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瑾佳摇着头道：“我没这么想，是因为我觉得崔昊宇的死是一场意外。为什么你下意识地会觉得我会误会你呢？网上留言这么说你，所以你也觉得我会这么想吗？”
虞瑾佳心里很不舒服：“就算知道崔昊宇一直欺负你，我也一直相信你不会做出杀害他的事情，而且他杀是不可能瞒过警方调查的。只是虽然有所怀疑你的身份，但因为一直没想明白崔昊宇的身上为什么会有你的东西，为什么会被错认为你，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互换身份的难度太高了，因为这份不确定性，所以觉得可能是自己太希望你还活着所以想太多了，直到刚刚的几次试探才正式确信了你的身份。”
“所以，我之前问了好几次宋齐瑜的事情，但你仍然隐瞒我的原因，也是怕我误会吗？”
听到虞瑾佳这么相信自己的封景曜，不禁为自己心里的想法感到内疚。他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
想到封景曜以宋齐瑜这个名字活着的那段时光真的是太苦了，见他又开始道歉，虞瑾佳立刻皱着眉道：“不要总是和我道歉，你是有苦衷才隐瞒身份的，又没做错什么！”
“而且沈老师是个好人。她很爱福利院的孩子们，哪怕崔昊宇是那种学生，她也不会一命换一命地救你。而如果你干了杀人放火的事情，沈老师就算曾经再喜欢你，也肯定不会收养你帮你隐瞒身份。她愿意帮你只有一种可能，这是一场意外事故，她在意识到死去的那个孩子不是你后，就想到了让你在舆论中活下来的方法，让你顶替了死去的崔昊宇。”
在这次穿越回过去，虞瑾佳和沈秋芳关于宋齐瑜的事情交谈了一番，虞瑾佳就察觉出了沈秋芳有一颗温柔善良的性格。沈秋芳也隐隐地表达了想要收养宋齐瑜的意愿。
她的孩子死于白血病，因此郁郁寡欢了一段时间。直到在福利院里做志愿者后才重新拥有了欢笑，于是成为了福利院的老师。而这些年，她一直备孕也没有再怀上，现在年龄越来越大，就算未来能怀上也要冒着高龄产妇的危险性，所以在看见和自己儿子差不多年纪、差不多性格的宋齐瑜时，产生了收养的念头。
这样温柔的老师，是不可能包庇犯罪者的。
“我猜的对吗？”
封景曜长舒一口气，缓缓地点头：“是你猜想的那样。”
“宋嘉德被逮捕后，我在学校和福利院里都遭遇了欺凌，把学校的欺凌带到福利院里的就是崔昊宇。”
原本的记忆里，宋齐瑜就时常遭到崔昊宇言语上的欺辱。而欺负和嘲笑宋齐瑜没有任何原因，纯粹是欺负弱小罢了，因为宋齐瑜是班级里最贫困自闭的学生。
后来欺负了一段时间觉得宋齐瑜是个木头人没什么意思，再加上两年级后宋齐瑜和程若琪成为了同桌，怕被程若琪看见的崔昊宇就改头欺负了其他学生。
直到程若琪失踪后，宋齐瑜正式遭遇了崔昊宇的欺凌，最开始是把他的书包丢进垃圾桶里，在他的书桌上乱涂乱画。在程若琪的尸体被发现后，更是变本加厉把他堵在厕所里围殴他，让他去死。
那时宋齐瑜也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任由崔昊宇打骂。直到崔昊宇变为孤儿住进福利院后，欺凌事件才暂时告一段落。
而在宋嘉德被逮捕后，宋齐瑜也被送入了同一家福利院，于是再度遭到了崔昊宇的欺凌。哪怕虞瑾佳改过好几次世界线，宋齐瑜比崔昊宇提早进入福利院，但仍然没有逃过学校和福利院的双重欺凌。
“事故发生的那天晚上，崔昊宇趁着老师们不在，而同学们都在外面看烟花，就在寝室里偷走了妈妈送给我的那件新衣服。”
封景曜口中的妈妈，就是他的养母沈秋芳。
“我那时，发现仓库的门忘记锁上正要去告诉老师，就见崔昊宇穿着我的衣服偷偷地跑到仓库。我质问他为什么穿我的衣服，第一次和他吵了起来，那天晚上爆竹烟花声特别大，所以根本没有人发现我们在仓库门口。而我因为力气不够没能抢回衣服，还被他狠狠地揍了一顿绑了起来，抢走了妈妈送给我的平安玉佩。”
“他看不惯妈妈总是处处维护我，觉得我这个杀人犯的儿子，凭什么还这么厚脸皮地活着，所以穿着我的衣服想去仓库里偷东西，然后污蔑给我，让老师们把我赶出福利院……”
“如果那天没有发生爆炸事故的话，他的计划很有可能成功……而他一开始拿了摔炮，就是那种一摔就炸的小爆竹，往我身上扔。后来可能觉得摔炮不过瘾，又偷了仓库里的一捆窜天猴……本意是想对着我发射的，但点燃打火机时，仓库瞬间发生了爆炸。”
“我当时被崔昊宇绑在仓库外的一棵树上，直接被爆炸的余波给震晕了过去。醒来时，就见自己被压在那棵树下面，周围一片狼藉，到处是爆炸后散落的杂物，屋顶上的瓦和窗户玻璃被炸得到处都是。而仓库里的火越烧越大已经失去了控制。在看见老师们全部拎着水桶在灭火时，害怕地不敢发出声音，然后晕了过去……”
