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栋也是循例一问,他们已经在屋里发现了煤油的痕迹了,就在窗户边上,而且最早发现失火的居民也证实了,当时窗户是开着的。
“这阵子你有和人结仇吗?”李栋看着面色苍白,眼眶下面青黑明显的肖开艳,觉得这个人真是足够能干也足够倒霉,干啥都干的挺好,但次次都会出事,“不会又有人和你抢生意吧?”
肖开艳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但整个宝山除了李晓辉,还做这个生意的也就她了,汽车队的人倒也学着李晓辉往宝山带货,但那个量都太小了,和她这个专业的倒爷根本形不成竞争,“没有,真的没有……”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顾明阳的脸,但很快自己就否定了,顾明阳那种怂货,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
李栋没放过肖开艳脸上细微的变化,“你想到了谁?”
见肖开艳迟疑着不肯开口,李栋翻着自己的笔记本,“从我们初步调查的结果看,纵火的应该是个男人,”他抬眼看了看高高的窗户,“临街的这扇窗是开着的,那窗户的高度,加上附近倒着的几块砖,估计纵火的人身高最少得一七五以上,而且应该对这条街很熟悉,据这里的街坊们反映,这段时间并没有陌生人过来。”
顾明阳一七八,他对这里当然熟悉,而且就算是他来了,院子里的人也不会把他归为陌生人的,但是顾明阳敢这么做吗?
“肖开艳同志,你只是提供线索,之后我们会调查的,你要相信我们公安局,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而且,”李栋环视着人来人往的大杂院儿,“不抓到放火的人,你的个人安全也不能保证。”
“顾明阳,前几天我们吵了一架,分手了,他把分手的所有过错都算到我头上了,说我看不起他,没尽到对象的责任,”肖开艳咬牙道,“他的意思是把他只上了煤炭学院的事都算在我头上了。”
“我不服气,也骂了他几句,和他说分手了,之后我们再没见过面。”
顾明阳?李栋没想到肖开艳会说出这个名字,他合上笔记本,“我知道了,我们会调查的。”
……
顾明阳是在五道沟被带走的,看着被押到摩托车上的儿子,黎红整个人都崩溃了,“你们干什么?杀千刀的,你们是要逼死我啊!”
黎苗站在人群里看着神情颓然的顾明阳,看来肖开艳的货真的是他烧的了,真没想到他还有这个胆子,不过胆子有了,就是没脑子啊。
柳青抱着孩子看着扒着摩托车不松手的黎红,“前几天公安来的时候还说是误会呢,现在看来是真的了,这顾明阳真够毒的,放火,他也不怕烧着人!”
“就是啊,明阳可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这种事他咋会干的出来?不会是肖开艳诬陷他的吧?”
李栋不是第一次来村里了,大家也都知道了肖开艳在城里放货的屋子被人烧了的事,但谁也不信那火和顾明阳有啥关系,倒是因为这件事,都知道了顾明阳和肖开艳已经黄了的事。
对于顾明阳和肖开艳的分分合合,村里说啥的都有,有说顾明阳没良心的,也有说肖开艳傻的,还有人说肖开艳目光短浅的,反正换成他们,顾明阳都是公家人了,怎么着也不会放手的。
也因为这个,大家又都在猜想,是不是肖开艳在城里有什么不检点的,被顾明阳抓了把柄,才会老实的在男人熬出头之后分手,不哭不闹的。
“公安同志,明阳眼看就要去上大学了,你们不能抓他!”
“对,肯定是肖开艳诬陷明阳的,公安同志你们不知道,肖家没一个好东西,最会诬陷人了!”
李栋看着渐渐围上来的村民,冲一旁的黎大山道,“黎书记,我们是掌握了确凿证据的,顾明阳在肖开艳家失火的那一晚根本不在村里,而是住在了他一个同学家里,他同学也证明了,半夜的时候顾明阳说闹肚子,出去了半个多钟头,回来的时候一身的寒气,而且他还闻见顾明阳身上有煤油味。”
李栋看着脸色惨白的顾明阳,冲村民们道,“我们也只是带他回去配合调查,如果他真的没做过,我们也不会冤枉他的。”
……
黎苗和李晓辉是趁着县汽车队去商城的车到商城火车站的,这是黎苗穿进话本子之后第一次出远门了。一路上的景致对她来说都无比的新奇有趣。
等上了火车,李晓辉帮她把行李都放好了,打量了一下一个车厢的乘客,见是两个干部模样的男人,还有一个年纪略大些的老者,忙笑着摸出烟一个个递过去,“您几位也是去首都呢?”
干部模样的男人摆手拒绝了李晓辉的烟,目光落在黎苗身上,“你们这是?”
