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临睡前特地从床头柜拿出来递给她的,他并不知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只说是玉戒指的回礼,但其实他五年前就回礼过了,不记得而已。
…
裴熙连着几天都是心事重重的,手里最大的底牌打出去,却没给敌人带来半点儿伤害,反倒让人家人气大增,顺势当上了网红,她神经质似的点开姜酒的视频,一遍遍在底下刷差评,但不一会儿就被其余评论覆盖。
手机一直在响,是父亲的电话,她却不敢接,只好彻底关机,郑子逸进来时,女人正好甩了一个抱枕过来,打翻了他手中的外卖。
“小熙,你也要注意一些,这酒店的套房价钱很贵,损坏了东西还需要赔偿,咱们都没剩多少钱了,你平时花钱太大手大脚…”
郑子逸不过是稍微抱怨两句,就被扔过来的玻璃杯砸中脑袋,他捂着头痛哼了一声,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叫保洁把房间收拾干净,给了人家小费后,郑子逸才重新关好门:“现在该怎么办?我现在还有一套房产,要不要卖掉给你周转周转,你的卡不是都被你爸冻结了吗?”
“你还有多少钱,都给我拿过来吧,等我度过难关后加倍还你。”裴熙语气干巴巴的,还是不习惯跟人低头:“别以为这样我就会高看你一眼,你那些资产还不都是我给的?”
郑子逸低着头不说话,忽然又过来吻她,两个人打架似的把柜子上的花瓶都砸在地上,外头的保洁没走多远,听见这碎响又站住了。
裴熙下午出酒店后,偷偷摸摸的戴着副墨镜和渔夫帽,怕车牌被父亲查到,她叫了辆滴滴上去,看了三次手机才确认道:“…去星愿家园旁边的那个废弃工厂,在后门把我放下就好。”
那司机便通过后视镜奇怪的看了她好几眼,估计还以为她在做什么特殊的交易,裴熙觉得烦躁,狠狠地瞪了回去。
到地方后她慢吞吞的走进去,终于在那工厂的尽头发现一个男人,对方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只隐隐约约能看到高大的身影。
“我是用邮件联系你的人,做个交易怎么样,你帮我教训一个人,让她生不如死就好,要多少钱我都给你。”裴熙站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说道。
…
封沈是在楼下遇到顾莲白的,少年从摩托车上下来,头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栗色的短发微卷,像是个热爱音乐的大学生。
“你都不用上课吗?”封沈问他。
“封大哥,你可能不了解,大学生也是有假期的,不用一天到晚待在学校。”顾莲白啧了一声道。
“你来干嘛?”听出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封沈更不耐烦。
“来看看我送得鸽子怎么样了,有没有被炖汤。”
“那玩意儿是你送的?已经喂蛇了,你见不到。”封沈笑了一声。
“是吗?但愿你的蛇没被毒死。”顾莲白也笑。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上楼,烂尾楼没有电梯,只能一层一层的爬楼梯,脚步回声悠长,隐约有股饭菜的香味飘散过来,生活气息十足。
封沈伸手按门铃,顾莲白靠在墙边等着,过一会儿那门才被打开,男人抓着门把手,正回头叮嘱:“阿酒,你看着点儿锅别糊了。”
“你怎么在这儿?”封沈冷声问道。
顾延霆这会儿才正眼看他,又转头瞥了瞥旁边的少年,男人刚刚温暖的笑意已经不见,迈出来把防盗门关好,慢悠悠摘着围裙:“我来宣示主权啊。”
第20章 秦宗列 我绝不会让他再跟你重新交往……
消防通道冷飕飕的, 两面的穿堂风对流,窄小的窗扉猛地关回去,发出‘啪’一声脆响,三个男人绕成一圈站在那儿, 谁都没有先讲话, 像是搞什么秘密的聚会似的, 场面有些好笑。
顾延霆手上的围裙是蓝色格纹的, 看着崭新,姜酒自己从不做饭,一定是两个人一起去超市采购的, 肩并肩推着购物车,亲昵的交谈商量着。
男人气定神闲的慢悠悠折围裙, 将那一小块儿布叠成四四方方的形状,而后捏在右手中,只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动作,却有着强烈的暗示意味, 足以让另外两位至始至终吹凉风的人联想到很多细节。
“延霆哥, 你还会做饭啊?正好我也饿了,我胃不太好,小时候常常被妈妈关在家里,吃不饱穿不暖…”顾莲白率先打破沉默。
他装可怜的本事一向很强, 又长了副柔弱无害的样貌, 惯会迷惑人心, 只是顾延霆并不吃他这套,直接拿起手机拨打电话。
“您好,是顾莲白的班导是吧?我是他哥,就是想问您一下, 他成绩怎么样,平时有没有逃课现象…现在就在逃是吧?公共课没有上,好的,我立刻督促他回学校,真的太抱歉了,是我们疏于管教。”
他挂掉电话看向顾莲白:“你在爷爷面前是乖孩子的形象吧?用不用大哥把你在学校的真实情况跟老人家汇报一下?”
