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自修为恢复以后,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魔核的影响,神色越发冷厉,气势惊人,只单单这样盯着他的眼神,也需要一些勇气。
邵卿卿略一思索才慢慢开口:“我不想和你一起走了。”
裴景鸿眉头微蹙,似乎有些不解。
“我喜欢过你。”邵卿卿坦然说着,抬头看向裴景鸿,“但我还没有那么喜欢你,喜欢到放弃尊严,放弃自我,我也没有受虐倾向,要在你身边时时刻刻被你冷嘲热讽。”
裴景鸿眯着眼,他并没太理解邵卿卿话里的意思,但她要做什么,他却是懂得。
“你的剑怎么办?”裴景鸿慢慢问道。
“等过几天,我会托君如竹和瑶光送我过去。”邵卿卿说着,声音顿了顿,而后慢慢道,“最近你我还是少碰面了的好。我需要一点时间,慢慢消化这件事。”
毕竟也算是恋爱一场,失恋总会难过。尤其这对邵卿卿来说,也是初恋了。
她努力理智冷静的面对裴景鸿,此时她头脑清醒的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裴景鸿,看在我也算帮过你的份儿上,就不要难为我了吧。”她调侃地笑道,姿态放得很低,可见她有多想摆脱他。
这样的邵卿卿让裴景鸿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邵卿卿很少这样笑。
她的表情很生动,高兴的时候大笑,眼睛弯弯地,像是月亮似的,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噘嘴,像个小孩子,可是现在她微微笑着,眼里却仿佛随时都会掉下眼泪来。
这样的邵卿卿太悲伤了。
有一瞬间,裴景鸿觉得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随你。”他冷笑着,转身便走。
邵卿卿目送着裴景鸿离开的背影,撇撇嘴,伸手抹了一把眼泪。
她转身,朝君如竹和瑶光,深吸一口气,笑道:“君如竹,我来帮你吧。”
君如竹慢慢点头,并不提其他,只笑道:“好。”
药宗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弟子死伤众多,余下的大多是修为低微,在魔修来之前,便被君如竹关进了藏宝阁,只留了一些有能力与魔修一较高下的。
然而这些人也在之前的战役中死伤殆尽。
邵卿卿掰着指头算下来,若论武力值,她若在药宗,基本上是傲视群雄的存在。
紫玉真人没了,南华宗如今也乱成一团。
解了药宗的危机,瑶光便向君如竹请辞,先一步回南华宗去了。
而邵卿卿则留在药宗,和君如竹一起,重建药宗。
药宗四处种满了竹子,之前药宗先辈在竹海之中布下的阵法都被魔修给破了。
君如竹拉着邵卿卿,帮他四处搜寻竹海中剩余的宝器。
两个人在竹海里,邵卿卿靠着对灵气的敏感,很快寻到半个破掉的杯子。
“这个可是?”
君如竹接过,微微笑道:“正是此物。”
邵卿卿松了口气:“总算是帮上你们的忙了。”
君如竹看着她,神色温和地说道:“你和传闻中实在相差太远。”
邵卿卿俏皮地眨眨眼:“我人见人爱嘛。”
君如竹莞尔,而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和裴景鸿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裴景鸿,邵卿卿的神色黯然了一些,她靠着一棵粗壮的竹子坐下,神色黯然地说道:“可能是我比较倒霉吧……”
君如竹坐到邵卿卿身边,他身上的绿色和背后大片的竹海几乎连绵成一片,身上也带着若有若无的竹叶香气。
他是和裴景鸿完全不同的类型。
裴景鸿站在一个人身边,会有强大的压迫感,但君如竹却如春雨,万物润无声。
“有什么事,不妨说说看。”
幽静的竹海,微风吹过,空气里都是竹叶的清香,晨露自竹叶间慢慢滚落,滴在地上。
四处幽静无声。
也许是这样的氛围过于安逸,邵卿卿看着君如竹鼓励的眼神,慢慢开口:“我其实不是唐心儿……”
