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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他是八岐大蛇，妖鬼史上所出现的第一位神明。他诞生时，天地初蒙，万物混沌，而他从浊气之中诞生，也许是因为这一点，他常为别人带来不幸。他经常在山涧草地处游荡近千年，渴饮露水，饥食野果，无忧无虑，自在逍遥。直到，人类的出现。
他们是八岐大蛇见过最奇怪的生物，通常以群居的方式出没，从家庭，到家族，到村庄，到城镇。他们一点一点的拓宽自己的领土，侵占了许多本该属于自然的土地。有许多弱小的没有自保能力的山间妖鬼向他哭诉，他接受了他们的请求，前往了附近人类的村落。
当太阳缓缓沉入地平线，血色的晚霞铺洒大地，他准时前往村落，当他来到村落门前时，人类发出惊恐的尖叫，就像是看到了令人恐惧的怪物一般，是因为我吗？他不确定的看着自己巨大的身躯。
“怪物！快逃啊，村里出现了八头怪物！”他们叫喊着，其中夹杂着孩童的哭叫声。
怪物？真是不礼貌的称呼，他静静的看着晚霞中自己的倒影，又看看人类弱小的躯体，最终化为了一个与人类差不多的样子。这样子，他们应该就不会害怕了吧。
村子的混乱持续了好一阵子，最终一位老者战战兢兢的走到他的面前，以极度谦卑的姿态跪下，声音还带着惊慌颤抖，“尊敬的蛇……大人，请问您来到小的这里，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希望你们过度破坏这里的环境，这片土地养育的可不止有你们。”他自认为已经用足够和蔼的声音了，只不过他依然止不住的颤抖，脸色惨白，他唯唯诺诺的答应了。自那以后，他就甚少于森林中看见人类的影子。胆小，是八岐大蛇对人类的最初印象。
“八岐大人，八岐大人？”小小的萤草跪坐在一旁，在看到他睁开眼之后，正经了圆嘟嘟的脸蛋，“小蝴蝶说，山下的人类传出了您的故事，说您是居住于深山老林里的妖怪，会将每一个独自上山的人吃掉。”她的表情十分气愤，“他们怎么能这么说您！”
“没事，让他们说吧，正好他们也没人上来打扰我的清净了。”他不以为然的说，左右不过是一群人类而已，只要井水不犯河水，他也不在乎。
这样清净的日子过了几个月，村庄里有几个胆大的孩童，瞒着父母偷偷上了山，一个个手拿各种千奇百怪的‘武器’，叫嚣着自己能把那山林里的怪物杀了。一旁的小妖气不过去，偷偷吓了他们，几个孩子便连哭带嚎的跑出了森林。自大又愚蠢，这是八岐大蛇对人类的第二印象。
这一件事过去，森林的凶名便更加威名远扬，寻常人碰到都要避让三分。某一天，一位深受重伤的男人闯进森林，后面还跟着几个穷凶极恶之徒，一时间刀光剑影，散落的刀光剑影让不少出生灵智的妖鬼受到惊吓和伤害。
为了避免这样的情况继续发生，八岐大蛇出手将那几人丢出森林，只留下那位受伤的人类惊疑不定的环顾四周。他唤来萤草将他救治，等他伤势痊愈，他咽了咽口水问道：“你不吃我吗？”
他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出这个要求的，大概是外面关于他的流言又变得凶残了，“吃你是能让我修为精进，还是长生不老？”他嫌弃的看了那人一样，收留他在林中住一夜，第二天离开。
他是个有前途的人类，他身上的气运是八岐大蛇在其他人身上从未看见过的，只不过他没想到他能成为一位高天原的神明，最终被指配下来抓捕他的神明，还给了他三神器之一的草薙剑。算了，也没什么可意外的，毕竟外面都说他是个凶狠残暴，弑杀人类的邪神。
天可怜见的，我可什么都没干。看来在背后肆意嚼舌根，也是人类的特质之一，八岐大蛇想。
“喂喂，我好歹是要抓你的人，当我面发呆真的好吗？”手持神剑的男人说道。
“那你先把怀里的小白兔放下，来杀我还在rua兔子，你看你合适吗？”这哪是要抓他，明明就是过来旅游的，连一点杀气都没有。
“多合适啊，等我在这呆一会，重伤不敌，逃跑就行了。”男人无所谓的说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我可不能当个没有底线的人。”
“高天原那群人可不是只单单为了这个，突然想要抓我，他们一定有别的目的。”那群老狐狸，倒是把主意打到他身上了，看来是平时表现的太过无害了，让他们胆子大了。
“谁知道呢，我不在乎。说起来你知道该怎么放弃神位吗，很麻烦诶。”男人一脸嫌弃的说。
“你倒是奇特别人抢着要当神明，你却觉得这是枷锁。”这是我遇到最神奇的人类。
“神明有什么好的，一堆条条框框，我倒是想当个游侠，每天走到哪算哪，世界这么大我都没好好看看呢。”一位向往自由的人类，他漆黑的瞳仁里有夜晚的星河。