封景曜当时并不是单纯地因为害怕而不敢动。
他的脸上、身上都有伤，根本没有力气爬出……
而之前在宿舍里自杀过一次被沈秋芳发现及时地救了回来，所以那天沈秋芳不在，又怕被其他老师误会自己害了崔昊宇，就想找个地方默默地死了算了。
但这些，他都不想告诉虞瑾佳。
“大火扑灭后，崔昊宇的尸体被消防员从仓库里抬了出来。尸体因为大火烧得面目全非，但由于尸体上戴着妈妈送我的平安玉和我的随身物品，所以福利院的老师们都认为是我遭遇了火灾事故……”
“那时福利院因为宋齐瑜饱受媒体骚扰，这场火灾也同样被媒体发酵了开来，所以福利院的老师们都忙着应付警察和媒体的询问，得知我遭遇火灾身亡的妈妈也急急地从家里赶了过来。她是为了整理事故现场里我遗留的物品才留在现场的，却意外地发现了被压在树底下昏迷的我。可在警察调查案件时还是一口咬定去世的孩子是我。”
那天晚上已经将近十一点，在漆黑的仓库附近，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被大树压在下面快要濒临死亡的宋齐瑜。
封景曜也不知道沈秋芳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瞒过了警察和媒体将他偷偷地送到了自己的家，反正醒来的时候，自己的脸上已经缠满了纱布。
沈秋芳向福利院谎称崔昊宇发了水痘，不能和其他孩子们一起睡大通铺，需要隔离治疗，向封翰学也撒谎说他的好朋友死在了火灾里，这个孩子因此遭遇了巨大的打击，所以想要照顾这个孩子一段时间。
在种种谎言下，宋齐瑜就以崔昊宇的身份留在了沈秋芳家里。
“那时，我一点都不想活下来，觉得崔昊宇是因我而死的，觉得妈妈不应该救我……面对不愿吃饭的我，妈妈就每天地在劝我，说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只要我愿意，我是可以重新开始的，剩下的事情她会帮我处理，她会让我摆脱杀人犯儿子的头衔，并且如果我愿意的话，她愿意收养我……所以希望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活下去的希望……她会努力让我幸福的。”
谈起当年的对话，封景曜仍然忍不住鼻头一酸。
那时的他绝望、自卑、自暴自弃，甚至用绝食抗议着，不愿意和沈秋芳说一句话。
他低下头，摸了摸心口，似乎仍然能感觉到当时快要窒息的痛苦。
但面对这样的他，沈秋芳却仍然想尽一切的办法想要保全他的未来。
所以久而久之，他就被这样的话燃起了想要活下去的念头。
“但收养我的事情并不是简单能办理的。我和崔昊宇互换身份的事情还是被在办理收养手续时被院长发现了。那时，离火灾事故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或许是前段时间被媒体骚扰得太频繁了，担心福利院欺凌事件被曝光，我继续留在福利院里迟早要出其他的事情，又或者是因为妈妈苦苦哀求的原因，院长没有告诉警察我还活着，在了解了火灾事故的前因后果后，以崔昊宇的名字给我办理了收养手续，让我们尽快搬离榆华县。”
“收养的孩子要改名，需要带着很多证明到辖区派出所申请和办理名字变更手续。妈妈担心立刻办理改名会被警察发现，所以上初一时，我才正式改了姓名。”
改名字的那一年，是沈秋芳去世后的一年，宋齐瑜一点都不想拥有新的名字，所以把自己的名字改为了他们夫妇白血病去世的儿子，想代替他们真正的儿子照顾封翰学。
直到签约进入娱乐圈后，才取了“封景曜”这个艺名。
“封伯父也是收养的时候知道的吗？”虞瑾佳轻声地问。
封景曜摇了摇头：“妈妈以前曾经想要收养我，但一直遭到爸爸的反对，所以一直没有跟爸爸说出我是宋齐瑜的事情。”
虞瑾佳吃惊道：“封伯父还不知道吗？”
封景曜苦笑地再度摇头：“爸爸最开始的确不知道，我们也一直以为爸爸不知道，但在相处了几个月后，爸爸就猜到了，但他一直没有说。在妈妈被杀的那天晚上，爸爸才告诉我，他其实早就猜到了我们隐瞒他的事情……”
在沈秋芳被杀的那天晚上，当唯一支撑他的力量消失的时候，宋齐瑜整个人再度绝望了下来。愧疚、自责、悲痛将他淹没，他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痛哭不止，也不愿意吃饭，觉得是自己害死了沈老师，自己是个大灾星，所以崩溃之下哭着向封翰学说出了实情。