她讲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除了自己知道许多人的结局这件事以外,她把很多事都告诉了君如竹。
有些心情她憋在心里很久了,说出来,畅快许多。
她讲自己刚到这个世上的彷徨与无奈,她讲起面对裴景鸿的担心受怕,她也将裴景鸿对她的保护,他的心软,讲他后来突如其来的告白,和自己步步的沦陷。
说到最后,邵卿卿清了清沙哑的嗓子,笑了笑:“我是不说特别笨啊。”
君如竹摇了摇头,轻轻发出一声叹息,他伸手摸了摸邵卿卿的头,算是一种安慰。
“你只是太好了。”
邵卿卿深以为然:“对,所以都是裴景鸿瞎了眼。”
君如竹又笑了起来。
“嗯,他瞎了眼,我们邵卿卿可是全世界最好的姑娘。”
邵卿卿哈哈笑起来:“以前我妈也会这样说我。”
说完之后,邵卿卿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憋了很久很久的汹涌泪水终于一股脑儿地流了出来。
她坐在地上,把自己整个人蜷缩成一个团,鸵鸟似的不想去看君如竹的表情。
那一刻,邵卿卿真的,特别特别的想家。
君如竹重新在蜀州山脉更深处选了一处地方,把药宗搬了过去,架上药炉,种植草药。
邵卿卿修为高,帮了君如竹不少忙。
如此忙活了一个月,她把药宗上下最会做点心的姑娘都混熟了,蹭好吃的蹭的不亦乐乎。
直到一个月后,君如竹提出,他们二人可以出发前往万仞山了。
“一来我师父尚在魔修手中,既然商寄柳约了裴景鸿在那见面,那我师父定然也会在那里。二来,你的魑魅也要到万仞山才能修复。”君如竹说道,“我知道你不想见裴景鸿,日后若是当真巧遇,大不了便说你我已结为道侣……”
邵卿卿抽了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抬头看他。
君如竹被逗笑了:“开玩笑呢。”
邵卿卿摸了摸胸口:“这玩笑就别随便开了,你们这些长得好看的仙君,一个个最是要命。”
她暗地里嘀咕着,这要是在现代,君如竹选个秀出个道什么的,那一定是妥妥的顶流。
君如竹听着邵卿卿的嘀咕,眼中的笑意不禁扩大了几分。
然而,无论再怎么腹诽,邵卿卿还是决定和君如竹一起往万仞山出发。
邵卿卿到底是舍不得魑魅的,何况在这样的修仙世界想要自保,有一把好武器,实在是非常重要的。
君如竹带邵卿卿御剑飞行,要到万仞山,也不过三四个时辰的功夫,和做飞机差不多。
万仞山位于大陆最北端的苍州。
这样的时节,蜀州还是夏季,苍州已是深秋,秋风瑟瑟,树叶枯黄,崇山峻岭间,若是高一些的山峰,山顶毒已经是白雪皑皑。
万仞山下有一个小镇,小镇中间的泉眼传闻是当年万仞山上那位铸剑大师洗剑的地方,后人便称这泉眼为洗剑池,后来因此事过于有名,这小镇也渐渐改了名字,成了剑池镇。
剑池镇是距离万仞山最近的小镇,要上万仞山的侠士道长,几乎都会在此下榻修整一夜,第二日再上山。
是以这镇子虽然交通闭塞,地处偏远,但镇中流通的法器珍品,却不比苍州任何一座大城市。
整个剑池镇也因此渐渐扩大,成为苍州商队最远的一站必经之路。
邵卿卿和君如竹到达剑池镇的时候,镇子上又比平日里热闹许多,却原来是万仞山的门主风云息即将出关铸剑。
风云息执掌万仞山已有六百年,五百年间,他总共只铸了两把剑。
每铸一把剑都需要一百年,而铸剑后,他又会闭关二百年。
是以,要想见风云息一面,或者要想得到风云息铸的剑,那是十分难得的事情。有的修士,修为尚浅,终其一生,都未必能见到风云息一面。
而风云息每次出关,整个九州七界的修士,免不了都会闻讯而来,希望风云息会选中自己,帮自己铸一把剑。
邵卿卿和君如竹到时,距离风云息出关,已经只剩下三天了。
想也想的到,此时的剑池镇人满为患,想要拥有两间客房,也是极其不容易的。
“只有一间房,三百颗灵石一晚,爱住不住。”跑到第六家店,客栈老板翻了个白眼看着邵卿卿和君如竹道。
君如竹蹙眉道:“价钱好说,只是我和师妹二人男女有别,总不好住一间房。”
里面两个杂役搬着一大桶血水晃晃悠悠走出来。
那客栈老板指了指那桶笑道:“二位就别挑三拣四的了,这剩下的一间上房,也都是现腾出来的,之前那位客人得罪了隔壁房间的道爷,被捅了个窟窿才腾出房来。你们二人不住,自然有人敢住。”
邵卿卿脸色难看地看着老板,这是修仙文还是古惑仔?怎么还说砍人就砍人的?