他在森林小住几日，最后离开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八岐大蛇忽然意识到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在这之后的某天，小蝴蝶慌慌张张的找到他，她和我说，那位神明被派去镇守阴界之隙了。
阴界之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没人比他更清楚，人类沾染上一点就会失去神智，哪怕神明长久呆在阴界之隙也会慢慢沾染阴气堕落成魔，他们是想置他于死地。
八岐大蛇离开了森林，布下了结界，和森林里的所有小家伙们提了个醒，让他们小心人类。虽然他现在是要去救一个人类。
他独自来到高天原，周围的神明就像是知道他的行踪一般从未阻拦。所以我才讨厌这里，他想。他按耐住心里的烦躁，看着高高在上的天津神。
“你来了。”祂老神在在的说，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是他自己前往阴界之隙的，他没能抓到你，这是他理应承担的责任。
“我曾经封印了阴界之隙。”用他的心血与三只蛇首的代价，让它永久封存。
“是的，但无知的他们毁掉了这个封印，连年的灾祸让人类怨声载道，他们的怨恨让阴界之隙扩大了。”祂毫无感情的说道。
“那就把那群无知的白痴送进去镇压。”他几乎怒不可遏。
“那都只是治标不治本，你从阴界之隙诞生，只有你才能安抚阴界之隙，你是最好的人选。”
“还真是高高在上啊。”巨大的蛇影遮蔽天空，圣洁的宫殿染上不详的暗紫，“搞清楚状况，放低姿态，你是在求我。”巨大的蛇瞳盯住天照神，“阴界之隙与我何干，我封不封印它，都影响不到我。反倒是你们这群自诩清高的，自己造的孽，自己去背。”
“那你是不在乎你身边那群小妖怪了？”祂似乎很有把握的说道，祂知道的，八岐大蛇从来不是一位邪神，他甚至比起祂手下的神明都更要温柔。
“我不在乎。”但不可能，八岐大蛇将高天原毁了一半，天照神依然纵容的看着他，他知道，比起毁坏的高天原，他能去阴界之隙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是区区高天原，毁了还能重建。这种万事逃不过祂手掌心的态度还真是让人心生厌恶。
可祂说对了，他没有办法放任那群小孩子不管，心软大概是他最大的优点和缺点了。他义无反顾的跳入阴界之隙，隐隐听见了阴界之隙里的欢呼声，它们在庆贺他的归来。
可是他一点都不喜欢这里，不然也不会宁愿付出惨重的代价从这里离开了。比起生机勃勃，鸟语花香的外面，这里是破败荒凉的，所有欢欣的情绪都轻易被吸收。
“你怎么也进来了。”黑暗中有声音传来，那个男人苦着脸看着我，“不会是被那群人抓住了吧。”
“什么叫被抓住？！我可是八岐大蛇，我要不愿意，谁能抓住我，你是笨蛋吗？”八岐大蛇没好气的看着他，原来成为神明是用智商换的。
“那我不就是白白跳下来了。”他小声嘀咕道。
“谁要你代替我了，自作多情。”他翻了一个白眼。
“我好歹是为了你诶，八岐大人——”他故意拉长声音说道，“算了算了，两个人一块呆在这总比一个好，还好我带了足够的游戏，要来下一盘棋吗？一个下很无聊诶。”
“你这是过来旅游的吗？”哪个人去阴界之隙什么防身物品都不带就带了一些各式各样的小玩意的，这是有多怕自己无聊啊。
可他也知道，他生性自由，来到阴界之隙这个牢笼是他没想到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阴界之隙只进不出，唯一一个成功的案例也只有八岐大蛇，那还是因为他就是从阴界之隙里诞生的原因。这一次回来，在想出去怕是难了。
“好啊，不过区区下棋，我还能输给你。”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棋盘上的黑白两子厮杀正酣，白字落在一角。
你我都是棋盘上的棋子，命运将我们推入规定的轨迹里。
第100章
一个普通神明能在阴界里存活多久，大概不过几十年，拥有神器的神明，也不过在这多活了几百年。
“八岐啊。”那男人毫无形象的靠在椅背上，“这把剑送你了。”他将草薙剑随随便便的丢过来，“我大概是不能陪你了。”他的漆黑的瞳仁里依旧星光璀璨，“你说怎么办啊，你一个人要待在这里过完……”他忽然止住话语，他意识到面前这个神明是永生不死的。他将会永远一个人呆在这个漆黑荒凉的地方，直到永远。
“我希望有一天我的骨灰能洒在外面的土地上。”他极为认真的看着八岐大蛇，他要给他一个理由，一个活下去的动力，他不想让他的灵魂就这样腐烂在这里。
