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顾炎宁竟然不在。
去哪儿了?
李逢舟当她回营帐换衣裳了,拎着狐狸找了一圈,也没寻到。
刚巧一队侍卫回来,说跟丢了皇后娘娘和朝阳公主,寻了好一阵也没寻到,想着皇后娘娘和公主兴许回了营地,这才回来看看。
胡闹!
密林凶险,万一碰上熊瞎子可如何是好?
李逢舟吓得心中一紧,将狐狸丢给他们,气不打一处来,只当朝阳又想去佛堂度日了,翻身上马时便瞧见了方衍。
李逢舟瞪了他一眼:“看看你教出来的属下,办得都是什么事!”
李逢舟夹了夹马肚,急匆匆又回密林去了。
方衍被莫名其妙凶了一顿,正摸不着头脑,只得又询问了侍卫一遍,恰巧公孙统拎着几只兔子回来,听说皇后娘娘和朝阳公主丢了,将兔子一扔,也追着李逢舟去了。
侍卫们也知道闯了大祸,他们只当皇后娘娘和公主只是随便骑骑,谁知突然速度快了许多,眨眼就不见了。
侍卫们纷纷跪在地上等候发落,等了许久也不见统领出声,小心抬起头才发现面前空无一人,还少了一匹马。
为首那人还算有些眼色,做了个手势:“快跟上去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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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暮,光线一点点消失在了坑洞上方,起了风,朝阳冻得紧了紧肩膀,瑟缩着坐在一角。
试着往上头喊了几声:“有人吗?”
回应她的只有远方仿佛是狼的阵阵‘嗷呜 * ’声。
吓得她更是往里缩了缩。
皇嫂不会迷路了吧?还是也掉到别的洞里去了?
朝阳正担心着,坑洞上方突然传来马蹄声,朝阳站起身,欣喜地大喊:“这里!”
“宁宁?”
马蹄声停下,焦急的声音传来,坑洞上方探过来一个脑袋,是她的亲亲皇兄,朝阳感激得热泪盈眶,她从来不知道皇兄这么关心她。
“呜呜呜皇兄,你来救朝阳了。”
李逢舟一看是她,火急火燎地问:“你嫂子呢?”
朝阳疑惑道:“皇嫂没回去么?皇嫂说她拉不动我,得回去找人救我……”
朝阳越说越害怕:“皇嫂不会出事了吧?”
李逢舟听朝阳这么说,心下一惊,远处狼的嚎叫似乎更大声了。
想了想,还是问了自己妹妹一句:“你伤着没?”
朝阳摇摇头:“没有。”
李逢舟虎着脸:“等回去了朕再收拾你,你皇嫂怕鬼,怕黑,她会被吓哭的!”
“后头有人跟着朕,等会儿就来救你了。”
“……”
朝阳被凶得莫名其妙,转念想着皇嫂怕不是真出了什么事,她不该甩开侍卫的……
朝阳懊恼着,正欲大度地说皇兄别管我,快去寻皇嫂吧。
还不等她说话,李逢舟便毫不犹豫的直起了身子,朝阳反应过来时,坑洞上的脑袋已经不见了,马蹄声也渐渐远去了。
朝阳抽抽嘴角:“……”
真是亲哥啊。
朝阳担心着顾炎宁,也坐不住了,在坑洞底下转圈,但这坑洞小,也只够她回个身的。
朝阳没转几圈,头倒是有些晕了,马蹄声很快又传来,朝阳惊喜地又喊了一声。
上方传来一个声音:“公主?”
是呢是呢,她是公主!
月上中梢,此时月色流转般打了下来,朝阳雀跃地眨着眼睛,然后她看到方衍出现在了皎洁的月光下,心痒的动了动。
她有些害羞的低下了头:“方……方将军。”
方衍只是探头往下看了看,见不是顾炎宁,他记不到眼前的人是谁,只是听下属说皇后和哪位公主丢了,更是不记得自己曾救过朝阳,身后又有马蹄声传来,方衍想着她是皇室公主,定然会有人救她的。
可他的公主就不一样了,公主是徐国人,本就不受晋国人待见,况公主还怕黑,方衍不敢耽搁,沉声说了句‘抱歉’,便走了。
朝阳:“……”
他都喊了公主?