卧铺票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但级别够才行,李晓辉知道他们想问什么,得意的把茶缸从袋子里掏出来,“我妹今年考上了首都大学,我送她上学去。”
其中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点了点头,“你是哪个单位的?”李晓辉的年纪和谈吐,不像够资格坐卧铺的。
李晓辉走惯了江湖的,笑嘻嘻把烟重新装回口袋,“我在我们县汽车队上班,我妹子这卧铺票,是县领导帮着给买的,我妹可是我们县的骄傲,我们县长说了,要我把她平平安安的送到首都去。”
另一个穿中山装的男人笑道,“那是,你们一个县只怕也就考上一个首都大学的,可不就是全县的骄傲嘛,”他看着身上的衣裳都是七八成新,漂亮的晃眼的黎苗,“你这妹子,恐怕也是你们全家的宝贝。”
黎苗斜了那两个男人一眼,没理他们,拿起茶缸冲李晓辉道,“哥,你先在我这儿坐着吧,等晚上了你再去那边坐着,我去打水。”
李晓辉哪舍得让黎苗去打水,“我去我去,刚才我看了,打水的人多的很,小心挤着你。”
黎苗没好气道,“你坐着吧,我又不是泥捏的,而且你还能跟我一辈子啊?”
黎苗铺位对面的老同志开口了,“说的没错,你这个妹妹终究是要走向社会的,总不能连壶水都不会打吧?”
李晓辉咽了口口水,“不是,我妹子能干着呢,但这不是第一次坐火车出远门嘛,路上又累的很。”
他话还同说完,黎苗已经拿着两人的茶缸跑出去了,“诶,你知道在哪儿打水不?”
黎苗上车的时候已经看到打水的地方了,她没接李晓辉的话,直接过去排队去了。
……
“诶,你这个同志,挤什么挤?不知道排队啊,”黎苗在后面慢慢排,就听到前头一个女人的声音在喊。
她探身往前看,就见一位女同志正伸手揪着一个男人,“你不能插队,大家都等着呢!”
那男人身形高大,一脸的蛮相,他狠狠的甩开女人的手,“我插了又咋啦?”他傲慢的看着后头的乘客,“谁不服?”
“这不是服不服的事,先来后到,这么多的人,那桶里水都未必够的,大家都像你,还不乱了?”中年妇女也不怵他,依然坚持着自己的原则。
“是啊是啊,大家都是革命同志,要讲个先来后到……”
“对啊,我们都等了好久了,刚才水一直没开……”
“就是,我孩子还等着喝水呢……”
大高个男人把眼一瞪,“你们就差我这一杯水?老子不想等,怎么了?”他撸起袖子,“不乐意的给我站出来。”
黎苗把茶缸递给身后的乘客,“同志,你帮我拿一下。”
“我不服,我站出来了,你想怎么样?老实给我后头排队去!”黎苗笑眯眯的走到大高个跟前,抬眼看着他。
“哟,小姑娘可真俊啊,”大高个男人嘴里说着,抬手就往黎苗脸上抹去,只是他的手还没沾到黎苗的脸,就听啪的一声,随之而来的就是一声惨叫,“啊,我的手,我的手。”
黎苗看着抱着手直蹦的大高个,“你手咋啦?断啦?我告诉你,以后敢再不守规矩,我打断你的腿。”
大高个看看迅速肿起来的手,“你,我打死你!”
“啊,”他还没冲到黎苗面前,黎苗已经伸手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摁在一旁的车壁上,“你,你,咳,你放开……”
黎苗手上使力,大高个只觉整个如同被重物压着,两条腿站也站不住,只能顺着黎苗的力道往下退,最终被黎苗给摁在了地上,那地上都是水,大高个立马觉得自己整个屁股都湿了,“快,快叫乘务员,有人打人了,打人了……”
围观的乘客没一个说话了,黎苗笑眯眯的看着他,“服不服?”
大高个觉得面前的姑娘要是再不松手,自己的骨头非断了不可,“服服服,我服了,姑奶奶你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黎苗也没打算在车上惹事,真出了事,她跑得了,李晓辉跑不了,她松开手,顺手把大高个腰里的一把匕首给抽了出来,“还得着凶器,你想干啥?”
看到匕首,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一旁闪,黎苗拿起匕首,手指在那锋利的刀刃上划了一下,“还挺利的,”她拿着匕首点着大高个的脑门,最终在大高个的眼睛处停住,“我这一失手,你猜你会怎么样?”