“你倒是会给我找麻烦。”八岐大蛇沉默的拿起拿把神器，刀刃上闪着森寒的光芒，“行吧，看在你陪了我这么久的份上。”
“八岐，我是认真的。”男人正经了神色，“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离开这里，获得自由。所有人都说你是邪神，是怪物，如果连我都死了，谁来证明你。”
“有什么好证明的，我早就习惯了。有时间说这种事还不如在陪我下盘棋。”他拿出棋盘放在虚弱的男人面前。
“喂喂，我都快死了，你居然一点同情心都没有，还要压榨我的吗？”男人失笑道，却诚实的结果棋盘，再次执起黑棋，“也许有一天，也有一个人能通过你本身来看你，而不是那些危言耸听的山野怪文。”
几年之后，男人死去了，八岐大蛇将他的遗体存放在了八首蛇影的空间里。少了一个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阴界之隙回归了最初寂静的时候。
前几十年他还能靠那些无聊的游戏打发时间，几百年他感受到了落寞，几千年他选择用沉眠打发毫无意义的时间，只是时间呆的越久，他就越发沉默寡言，曾经雪白的鳞片在几千年阴气的侵染下变得暗淡，他已经忘记了花香，忘记了鸟鸣，他的生活如同一滩死水。而肆意蔓延的阴气化为枷锁，拷住了他的双手，变为金色的锁链。
平静无波的生活，是被严肃的祭文所打破的。有人恭敬的跪在祭台前诵读祷告，未凉的鲜血泼洒在古老复杂的阵法上，身着严肃祭祀服的阴阳师一笔一划用鲜血勾勒着。
阴界之隙久违的张开了一道小小的缝隙，微弱的光芒透过缝隙洒落阴界之隙，却立马被黑暗吞没，长久沉眠与黑暗中的八岐大蛇睁开眼，静静看向缝隙。
“尊贵的邪神大人，最强大的蛇神，请聆听吾等的召唤。”乌泱泱一群人跪在地上，为首之人大声呼喊道。
邪神啊，八岐大蛇冷漠的看向外界，猩红的瞳孔注视人类，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喊他了。
“我们愿以最纯洁的巫女与您交换永生的力量。”为首的阴阳师尊敬的颂道。
换取永生？真是自大啊。他们所向往的，正是他所厌恶的。
他们拉过一个年轻的女子，用最新鲜的血液抛洒在祭台上，零星几点血液落入缝隙，滴在八岐大蛇的躯体上，他急速后退，像是碰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们在干什么，活祭？他感到了恶心，也觉得悲凉，凶残可怕的标签一旦打上，就愈演愈烈，他这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名声已经与魔其名了。他毫无生气，平静的注视外面，他的声音传不到外面，索性继续呆在黑暗中。
只不过那些人就是不想让他继续沉眠，一次没有得到回应，那就继续杀。一个不行，那就一群人。洒在祭祀台上的鲜血，都无法被擦洗干净。
原以为坐视不理就能让他们停止杀戮，没想到他们居然有愈演愈烈的感觉。无奈之下，八岐大蛇回应了阴阳师的呼唤，成为源氏秘而不宣的神明。
再后来，献祭的巫女越来越多，她们凝结在一起成为了巫女大蛇。八岐大蛇用秘法用它替换自己，逃离出了阴界之隙，尽管代价是他重伤，显现原型。他本能的在最后一刻将自己转移到了他曾经最为熟悉的地方，沧海桑田，曾经的生灵变为高山，那里是香火最为旺盛的风神神社。
他化名为白绯，呆在这个意外救助他的神明身边。他自认为自己已经算是比较温柔善良的神明了，但是他却比他更加的温和，就像是不会生气一般。明明是风神，性子这么柔和真的好吗？
变为少年形态的八岐大蛇在神社一角打了个哈欠，一呼一吸间都能嗅到花香的外界还真是美好。
“白绯。”温柔的神明出现在他身后，他为他盖上一个看起来非常暖和的外套，“你伤势未愈，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可是，你不就是风神么？”猩红的蛇瞳注视他，周围的风渐渐停下，只留下最微弱的清风。八岐大蛇微笑着说，“真是温柔呢。”
“那你也要先好好照顾自己。”一目连无奈的说道，“这么重的伤势，还是减少外出比较好。”他温柔的劝导道，却也没有强制他的意愿。
“我倒是觉得，只有外面这种美好的风景才能让我的伤势恢复。”八岐大蛇毫无形象的打算躺下身子，一双手托住他，止住他的势头。
翠色与猩红交织一瞬，“地上凉，不利于伤口恢复。”一目连温和的说道。
“好吧好吧，你真的很爱操心诶。”八岐大蛇顺势躺在一目连的腿上，一目连纵容的看着他。真的是温柔到过分的神明啊，在花香中昏昏欲睡的他，在温柔的清风中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