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夫君养成记——等等月亮
时间:2021-03-07 10:12:29

  李都匀问小樟:“拉货的马车可已备好?”
  “三郎君,已备了两车拉货的,一辆乘坐的,可够吗?”小樟问。
  “应是够了的,到了临安,缺什么再买不迟。”
  五月初六那日,用了早膳后,李都匀夫妇乃拜别家人,将启程之时,李夫人忽给李都匀塞了一个小小的囊袋。
  “娘,这是何物?”李都匀问道。
  “这是我们花园里你小时候与你父亲所栽的罗汉松树下晒干的土,你带着罢。”
  “阿婆,这土有何用?”刘绮瑶闻言乃问道。
  “亦无甚用,只不过是故土之物,做个念想罢了。”李夫人笑说。
  “爹娘,孩儿拜别,二老珍重身体。”李都匀拜了拜他父母。
  “你们且去罢,到了临安,好生用功。”李老爷道。
  李都匀携刘绮瑶上了马车,春春和夏夏亦同他们上了同一辆。
  后面跟着拉货的马车,小樟和小桂上了货较少的那一辆。
  车子摇摇晃晃,向客船港口的方向去了。李氏夫妇站在大门外的台阶上,一直望着那马车,直到车子拐到另一条街道、没了身影,方才转身进去。
  李都匀一行到码头之时,赵忆棕的家仆已经在往船上搬物什。
  那一艘大客船是刘矿主特意包下的,他生怕女儿乘小船沿途劳顿不堪,因此出资包了这稳重的大船,这船量乘坐一二百人乃不在话下,然现在即便加上赵忆棕一行,以及船员他们亦不过六七十人。
  马车停下,小樟和小桂忙去搬货上船,李都匀带着刘绮瑶到一旁的铺子里,与店小二要了茶,坐下休息。
  他二人才坐下,只见赵忆棕忽从一旁出来,背对着他们摇着扇子向卸货的地方走去,两人同时看着他的背影,心里都是复杂的。
  赵忆棕转身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收回盯着他的目光。
  他虽未发现李都匀他们适才在望着他,然已看到茶铺里的二人,于是朝他们大步走来,及至挨近,他如同那些不请自来之人,不待对方邀请,便已在他们身旁坐下。
  “店家,再来一个茶杯。”李都匀见店家恰经过身旁,乃道。
  赵忆棕收拢纸扇,道:“终是到了出发的这一天。”
  “赵兄似乎很期待此行,不知此番北上所为何事?”李都匀问他。
  “说来只怕李兄不信,我是要去学习的。”赵忆棕苦苦一笑,连他自己亦不信。
  “怎会?京城中书院众多,选择亦多,我们不爱学习,终归有别的爱好、别的可学。”李都匀并为料想到,赵忆棕北上不过是为了见刘绮瑶。
  “李兄所言甚是,京城之中气象大、天地宽,听语气,你北上亦是为了学业么?”赵忆棕道。
  “正是如此,与赵兄一样,同为学习。”
  刘绮瑶一边听着他们寒暄,一边想着到了临安之后要如何游览,猜想着京城之中的新奇事物,以及那闻名遐迩的西湖……若赵姐姐见了她会是什么表情、心情?诸如此类的。
  她看了李都匀一眼,若他再见赵姐姐呢?顿觉酸溜溜的。
  不久,他们所带之物已全都搬上了船,他们又坐了一会儿,并未聊什么紧要事情,后小厮过来传话,说纲首令上船,于是便起身,上了那大客船。
  此客船乃是三层楼船,纲首带着他们入了客舱,那客舱在二层,甚是宽敞,装饰亦十分舒适。李都匀与刘绮瑶住了一号客舱,赵忆棕住了二号,其余人等亦同住二楼客舱中。
  这客船上同时备有膳厅,以及茶室,真乃远航船舶,配备十分齐全,连船员亦分成两班,昼夜交替掌舵、踏桨、巡视航情,以及为船客提供便利。
  午时过后,稿师水手踏动桨轮,福船启动,缓缓地离开港口。
  天气是和美的,海风徐徐,载着他们的大船从万船丛中渐渐游离,及至出了港口,船员调整了帆向,乘着风,船速快了,朝北的方向驶去。
  因到了平日里午睡的时间,进入客舱之后,才一坐下不久,李都匀便昏昏欲睡,刘绮瑶见他睁眼吃力,便道:“你且躺一会子,若不然要晕船的。”
  李都匀眯瞪着眼睛,回道:“那我睡一会儿。”说着脱去木屐,抬腿上床合衣躺下了。
  刘绮瑶见他只抱着胸侧躺,怕他睡着以后会着凉,因而展开被巾帮他披上去。
  因听着舱外海浪澎湃,水声涌涌,她见他睡着了,便出了舱房,来到春春和夏夏的那间,她扣了扣门,开门的是春春。
  “姑娘,请进吧。”春春道。
  刘绮瑶进去后,夏夏道:“姑娘你看,我被春春排挤的,只得了这张小床。”
  “我知道春春是个霸道的,你今儿就让了她,到了临安我给你安排一张大的。”刘绮瑶笑,原来这客舱的床竟是大小不一的,想必这是为带小孩出行的船客准备的,那小床有上下两层。
  “姑娘,夏夏是个瘦的,那细细的床正适合她,我这样的身量是装不下去的。”春春道。
  她们主仆三人说笑了一番,后刘绮瑶便说要去外头吹吹风,便起身离开。
  春春放下手中的事情,跟了出去,留下夏夏拾掇行李。
  她们来到甲板上,此时船上三张帆已全部张开,借着风势,航速快如奔马。
  只见泉州已经被甩得好远,缩成一块土丘。
  海风吹得她二人裙裾和头发轻轻飘扬。
  船头的甲板上别无他人,刘绮瑶道:“春春,你看这大海,和我们此前在泉州城海边看的可有何不同?”
