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看去,只见打头那人长身玉冠,凝眉冷眼的看着她。
真是裴義之。
他的出现令沈虞松了口气,她紧紧抱着任子瑜,“师兄,我们得救了。”
任子瑜也看见了。之前打斗时,他腰间不小心中了一刀,伤口不深,却是流血不尽,让他提不起力,此时只能虚弱的躺在沈虞怀里。
那边,裴義之提着剑一边应对黑衣人,一边朝她们这边走来。然而似乎想到什么,又退了回去。
沈虞不解,只见他冲进那些黑衣人群中,不要命似的打斗。不过他带来的侍卫甚多,沈虞倒是不用担心他是否对付得过来的问题。她见师兄一手紧紧捂住腰间,额头冒汗,于是赶紧去检查他的伤势。
这边,裴義之虽冲进人群,但他身边却围着好几人护着。
他心里窝火得很,一边提剑刺穿黑衣人,一边对着身旁最近一个侍卫说道:“快,砍我一刀!”
“”侍卫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是何意。
“愣着做什么,砍啊!”
侍卫忐忑得很,为何好端端的,他家殿下要他砍他一刀呢。
他下不去手。
裴義之眯了眯眼,转头见沈虞那边扯着任子瑜的衣裳,在他腰间摸来摸去,心里急,恶狠狠的吩咐道:“我命令你,快!”
于是,那侍卫将剑对准他,正要动手,又被他丢了一把刀过去。
“用这个,伤口好看些。”
那侍卫接过刀,硬着头皮往他背上砍过去,长长的一道口子立马从左肩延伸到腋下。很快,血就渗透出衣衫来,看着十分凶险。
裴義之突然中了一刀,护在他身旁的侍卫们不明白发生了何事,纷纷愣住了。
就在他们愣神的这档子,只见他们的殿下提着血淋淋的长剑,走到不远处,砰然倒下。
而沈虞正专注的替师兄收拾伤口呢,突然听见身边有人倒地的声音,转头看去,吓住了!
第26章
沈虞见裴義之血淋淋的倒在她身旁, 愣了一瞬,随后赶紧去扶起他。
她还从未见过裴義之受伤,而且如此虚弱。此时他脸色苍白, 冷汗涔涔, 还对她轻柔笑道:“沈虞,我没事, 你莫担心。”
可说是这么说,他却是眉头高高蹙起, 显然疼得厉害。
“你伤哪了?”沈虞见他如此, 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翻过他身子就要去查探。
裴義之“虚弱”的靠在她身上, 强撑道:“沈虞,我不要紧, 你快看看你师兄如何了。”
沈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师兄,见他这边似乎还能强撑得住, 于是赶紧又过去照顾师兄。
任子瑜是真的严重,他之前带着伤与人打斗, 已经撕扯到伤口, 又因流血过多, 此时已经是昏昏沉沉。
沈虞着急不已, “师兄你怎么样了?再忍忍”
然而她这边话还没说完, 就见一旁裴義之昏了过去。
等一行人到达客栈时, 已经是掌灯时分了。
裴義之“虚弱”了一路, 也沈虞沈虞的喊了一路。
沈虞没办法,先照顾他。
到了客栈,赶紧让人去请大夫来看, 任子瑜那头血已经止住,且上过药歇下了。倒是裴義之一直在欲昏不昏的边缘,他幽幽转醒时,沈虞已经累的虚脱。
“你现在觉的如何了?”沈虞问。
“好一点,就是太疼。”
他的伤口沈虞也看了,在背部长长的一道口子,皮肉翻飞,甚至还卷了边,看着触目惊心,难怪他一路都喊疼。
见他想起身,沈虞赶紧将他摁住,“大夫才上过药,说你不能动,不然伤口要裂开了。”
裴義之笑了笑,“那你扶我起来,我这么躺着觉得伤口更疼。”
沈虞赶紧上前去扶,可他身子太沉,沈虞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扶坐在床头,随后又检查了遍他的伤口,确定稳妥才放下心来。
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让裴義之很受用,觉得就算再受一刀也值了。
“你怎么来了?”沈虞这才得空问他。
“你走之后一直不放心你,所幸三皇子准了我几日假,便来找你了,却没想到你正遇危险。”
“还好你来的及时,今日多谢你了。”沈虞不自在的说道。尽管自己讨厌这人,可今日他救了自己也救了师兄是事实。
她向来恩怨分明,是恩就要报。因此,站起身来准备去一旁拿巾子给他擦汗,好好照顾他。
这时,外头有人敲门,侍卫进来禀报道:“公子,那些黑衣人已全部伏诛。”
“是哪边的人,查清楚了吗?”裴義之问。
“是年昌县县令的小舅子,领了个典史闲差。但此人恶贯满盈,在年昌县无恶不作。”沈虞接话道。
裴義之皱眉,“你如何招惹了他?”
