对方的来意,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我虽然不知道辛薇同学你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但是从我的角度来说,非常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提供一些帮助,那孩子本来就是我们令家人。别的地方不论,起码在劳雷斯这个地方,我能确保你们无虞的。”
他露出个些许自嘲的神情:“说来真丢人,我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却想着让小辈去做。总之,我祝你一切顺利。”
辛薇点了点头,在离开前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一号到底叫什么名字?”
也不能总是一号、一号的叫吧。
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却让校长愣住了,他眼神中露出些许茫然,似乎是追忆起很早以前的事情,过了好半晌才闷闷地摇摇头,瓮声道:“那个时候,我们还没来得及给这个孩子起名呢。”
竟然是那么小的时候就已经家破人亡,还要被撸去做实验品,这都是怎么样的美强惨悲痛人生?
辛薇心中不自觉地微叹口气,然而校长怔忪着抬起头,眼睛一亮:“不过这孩子愿意和你走,一定很喜欢你,你可以自己给他起一个名字啊。”
还表示:“姓不姓令都没关系,这个年代,能平安生活下来就是最不容易的事情了。”
辛薇点个头,最后看这个和蔼笑着望着自己的校长,没再多说什么,这回是真的转头走掉了。
比起给一号起名字,倒是沈文局先找上了头来。
尽管辛薇保下了一条命,可是从之前的事情来看,她也知道对方莫名对自己充满敌意,甚至总是想杀了自己,虽然在校长的斡旋下没能成功,但是总觉得她像是个恼人的蝼蚁一般看着眼烦,总想要再不在这个世界上看到她的身影。
辛薇耸耸肩,点开了光脑中的那条信息。
沈文局:“辛薇,冬哑很想你,你能来沈家一趟吗?”
少女的眼神一下子就幽深起来,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环,却感知到自己的手臂被另一块温凉的肌肤轻轻一碰。
辛薇回过头去,就看到精致苍白的少年仰起头来问她:“你不喜欢他吗?我去帮你杀了他,好不好?”
虽然辛薇确实有解决掉沈文局的念头,毕竟一个总是惦记着抹自己脖子的人也会让她觉得麻烦,但是没想到这个一号竟然这么直白了当地说出来。
她一顿,原本恼火愤怒的感觉反而因此消解下去。
辛薇:“好啊,不过我最近有考试,可能要过一阵才能去。”
辛薇:“冬哑还好吗?我很思念他。”
过了好半天,不知道沈文局在权衡一些什么,这才回了话。
沈文局:“那就两周之后再来,我们沈家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着。”
其实辛薇是有点想多了,对于沈文局这样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来说,是绝对不会多出哪怕一分心思来猜测一个卑微Ba的想法的。
对于他来说,刚才的迟滞其实主要是来自于冬哑。
冬哑真的是疯了。
疯了一样地爱上他。
自从上次冬哑被那个辛家表弟在腺体上扣进俘情药剂之后,这个人就已经彻底变成自己不认识的战士,之前的谨慎敬畏性格消失得无影无踪,宛如莬丝花一般紧紧缠绕着自己。
不,还不能说是莬丝花,因为冬哑本人体格强健的原因,他往自己身上扑的时候,沈文局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背了一头熊,偏偏因为对方是自己部下的原因,自己还只能扛起上将的责任看护受伤的下属,更别提冬家人还拉扯着他用面子情请求他来救,就是不行也得行。
沈文局已经用尽了各种沈家秘术去帮这个下属催吐,可也不知道这个俘情药剂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不但没有被消解,反而像是吸收了这些秘药,发作起来的时候就更是令他苦不堪言。
他当然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之前对辛薇的精神力攻击,使得后者的血液中也蕴着一点沈家的气息,制出的药剂也来自于同一家,这还怎么打?
说到辛薇,沈文局已经问过冬哑了,自从后者被俘情药剂感染之后,可以说是对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即把自己之前找朋友给辛薇灌药的缺德事情抖了个底儿掉,还羞羞答答道:“不过沈大哥你放心,这都是我之前做的错事儿,现在人家心里就只有你一个。”
还用他的粗壮手指挽了个兰花指,在他胸前恶狠狠一推,简直差点没让沈文局呕出来一口恶心吐掉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