“不,不,我再不敢了,我就是出来接个水,以后我一定排队,一定排队,”冰冷的锋刃就悬在眼皮上,大高个把眼睛闭的紧紧的,生怕黎苗手一抖扎着自己,“求你了,我再不敢了,不敢了。”
黎苗点点头,当着所有的人的面把那把匕首给卷成了一个卷儿,扔在了高个子男人怀里,起身回到队伍,接过自己的茶缸,安静的又开始排队,仿佛周围的寂静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
李晓辉等了好久也没等着黎苗,有些不放心的过来找她,才发现黎苗还在排队呢,“唉,火车上就这点儿不好,人太多了,水根本不够用的。你回去吧,我来排。”
“没事,已经快排到了,”黎苗前面也没几个人了,她看着车外飞驰的景物,“这火车可真够快的,还能一次拉这么多人。”好神奇,她的世界里,凡人是不可能过上缩地成寸,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日子的。
打好水黎苗和李晓辉一起回到自己的铺位,就看到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正脱了鞋舒服的半躺在她的铺上,手里夹着烟和坐在对面铺上的同行者说话,黎苗厌恶的皱了皱眉,走到那男人跟前,“麻烦你下来。”
戴眼镜的男人正聊的起劲儿呢,被黎苗一瞪,面子上下不来,“你这个小姑娘也是奇怪,你没出过门吧,出门就是这样的,你是下铺,我们没事的时候是可以坐在你的铺位上的。”
黎苗看着那男人补丁摞补丁的袜子,和从袜子前面的洞里冒出来的脚指头,“你可以坐,但请不要脱了鞋坐,你出门是什么样我管不着,我出门不许别人这么没礼貌!”
李晓辉也看不下去了,但黎苗一个人跟三个男人在一起,他不想给黎苗惹麻烦,“咳,这位同志,我妹子爱干净,你看你要不往边上坐坐?你看,你的烟灰都落在床上了。”
戴眼镜男人哼了一声,说了声“矫情”,不情愿的从床上下来,而黎苗则毫不客气的把铺上的东西都掀了拿到过道里拍打,“没家教的玩意儿!”她活了上千年,还真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人呢,好吧,她来话本子里还不到两年,也没见过几个人。
“诶,你说谁呢?你会不会说话啊?”戴眼镜的男人不乐意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尊重人?还大学生呢,现在的大学生就这个素质?你是走关系上的吧、”
黎苗把东西重新铺好了,又从自己带的行李里翻出干净的床单和一条毛巾被,这车上的被褥她是不准备用的,反正她不怕冷,盖毛巾被也够了,“我走没走关系管你P事?尊不尊重你要看你自不自重,这里是公共场合,这铺位是我花钱买的,不是你家的,耍威风回你自己家里耍!”
李晓辉挡在黎苗前面,看着气咻咻的眼镜男,“这位大哥,有道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要不看着我妹子是个小姑娘就想欺负她,她没出过远门,我可是成天在路上跑的人,我就没见过没缺胳膊没少腿的,放着自己的铺不睡,睡在别人铺位上的,你的道理是跟谁学的?我看你也是个文化人,这水平怎么这么差呢?我妹子可是省状元,上啥学都不用走关系,倒是你,你初中毕业了没有?”
“我,我也是大学生!”
“你是工农兵大学生吧?这一看就是贫下中农出身,走哪儿都当是你家炕头儿呢!呃,我可不是看不起贫下中农,我家也是三代贫农,就是吧,我们都响应国家号召,讲文明树新风,你这样可不行,当革命工作是在家种地呢?”
第114章 v章
眼镜男被李晓辉噼里啪啦这么一通说,脸都青了,他在地方上也是有头有脸的,居然被个司机给教训了,“你的卧铺票呢?你凭啥在我们卧铺车厢?”
黎苗一路过来,已经发现好多人都挤在卧铺车厢了,她排队的时候也和人闲聊,说是硬座那边太挤了,白天的时候,乘务员对硬座车厢的乘客们,到卧铺车厢里来蹭位置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只要说一声过来找亲戚或者老乡,就可以来坐一会儿了。李晓辉是她哥,凭啥不能在这儿?
“这位同志您肯定和我一样,第一次坐卧铺,我刚才还问了呢,大家说都是革命同志,就应该互相帮助,咋到了你这儿,卧铺成了特权阶级的标志了?你这是看不起谁呢?”
穿中山装的男人叫戴昌存,和眼镜男常伟宁是一个地方的,这次被调到了首都工作,两人结伴进京,颇有些春风得意马蹄疾之感。
没想到却遇到了黎苗和李晓辉这么一对不懂事的兄妹,而且这黎苗的嘴皮子比李晓辉的还厉害,捏人话把儿一捏一个准,“咳,这位女同志你可不能瞎说,老常可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觉得你哥哥在这里打扰到他休息了。”
“噢,打扰了他躺在我铺上休息、”黎苗似笑非笑的看着戴昌存,“这位同志,你们也都像是有文化的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们是真的不懂,还是觉得我们是县里的,可以随便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