沈虞将来泽州的事细细的跟裴義之说了一遍,也将她如何诈常弘义,让他怀恨在心的事也补充了。
可裴義之听到常弘义竟然想占沈虞身子之事,顿时脸就沉了下来。
“去查一查这个常弘义是何人。”他吩咐那侍卫。
沈虞知道,接下来的事即使不用她说,他也会收拾好,包括那个常弘义。只不过她有些担心,毕竟常弘义是这里的地头蛇,而且看今天这架势,他身边不仅有侍卫还有黑衣人给他卖命,想来常弘义在泽州也颇有势力。
就是不知道裴義之对上他会不会吃亏。
裴義之看出来了,心情颇好,“你在担心我?”
沈虞起先摇头,随后又点头,这种时候她不想否认,她确实担心他。
“常弘义能在年昌县只手遮天,想必是有些来头的,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当然是要他命!
裴義之心想。
他笑了笑,“你莫担心,就算他势力再大,再如何艰难,我也定要护住你。”
果然,他这么一说,沈虞脸上更加愧疚和担忧。
吃过晚饭,裴義之歇息了片刻,沈虞去看了师兄之后,回来也经不住困意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裴義之醒来后见她头一点一点的,差点就要跌倒在地,便轻手轻脚的下床来,将她抱到床榻上继续睡,之后又点了她的睡穴,这才出门。
客栈的后院,一间昏暗的房间内,裴義之坐在椅子上,面前跪着两人。
“我让你们保护在她身边,你们是如何做的?”他语气虽平淡,却隐隐压着怒气。
那两人从沈虞被掳走之后就已经感觉到大难临头,此时也不狡辩,如实说道:“殿下,我等确实一直跟在夫人身边,原先得了吩咐,说主子您要从夫人身上取个东西,届时让属下兄弟二人袖手旁观便可。但属下该死,竟然没有注意分辨另外一拨人是敌是友。以至于大意疏漏,害得夫人被绑走,属下知罪!”
裴義之冷笑,“大意疏漏?今日她差点就要命丧黄泉了。”
想起沈虞说的,那个常弘义对她图谋不轨,心里就后怕不已,若是他晚来一步,沈虞继续被那些人带回去的话,等着她的又不知是何样残忍手段。
他冷冷的看着两人,说道:“既如此,你们自断一臂,回岭南去吧。”
“殿下?”两人大惊失色。
断一臂不算什么,可若是就此回了岭南,对他们来说,这一生就废了。他们从小就被培养做暗卫,唯一的作用便是保护主子,可若是连这作用都没了,那回岭南,简直生不如死。
但裴義之不再看两人哀求,起身径直出了门。
“张承运在哪里?”他问道。
跟着的一人恭敬道:“此时正在泽州。”
“带我过去。”
...
泽州一处精致奢华的宅院内,此时正坐着两人对弈。
“你何时来泽州的?”张承运问道。
“今日刚来。”
“刚来就把自己弄成这模样?”张承运有些幸灾乐祸。
裴義之斜睨他一眼,此时右边腋下还有伤口,不宜动作,便只用左手下棋。
“我听说了,常家那小子绑了你夫人。”
“所以呢,你就隔岸观火?”他气息骤冷。
张承运抬眼看他,“殿下,你对她认真了?”他落下一子,又继续说道:“当初是你说的,只不过一个女子罢了,用便取之,何须顾忌?所以,我才没有插手。”
裴義之捏着棋子的手顿了顿,强行解释道:“此一时彼一时。”
“如何彼一时?沈家此时已经无用,留着她做什么?”
“她是我夫人。”
“所以,你还是认真了。”张承运闲闲的又落下一子。
“我此来不是与你讨论此事,泽州这边情况如何,你倒是说说看。”
“陈知府已经同意了曹山一代的田地均归我所赁用,同时我的商队可在泽州畅通无阻。”
“曹山铁矿你可有把握?”