“不用了,我这就回去上课。”顾莲白乖巧的笑道。
“嗯,去吧,你年纪还小,正是用功读书的阶段,不要总是胡思乱想,要把精力用在正经地方…”顾延霆看着少年离开,语气平静的教诲。
封沈靠在墙边全程目睹了整个过程,懒洋洋拍拍巴掌,赞叹道:“厉害啊?”
“不过是管教自家小孩儿罢了,让你见笑了。”顾延霆和他对视,二人周围的空气都寂静了下来,直到传来一股饭菜焦掉的味道。
“顾延霆!菜糊了!我真的有看锅!但是没有用!”女人的喊声遥遥传来。
…
顾延霆进屋的时候,姜酒还在跟那个锅做斗争,里面本来炒着一锅青菜,现在却变成黑乎乎的颜色,她又特地加了水进去,看着跟刷锅水没区别。
“刚刚谁在敲门?”她抽空回头问道。
“快递员送错了地址,我帮他重新看了下位置。”男人胳膊很长,从背后接过锅子的把手:“去把钢丝球拿过来。”
“在哪里?”姜酒去沙发边在购物袋里胡乱翻找。
身后罩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男人略显嫌弃的拎着她背后的帽子把她弄到一边儿,修长的手指从袋子里抽了个钢丝球,拆掉包装后麻利的刷锅。
“我以前总感觉洗锅洗不干净,原来是要工具啊?”姜酒凑过来讪讪道。
“普通锅用钢丝球可以,不粘锅不行。”
她就‘哦’了一声:“你以前…是不会做饭的。”
两个人刚在一起那会儿,他还是顾家矜贵的少爷,衣食住行都有人专门伺候着,连灶台都没摸过,偏偏她也是个厨房生手,后来有一次他生病,她才想着买个砂锅煮粥,可惜后来却没了机会…
“阿酒,替我把那袋干辣椒拿来可以吗?”顾延霆转身打断她的回忆,糊底的黑乎乎锅底早被洗刷干净,他这会儿又在重新切菜。
“要做什么菜啊?”姜酒这次准确的找到了。
“青菜做毁了,炒个土豆丝吃吧?锅里还有煲仔饭。”顾延霆忙碌起来还蛮像那么回事的,背后围裙的带子松了,他伸手去够。
姜酒替他重新系好,才发现男人在转头凝视着她,他手上有水不方便抱她,就用手臂轻轻拢着她的肩膀,下巴蹭过她头顶柔软的发丝。
“真好,阿酒,我的心漂泊了那么久,现在才终于归巢。”男人轻声说道。
两个人吃了一顿很普通的家常便饭,姜酒却由衷的赞叹:“你的手艺真的很不错,比我点得外卖强一百倍!”
“那我经常给你做,外卖重油重盐对身体不好。”顾延霆笑着看她,过一会儿又问:“你不考虑换个住处吗?这里坏境不太好。”
“不行,我之前发过誓,在没彻底解决完烂尾楼的问题前,是不会离开这儿的。”姜酒摇摇头,态度坚定。
“好,我不勉强你。”顾延霆点点头:“你楼上是不是还有住户?”
“楼上住着封沈啊,他是我小时候的玩伴,现在开了家保镖公司,他身手很好的,有时间介绍你们认识吧。”
“你和顾莲白也认识吗?”
“顾白莲?那小孩儿帮过我忙,算是认识吧。”姜酒回答完才觉得不对劲:“你这么盘问我,是觉得我社交范围太广?”
“不是。”顾延霆给她碗里添了一勺饭:“你很优秀,仰慕你的人自然多。”
“仰慕?算了吧,封沈那花心男不喜欢我这一类型,顾白莲更不可能…”姜酒还以为他开玩笑,‘啧’了一声道:“不过我确实优秀哈。”
“我知道,这些事情交给我处理就好。”男人语气温和,伸手在她脑袋顶上拍了拍。
…
顾延霆走了后,姜酒一个人在台灯底下翻看剑川集团的财务报表,这些资料她都打印了出来,她按下手上的自动铅笔,皱眉在一个地方上画了圈。
拿了张白纸做草稿,她刷刷刷几下写下数字,稍微演算后推导出答案,继续翻看下一页:整整三个小时都是这么过来的。
外头夜色已经很深,凌晨四点的时候,她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肩膀,顺手在电脑上登陆微博页面,浏览到一个视频的时候停止了滑动鼠标滚轴的手指,放大画面仔细观看起来。
那视频是在一个废弃工厂拍下来的,戴着墨镜帽子的女人正在跟暗处的人交涉,她慢吞吞摘下墨镜,很不耐烦的喊:“我的真实身份为什么不能暴露?我又不怕你,我叫裴熙,我爸是剑川集团的总裁,只要你把事情办成了,要多少酬金有多少!”