  “姑娘,这海上空无一物,只有更多的水而已,不都一样的么?”春春茫然回答。
  “站到这船上,大海骤然壮阔许多,而自己却仿佛变小了,大约是远离了土地,以前竟不知大海的边际比自己预想中更遥更远。”
  刘绮瑶的声音恰被海风吹到了她身后不远处的赵忆棕耳边。
  “刘姑娘可曾听说下南洋营商的船舶曾在海上飘摇数月不曾着陆的事迹,”赵忆棕走过来,接道,“这大海,只恐怕比我们所居住的陆地还要阔大。”
  春春见赵忆棕走过来,便退到一丈开外的地方。
  “赵二哥,”刘绮瑶听到他的声音,回过头看了看他,“我曾听我叔父这样讲过,莫非你曾下过南洋?”
  “并不曾,但或许以后会。”赵忆棕看向远方,心中想着,此去临安返回泉州,年末出发亦未可定。
  “赵二哥是个爱冒险的,听闻下南洋风大浪大,且常有海盗出没,颇为艰难危险。”
  “我确不喜平淡的生活,你可知我此去想学何学问么?”
  刘绮瑶见赵忆棕与自己靠得太近,便摇摇头,接着推脱道:“这儿风大,我先回去了。”
  海风远远没有达到大的程度,赵忆棕知道她是想回避自己,道:“在这儿陪我说一会儿话!”
  刘绮瑶愣了一下,不是很确定他是在请求还是命令,因而回道:“改日吧,待李三郎醒来,我们再一同玩耍。”
  “我说的是你,我并不想和李三郎聊天。”
  “赵二哥见谅,你我男女有别,实在不便独处。”
  “你若走开的话,我便将我对你的心意告诉李三郎!”早在梅花溪茶坊时赵忆棕已对李都匀间接说过,然此时他所以这么说,一是想试探刘绮瑶有没有将此前江边之事告知李都匀,二是看看她对此介不介意。
  “随便你!”刘绮瑶看着他,镇定地说完便转身离去了。
  赵忆棕被刺了一下,看着刘绮瑶头也不回的离去,实在无比厌恶自己卑微的模样!
  “回头试看,你到底能不能真的随便我!”他自言自语道。
  当赵忆棕决定邪恶的时候,他总会黑暗到底,即便伤害自己亦再所不惜。
 
 
第29章 
  刘绮瑶回到客舱的时候,李都匀依旧未醒。
  她坐到他身边,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子呆,以前她没太注意过,今忽觉得他的肩膀如此宽厚,仿佛能够抵挡一切。
  他能帮自己阻挡赵忆棕的威胁么?思及此,刘绮瑶一惊。
  本来她觉得自己的爱慕者,整个泉州城遍地都是,因而此前得知赵忆棕的爱慕她亦觉得没有必要知与他。
  可若赵忆棕把他对自己的爱慕告知李都匀的话,事情像是变质了一般,仿佛自己与他有过什么。刘绮瑶感到有些心虚,不敢再往下想,偏偏赵忆棕凛冽的眼神一直盘旋在她脑海里,仿佛一直在盯着她。
  刘绮瑶咬了咬下唇,想,我最恨威胁的!
  她本没有多在意赵忆棕在甲板上时那暗黑的神色,只是看到李都匀之时,她忽地心软了。想到二人不久前才明了心意,端午前一日借着画像、香囊才进了一步,若此时,赵忆棕真的捣乱,哪怕自己对他无意,亦觉得那是一个漩涡。
  因想得太入神,李都匀醒过来她亦未发觉。
  “娘子,你在想何事?”李都匀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喉咙中干干地发出“嗯”的一声,“几时了?”
  “喔——”刘绮瑶避开李都匀的眼睛,答道,“想是已到申时了。”
  “像睡了很久似的,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浑身疲累。”李都匀见到刘绮瑶就挨在他身旁,忽觉得安心了许多。
  “白日做梦,常常是混乱的。”刘绮瑶站起来,“我去帮你倒碗水?”
  李都匀点点头,下了床,听到外面的波涛声才确认自己已真的从梦中醒来。
  喝下清凉的水,他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才察觉刘绮瑶似有心事,只见她眼睛不若平时那般明亮、面色亦有些暗淡。
  “娘子,你要不要睡一会儿?”