不是喊她么?
她不是他的公主么?
朝阳晕头转向的,没明白过来方将军搞哪出儿呢,想了一阵子才恍然反应过来,他应当是去寻皇嫂了。
怪不得呢,她今日闹着出来,本就是为了多瞧方将军几眼,可自从看到他,他的视线就没离开过皇嫂。
她本来没有多想,心心念念地想着同他说几句话,还没来得及张口,方将军便被皇兄弄到别的地儿去了。
此时想起来,方将军看向皇嫂的灼热视线似乎更灼热了,把她的心都烫伤了。
她好难过。
所以……他是在叫皇嫂 * 公主么?
皇兄走的时候她一点儿都不难过,可方将军怎么能也头也不回的走掉呢。
朝阳顾不得想方衍为何会唤皇嫂‘公主’,心中闷堵地难受,闷闷不乐地蹲下身子,眼眶不自觉就酸涩起来,直到泪水落下来,她才拿袖子随便抹了抹,安慰自己道:“没什么好哭的,不过是个臭男人,且皇嫂才看不上他呢,皇嫂已经嫁给皇兄了,要难受也是他难受。”
“难受死你。”
朝阳恨恨地踢着脚下的石头。
上方再传来脚步声的时候她也没注意,直到有人轻声喊她,朝阳才满脸是泪的抬起头,坑洞旁的人正一脸担忧的往下看着,见她回过身,才舒了口气。
“公……公孙统?”
朝阳狼狈的拿袖子抹着泪,可那泪像是流不完一样,抹也抹不干净。
这人怎么这时候来了?
朝阳板起脸凶他:“你、你不准看!”
公孙统笑了笑,手掌撑地,翻身跃了进来,轻巧地落了地。
坑洞没多大,堪堪能站下两三人,公孙统站稳,地方更显逼仄,朝阳被迫和他面对着面,这人好高啊,朝阳往上瞥了眼,她才只到他的肩膀,两人离得很近,朝阳甚至能听到他胸腔传来的、杂乱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
朝阳眼睫上还挂着泪,往后退了退,可后面便是土墙,她只得整个身子靠在土墙上。
“你……你下来干嘛呀!”
“唐突了。”
公孙统将她打横抱起,脚尖踩着着力点,往上攀了上去。
天上的月亮很亮,月光打在地面上,宛如镀了一层银辉,公孙统将她放在地面上,竟然又靠了过来,朝阳推了推他,却没有推动。
“你……你……你放肆!”
朝阳窝在他怀里,小脸也红了起来,公孙统轻哂了声,俯身检查了一下她的脚踝。
朝阳缩了缩,将脚踝从他的手心挣出:“我、我没伤着。”
“嗯。”
公孙统的声音有些哑,见朝阳十分局促,终是往边上坐了坐,递了方帕子给她。
朝阳平日倒没那么讲究,此时也只得接过那方素净的帕子擦了擦泪。
她的小脸上还落了些泥巴,泪痕斑驳,在夜色下,瞧着煞是可怜,公孙统淡淡移开了视线。
“哭什么。”
朝阳听见他轻轻地说:“小公主,不是只有他能救你的。”
31. 第 31 章 李逢舟——他找到她了。……
顾炎宁意识到自己走错路, 再想往回走的时候已经晚了。
天色渐黑,远处隐隐传来阵阵狼叫声。
顾炎宁瑟缩了几下,这荒郊野岭, 不知道会不会……
有鬼呢?