“以重整耕地的名义,届时暗中开采,再通过商队运回岭南,耗时约莫得一年。因此这一年时间,我都得在泽州守着。”
裴義之点点头,“三皇子此时与大皇子正斗得火热,虽然无暇顾及此地,但仍是要小心为好。”
“这是自然。”张承运呷了口茶,随后问道:“常家的小儿子你打算如何处置?”
“要他命!”裴義之淡淡的说道。
张承运沉吟了片刻,“恐怕不妥。”
“如何不妥?”
“常家乃泽州百年豪绅,在此地树大根深,连陈知府都要给其薄面。而且与我们也有生意上的往来,若是发现其最宠爱的儿子死在我们手上,恐怕此事不好交代。”
“你要交代的是我,而非常家。”裴義之冷冷的说道。
张承运拿茶杯的手一顿,笑了笑,“也是,那我明日便让人去办。”
“今晚吧,我不想让他活过明天。”
第27章
裴義之回来后, 夜已深沉,整个客栈静悄悄,只余廊下几盏灯笼在微风里轻轻摇晃。
他推开门, 见沈虞在床榻上睡得香甜。许是天气太热, 她已经掀开了被褥,一只白嫩纤细的腿跨在上头, 将一大半被褥都往怀里抱着。
他轻轻笑了,这副睡相与曾经在杭州时毫无二致。以前两人睡在一处, 自己每回都得被她挤到床角, 第二天她醒来看见后懊悔不已, 总是说今晚一定乖乖睡, 结果每回睡着后都不老实。
他上前去从她怀中轻轻扯过被褥,欲为她重新盖上, 但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微微龇牙。
“诶?”沈虞听见他的声音,揉着眼睛醒来, “我怎么在床上了?”
“我看你之前困了,将你抱过来的, 无碍, 你继续睡你的。”
沈虞皱眉不赞同, “大夫不是说让你别动吗?”同时又惭愧自己睡得这般死, 连他抱着都不曾发觉。
不过, 观他身上的衣裳完好, 并非睡觉穿的寝衣, 便疑惑道:“你出去了?”
裴義之也不遮掩,“去处理了点事。”
“关于常弘义的?”
他点头,“是, 他如此欺你,我自然不会放过他。”
“你准备如何?”沈虞问。
“此事你无需知晓,我有我的法子。”裴義之显然不愿意谈这个,他笑着问道:“还想不想继续睡?”
沈虞此时醒来就再无睡意了,赶紧下床,将床榻让给他,“你赶紧歇息吧,我回去了。”
“阿虞。”他拉住她手腕。
“怎么了?”沈虞低着头,余光撇着他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此时正搭在她的手腕上。
“我还有些话与你说。”
“什么话?”
“你先坐下。”他将她扯坐,就在床榻边缘,离他只有一肘的距离。
他靠得如此近,沈虞很不自在,尤其是此事夜深人静,灯火昏黄,仿佛连周遭的空气都带着点旖旎。
两人已经许久没有这般静坐于床榻上了,许是环境陌生,此时倒是觉得如做梦一般极不真切。
至少裴義之是这样认为的,其实他根本没有什么话要说,但今晚就是不想让她走。
想了想,才开口道:“我们明日便回长安可好?”
“可我师兄的伤没好,恐怕还不能上路。”
见她只关系师兄的伤势,裴義之有些气,“三皇子准我的假期不多,急需尽快回程。至于你师兄,你放心,我会安排人在此照顾他,直到他伤势好了之后再送他回长安。”
沈虞想也没想就说道:“我还是留下来照顾他吧,把师兄一个人扔这儿我不放心。”
裴義之一口气噎在喉咙不上不下,兀自气了半晌,才又说道:“那我呢?你就放心我一个人回去?”
沈虞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觉得他问这个问题莫名其妙,要回去的是他,况且他还有这么多侍卫,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过这人今日才救过她和师兄,倒不好如此绝情的反问,再而想到他身上的伤势确实严重,也便不说话了。
裴義之索性退让一步,“你既如此担忧,那我们带着你师兄一起便是,有大夫随行想必稳妥些。总之,泽州此地是不能久留的,你也说了常弘义此人势力庞大,定不好惹,咱们多停留一日就危险一日。”
他是想着,眼下先依着她,回头在路上找个借口,将任子瑜丢在其他地方养个十天半个月的伤再回长安就是。
他这般一说,沈虞倒是不再反对,于是点头道:“好吧,我明日便去跟师兄说。”
“对了,”沈虞想到一事,说道:“之前林掌柜将账本交给了我,可是后来被几个黑衣人夺走了,会不会是常弘义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