“我要姜酒生不如死,随便你用什么手段折腾,反正别让她死就行,最好毁了她的容貌和声音,让她不能行走也不能说话…”
视频的收音很清楚,应该是做过处理,通过语气的变化,就能听出她说话时那种咬牙切齿的状态,究竟是恨成什么样,才会对一个人如此狠心?
“我和她没什么大恩怨,甚至我们初中时还是朋友…但那又怎么样?我就是看不惯她,她处处比我优秀,处处都将我比下去,甚至我爸爸都这么认为!这世上有她存在,我就过得不安宁。”
说到最后的时候,裴熙的声音陡然尖利,捂着脸不停的摇晃着脑袋,喃喃自语道:“爸爸…对不起,我一定会比姜酒强的,你就饶过我这一次吧…”
她的精神已经有了崩溃的前兆,而童年的家庭教育方式就是导致这些的罪魁祸首,一切都已经太晚,歪脖子树无法变直,除非砍掉。
…
‘裴熙疯了’‘裴熙雇凶’‘裴熙父亲’一系列词条长期占据热搜,姜酒将自己整理出来的剑川集团偷税数据举报给有关部门,又把消息透露给营销号后,适时的添了把火。
姜酒接到张筱电话时,正在理发店的椅子上坐着,脑袋上包着块儿大毛巾,她打量了眼镜子里的自己:“没什么,就是想换个发型。”
以前跟顾延礼在一起的时候,她遵守约定留长头发,其实自己根本就不喜欢,眼下新生活已经开始,她当然要做出改变。
理发师把色卡拿过来,她指着一款浅金色的发色说道:“就这个了,然后头发还要再短些,就要那种利落的短发,长度到下颌这边。”
最终的效果还蛮不错的,至少顾延霆来接她的时候,男人眼睛眼前一亮,挑挑眉毫不吝惜夸赞之词:“阿酒,你真的很美,各种造型都能轻松驾驭。”
姜酒聊了聊短发:“你以前可没这么嘴甜。”
“可以告诉我一些咱们的故事吗?”两人上车后,他发动了车子才说:“我很想听。”
姜酒便试着回想:“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建斌路的宾虹大桥上,晚上九点多,我心情不好,你陪我聊天…后来留了联系方式,就渐渐认识了。”
“第一接吻是在奈良的花火大会上,那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出国旅行,你穿着浴衣的样子很帅,只是穿不惯那边的木屐,嫌弃硌脚。”
“后来回旅店的路上,你买了路边小摊的糖苹果给我,那个果子很难咬动,也不好吃,但样子很漂亮…”
“第一次吵架是因为一碗面条,顾延霆你那时真的很不讲理,嫌弃我胖,就限制我吃饭,还用言语侮辱我,气得我差点儿就想分手了。”
顾延霆手把着方向盘认真的听着,他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前几件事是真的,但最后一件是假的。”
“为什么这么说?”姜酒问他。
男人慢条斯理跟她分析:“你是很自律的人,发胖可能性很小,即便胖也是好看的,我不可能嫌弃,所以当时的情况极有可能是这样的:你身体不舒服或者生理期,所以不能吃那碗很辣的面条,我才会阻止是不是?”
“你怎么知道那面条很辣啊?”姜酒叹了口气,原本以为这人失忆了,她就能篡改一些回忆,现在看是不可能的了。
“昨天吃饭我就看出来了,你口味蛮重。”男人笑着将车子开进停车场内。
“你才重口味!”姜酒更气了。
…
两个人走进包厢时,里面已经有人在,顾延霆迎上去跟那男人拥抱了一下,转头介绍:“这是我的朋友秦宗列,我失踪后资产都是他在帮忙打理,这才得以保留下来,包括那幢房子也是。”
“我认识,五年前你就介绍过。”姜酒打量了一下那男人。
“人都到齐了,咱们开始点菜吧。”秦宗列坐了下来,招手又叫服务生上了一瓶柏翠庄园的干红:“珍藏多年的92年绝版酒,为了给你接风豁出去了。”
三个人边喝边聊,中途顾延霆出去接了个电话,席间就剩下秦宗列和姜酒两个人,长着严肃面庞的男人起身去盛滚烫的鸭汤,勺子微微倾斜,汤汁顺着桌面滴落在她的手腕上。
姜酒下意识躲了一下,捂着那块发红的皮肤皱眉抬头看去:“你什么意思?”
“知道延霆当年是怎么出事的吗?他是为了躲你才去参加扶贫活动。”秦宗列坐回椅子上,稍显轻蔑的瞥了她一眼:“女人都是祸水,我绝不会让他再跟你重新交往,以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