顾炎宁牵着马, 生怕误踩上哪个坟包,走得更是小心。
还好有匹马, 顾炎宁想。
顾炎宁拍了拍马头, 亲昵的蹭了蹭。
马儿朝她喷了喷气。
顾炎宁沿路辨识着她来时用石子在树干上刻下的标记, 捶捶酸痛的腿,强打起精神,朝阳还等着她去救呢。
顾炎宁谨慎地往回走着, 直到耳边响起一声越来 * 越近的狼叫,顾炎宁攥紧了手里的弓箭, 立刻翻身上马, 顺着她觉得的方向策马走了几步,直到狼叫声稍远了些,才放下心来。
然后她发现——
她连标记都找不到了。
她原本牵着马走路就是为了寻标记, 这下好了,骑马和走路没什么区别了, 顾炎宁郁闷地再次跨上马背,马儿却不知怎么受了惊,将前蹄高高的抬了起来。
顾炎宁的轻功不如朝阳, 此时更是累得心神俱疲,一个不慎,便被重重地甩了下去。
顾炎宁被甩在地上,小腿不知挂到了什么,骑射服被挂破, 鲜血顺着白皙的小腿蜿蜒的流了下来。
马儿甩下了她,仿佛如释重负,踏着马蹄跑走了。
顾炎宁听着马蹄声越来越远,疼得双眼泛起泪花,明明刚刚还你侬我侬、相依为命、朝她喷气……
罢了,还是只能靠自己。
顾炎宁忍着腿部的痛意爬起来,借着月色,她低头瞧了瞧,脚踝已经肿了起来,她的小腿挂到了树枝,被划开一个长长的口子。
顾炎宁拿帕子将血拭了拭,疼得倒吸几口冷气。
顾炎宁忍着痛,她不敢大叫,怕把狼招来,只好扶着一棵树缓慢坐了下去。
心里惦记着不知朝阳怎么样了。
顾炎宁抬头看了看夜色,这么晚了,李逢舟应该发现她们不在了吧?
会——会来找她吧?
顾炎宁靠着树,一阵冷风吹过,她越坐越害怕,狼嚎声似乎近在耳边,可她觉得自己连拉弓的力气都没有了,索性将笨重的弓丢去一旁,紧紧抱着箭筒。
她有点儿饿,有点儿冷,腿也有点儿痛。
顾炎宁拢紧衣服,双手立在唇边,呵了口气。
不知道怎么,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被大姐姐关的那处早已荒废的冷宫。
那是个冬日,那处冷宫很冷,她小小地蜷在角落里,缩成一团,饥寒交迫下,她甚至觉得自己连呼吸都快要没有了。
她喊着母后,喊着苏嬷嬷,甚至还喊了喊父皇。
可是没有人理她。
她慢慢连喊人的力气也没有了。
顾炎宁觉得自己的力气在一点点的失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处冷宫里,她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恍惚觉得连月亮的光亮都越来越浅。
她不禁怀疑起来——
李逢舟——真的会来找她吗?
无边的旷野,茂密的大树,静谧的夜晚。
突然有了马蹄声。
就如同,那一年,那几个洒扫的嬷嬷攀谈着,推开了冷宫的大门。
看到了在角落里快要冻僵的她。
门被人打开,她看到光亮从门外洒了进来。
金色的。
应该很暖。
顾炎宁拼力笑了笑,便听得一个嬷嬷惊呼:“天啊,这不是六公主么!”
顾炎宁觉得眼前仿佛有了星星,在一片星辉中,有人策着马,他手里拿着马鞭,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同她一样的衣裳,正奔向她。
男人唇瓣张合,神色焦急,仿佛在喊着谁的名字。
她总觉得这一幕好像在哪里见过,她脑中闪过一瞬 * ,有无边的大漠,有队队的兵士,有刺人的火光,有沙丘,有月亮。
顾炎宁费力地抬了抬眼。
李逢舟——他找到她了。
终于有人——来找她了。
李逢舟远远便瞧见了她,慌忙将马勒住,马也顾不得栓,三两步跑至她的身侧。
“宁宁?”
顾炎宁有些晕,嘴唇干涩,她用力抿了抿,眼眶却不由自主的湿润起来。
可明明她刚刚还很坚强的,不知为何,看到李逢舟突然委屈起来。
顾炎宁忍了忍,还是抽了两下鼻子:“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皇上怎么才来找我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