  “我不困的,只是有点闷。”
  “那我们到外面去透透气。”
  “外面海风黏黏的,我们还是待在舱内罢。”
  李都匀只觉得她不太对劲,然又不明所以,因想逗她开心,便道:“啊——娘子,我想起来方才我梦到什么了。”
  “是什么?”刘绮瑶淡淡的,不似往常那般配合他。
  “在适才的梦中,我因见你闷闷不乐,便问发生了何事?你说,与三郎同上临安,今儿登上船时本是期待不已的,怎料才离开家乡不久,你便发觉自己是远不了泉州、离不了爹娘的!因而一边说自己不能忍受思乡之苦,一边拼命催我去找纲首命令船员调头好回家。我回你,既然上了临安的船,不到临安,这苍茫大海,根本没个落脚处,亦无回头之路!娘子你便又哭又闹,说我心里没有你,亦不管你心里的苦——”李都匀表情浮夸,加之模仿了刘绮瑶说话的语气,似将他的梦表演了一番。
  刘绮见他胡说八道,拿自己胡乱开涮就罢了,竟还提起日前她休夫的糗事来,便趁他讲得天花乱坠、不留心的时候伸手掐住他的胳膊,笑道:“我不信这是你的梦?在你眼中,我便是那样爱闹的、难缠的?”说着,又揪了一下。
  “哎哟哟,娘子、娘子,痛!痛!痛!”
  刘绮瑶听到他惨叫才放了手,转身背对着他,嗔道:“谁让你满嘴胡言?”
  “娘子,我再不敢了!”李都匀伸出他长长的双手,趁刘绮瑶不注意,忽地从她背后抱住她,然后弓着背,下巴搭到她的肩头上。
  刘绮瑶越动、越挣扎,李都匀便搂抱的越紧、越密。
  除了夜晚,床上,他们从未如此亲昵过。
  我们如此亲密无间,即便是被赵忆棕威胁,他也无可趁之机罢。刘绮瑶呆呆地想着,停止挣扎,觉得自己快要被李都匀适才贴着她耳朵的声音融化。
  “好啦,我的思乡病已经被你治好了,我再不会到你梦中吵着回家。”刘绮瑶说着,挣脱了李都匀的怀抱。
  “当真么?”李都匀每次这样无辜地看着刘绮瑶的时候,她总是无法招架。
  “是,没假的!”
  李都匀见她神色明朗了许多,才放下心来。
  接着,他们相安无事地度过了头几日,因赵忆棕不想那么快毁掉这次旅程,因而克制着自己的邪恶,对李都匀他们露出友好的那一面,每一次相见总既谦和、又有礼,甚至令刘绮瑶觉到此前他所说的那些话是她的错觉。
  然,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到明州那一天清晨,他们醒来之时发现船已靠在明州港,纲首说与他们,要在明州补给船上用度,因而要逗留一晚,后用小船载着他们上岸,临别时知会明日午时发船,嘱咐他们早些到码头。
  李都匀应了他。虽出发前未曾听说沿途会停靠,然亦未多作猜想。
  事实上,到明州补给用度乃是赵忆棕买通了纲首所特意安排的。
  尔后,赵忆棕说,他父亲此前曾在明州任职,留有家宅,便邀请一行人住到他家旧宅。他也不顾李都匀他们尚未答应,便令小厮先到宅邸中通报,说要带客人来家。夏宝得了令,乃先去了。
  李都匀本不愿住到他家,然作为东道主的赵忆棕十分热情,道:“李兄何以如此见外?你我一行,明日也一道,再寻客栈岂不麻烦?”
  刘绮瑶想着那船是他爹爹租的,赵忆棕同行亦未收他分毫,因而想,到他家住一晚亦未为不可,遂不以为意没有开口。
  后李都匀觉得赵忆棕所言甚是,且觉得到临安之后总要再打交道,因而忍下心中芥蒂,乃随着赵忆棕,离开码头。
  约两三刻钟的功夫,他们一行人在赵忆棕的带领下到了明州赵府。
  那宅院由管家一家在打理,一切都是现成的,因而他们一到,住宿即刻安排下去。
  尚未到午时,热腾腾的膳食便准备好了。因连日来那船上的膳食比较粗简,且加上在船上行动不便,因而近日来大家都不曾好好用餐,今日面对丰盛的午餐,大家都尽情地吃了一顿。
  饭后,赵忆棕带着大家在院子里闲逛,只见庭院中草木葱茏、水声潺潺,那鸟叫声悦耳动听,环境好不惬意。
  刘绮瑶听说偌大的庭院之中,平日里只住着管家一家六口,她曾听她父亲讲过,做她嫁妆的那十间铺面,租赁出去每年可盈收不少银钱,因而道:“赵二哥,你们这家宅如此阔大,雇人照料费钱且不说,那些空置的院落实在可惜,且久无人居的房间亦容易蒙尘,加速老化,怎地你们家不将这宅子,或售或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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