排在后面的人见君如竹和邵卿卿还在犹豫,不耐烦地将一袋子灵识丢在桌子上。
“掌柜的,那间房我要了。”
那人膀圆腰粗,浑身都是道袍都遮不住的腱子肉,大约是个体修的样子,一边说着这人便大摇大摆地要往楼上走。
掌柜的忙叫道:“这位道爷爽快,只是那隔壁的道爷说了,这房间他只能住女人,不能住男人,您这……”
“怎么?他还能杀了我不成?”那人冷笑一声,扬声道。
下一刻,暗器破空的声音传来。
那体修的身体传出一声“噗”声,他的头便被一把小刀刺穿,铁塔般的身子轰然倒在地上。
血流了满地。
邵卿卿瞧着,有点想吐。
君如竹亦是变了脸色。
掌柜的拍着额头哀求道:“我说这位道爷,您就别玩小的了,这今儿大清早,您都杀了四个了。”
只听那屋里传出一个清冷的笑声。
“本座高兴,便想杀谁就杀谁。”
邵卿卿眨眨眼想,这声音这嚣张的口气怎么这么耳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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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镇魂钉(上)
邵卿卿蹙眉,和君如竹对视一眼。
“不知这店里住的是哪位仙君,脾气如此之大?”邵卿卿低声问道。
那掌柜的一脸尴尬,轻轻叹了口气:“楼上那位已在小店住了快一个月了,原本也是和和气气住的好好的,前些日子不知怎的,和隔壁的一位住客起了冲突,自那以后突然就性情大变,动不动就杀两个人。”
君如竹面色愈发难看起来。
“虽说每回风门主出关,这剑池镇上死个万八千人都是有的,但今年是不是有点早啊。”掌柜的压低声音苦涩道,“听闻其他几个客栈也抬出不少尸体去,两位要是真不敢住,我也不拦着你们,只提醒二位,现如今哪家客栈那都不太平。”他一边说着,一边喜滋滋的把刚才死了的那位扔过来的灵石丢进自己的柜子里。
只见那柜子里塞满了装灵石的袋子,邵卿卿很想问今早上这一间空房,掌柜的已经收了几份房钱了,合着这地方真是古惑仔副本。
君如竹听此,眉眼间越发难看起来。
“神兵大凶,这镇上千百年来戾气太重,修行之人又实力各异,免不得常有摩擦。”君如竹感叹道。
邵卿卿点点头,此处民风之剽悍,实在与药宗相差甚远,好在她穿越过来,现在起码对死人是免疫了的。
“那我们住吗?”邵卿卿问道,她是有些迟疑的。
君如竹摇摇头:“算了,你我本也不是冲着要风门主铸剑来的,我在这镇上尚有几个旧友,本不想麻烦,如今也只好去叨扰一番了。”
然而二人刚要离开,楼上裴景鸿再次说话:“邵卿卿,你上来。”
邵卿卿:……
“你说上去就上去,你谁啊!”邵卿卿瞪着二楼的房门,没好气道。
掌柜的恍然大悟:“二位,原来你们认识楼上那位道爷。”
君如竹:“算是认识。”
邵卿卿:“不认识!”
“你不来,这房间便一直空着,谁敢来住,我便杀谁。”裴景鸿幽幽地说道,“日后若有人问起,这可都是药宗造的孽。”
邵卿卿尴尬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君如竹,他脸色十分不好。
所以药宗又做错了什么呢?
君如竹和邵卿卿对视一眼,正准备一同上去看看,裴景鸿又开了口。
“邵卿卿,你一个人上来。”
君如竹眉头微蹙。
邵卿卿勉强笑了笑,对君如竹说道:“没事,他不会把我怎么样。”而后她压低声音道,“你不是还要找皇甫仁吗?现如今可不好跟他翻脸不是。”
君如竹迟疑片刻,终于慢慢点了点头。
此时裴景鸿闭目,盘膝坐在床上,黑色魔气自他身体里若有若无的飘出来,他支起一个结界,将这些魔气尽数收拢在房间之中,是以并无人觉察房间中的异常。
他眼底猩红一片,魔气的涌动几乎随时都要冲突结界。
万仞山此时四处都是修真界人士,纵然他这般修为的毕竟少数,但若魔修的身份曝光,那些修真人士一拥而上,说不得也会乱拳打死老师傅。
邵卿卿的脚步声传来,她走的很慢,但却很稳,没几步便到了房门前。
“裴景鸿,那我进来了。”话音未落,房门已打开。
裴景鸿慢慢睁开眼睛,强行将魔气收入体内,狂躁的魔气在他身体里游走,仿佛是一汪湖水,风停之后,慢慢被抚平痕迹。
时隔一个月,邵卿卿再见裴景鸿,心境平和了许多,这一个月来,她每日劳作,或者和药宗的女弟子说笑,做点心,心情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