他觉得自己肯定会被养父憎恨上的，收养的事情本就是沈老师的一厢情愿，再加上他是杀害沈老师凶手的儿子，沈老师可能就是因为他而被盯上的，所以向封翰学坦白的时候就做好了被抛弃、被打骂的准备。
但是，封翰学和沈老师一样，都是温柔的人。
和沈老师一样，将崩溃绝望的他抱在了怀里。
他说自己其实早就猜到了这一切。说沈秋芳一直很担心他想要收养他，但每次都被他拒绝了。
在得知他出事的那一晚，沈秋芳差点晕了过去，他就很后悔自己为什么一直没有答应她。后来，会同意收养崔昊宇，也是担心害怕沈秋芳会因为宋齐瑜的死伤心过度才答应的，希望沈秋芳注意力不再在宋齐瑜的死上面。
后来发现真相时，已经和宋齐瑜相处出了感情，所以一直装作不知情地帮着隐瞒着。
“他说，我已经不再是一个人了，就算沈秋芳走了，也希望我们能作为父子一起生活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永远忘记宋齐瑜这个名字，作为他的儿子活下来。”
那时的宋齐瑜不知道封翰学的心里发生了多大的转变，又因为他的事情大起大落了多少次。他虽然成为了沈秋芳和封翰学的儿子，但因为自卑内向的性格，和在他眼里是陌生人的封翰学非常得生分，而且也怕暴露身份，所以在这个名义上的养父面前过得小心翼翼的，再加上爸爸从小打到大的阴影，每天提心吊胆地害怕自己做错事情被养父暴打一顿。
后来相处了几个月后，哪怕知道养父不会打自己，但总有那么一点胆怯心理。所以一直不怎么亲密……
再经历了这件事后，父子两的感情才真正地深厚了起来，宋齐瑜才慢慢地对封翰学敞开了心扉。
“被妈妈收养后，我才第一次体会到了家庭的幸福……但那时我还比较自卑内向，一直喊的是‘沈老师’，连一句‘妈妈’都没有喊过，她就被宋嘉德杀害了……”
封景曜知道沈秋芳一定很想听他喊一句‘妈妈’，但直到死前，他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封景曜说了说着就带了哽咽，正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时，右手被一双温热的手轻轻地覆盖，轻轻地安抚了拍了拍。
这样无声的安慰，令封景曜心中更是酸得疼了起来。
“她如果不收养我的话，可能就不会遭遇不测了。”
“封老师。”虞瑾佳立刻打断了他。
她能感觉到封景曜这一路走来的哭与泪，而这一切的根源，全是宋嘉德这个男人。
但真的全是宋嘉德造成的吗？
“我对山华连环杀人案进行了调查，山华连环杀人案的真凶，可能不是宋嘉德。”
“什么？”封景曜吃惊地瞪大双眼，随即摇头道，“不可能！”
“还有件事想要跟你说。”虞瑾佳踌躇了几秒，鼓起勇气地问，“封老师，你还记得小时候的虞姐姐吗？”
封景曜望向他，正好对上虞瑾佳认认真真看着自己的一双眼睛。
“后面我要说的事情我知道你肯定会觉得我疯了，但是，请你一定要相信我说的每一句话……我能穿越回过去改变未来。我就是虞思思，你的虞姐姐。”
虞瑾佳的表情认真得不能更认真，她生怕封景曜不相信自己，正准备摆事实讲道理，一一说出他们相识的经过让封景曜相信自己时，却听到他轻轻地开口道：“我相信。”
“小时候的事情你或许已经不记得了，我们当时约定在2020年见面，我还能说出很多与你单独相处的事情……嗯？你相信？”
这回轮到虞瑾佳惊愕在了原地。而封景曜的下一句话更是让虞瑾佳当场石化。
“我还记得，山华连环杀人案的第一个被害者是程若琪。但现在，第一个被害者变为了李绪芳。而李绪芳原本应该死在衣柜里的，是虞姐姐救了她们。”
封景曜一字一句的话回荡在虞瑾佳的耳边，她呆滞半晌后，呐呐地问：“你有以前的记忆？”
每次穿越回来后，除了她以外，所有人的记忆都会更新到最新的世界线上。她还问过妈妈很多次，都不记得自己曾经患过胃癌的事情。
所以封景曜肯定也不记得程若琪曾是山华连环杀人案第一个被害者的事情，而想要解释宋嘉德可能不是真凶的前提，就要说到程若琪身上，这时候就必须要坦白自己是穿越者的身份。
虞瑾佳原以为自己需要花很长时间去解释才会让封景曜相信自己，关于如何让封景曜相信这么玄幻的事情，而不是把她当成一个神经病，虞瑾佳在脑子里已经构想了无数个回答。没想到封景曜竟然也有着原本的记忆！！！
怪不得！封景曜上次还记得她相亲的事情！
这一刻，虞瑾佳瞬间激动了起来，就像是就像久逢甘露千里遇知音一样，原以为整个世界只有自己孤零零地奋斗着，原以为谁都不知道这个世界在悄悄地改变着，但是，封景曜也拥有着前几个世界线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