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在纸片上的念,化作尖锐的刀锋,只要轻轻一割,便能让正在鼓动着的大动脉鲜血四溅。
西索站起来,微微倾过身体,伏在她耳边不轻不重地说道:“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你有得选了?”
被武力威胁的水谷杏花还未来得及反驳,便觉男人灼热的呼吸离她更近了几分,“你想嫁给伊尔迷?”
因为话题变换得太快,以至于水谷杏花一瞬间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虽然她今天的确是来见伊尔迷的,但因为这个,就扯到结婚也未免太荒诞了些。
“我......”她动了动嘴唇,一下子没想好要先去反驳哪一件事,而在她犹豫的这几秒钟里,几枚钉子在玻璃震碎的声响下,擦过她的脸颊,直直地朝西索的要害而去。
抵在她颈间的p:u'k:e被迫移开,与此同时,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店里的客人一下子鸟兽四散,夹杂在人群中的一抹小小身影却趁此机会,逆流而上。
“......柯特?”她看着正向她迅速冲来的小人,诧异地出声道。
西索当然不会让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鬼轻易得手,当机立断向他掷出了一沓p:u'k:e,但却被从窗外跃进来的伊尔迷一一打落。
趁着两人对峙,柯特咬牙,扛起座位上的女人,转身就跑。
虽然现在不是该顾及个人仪态的场合,但裙子就超过大腿根那么一点点的水谷杏花,仍然没忍住,惊慌失措道:“慢点,柯特!我要走光了!”
被这里的杀气逼得差点迈不动步子的柯特,听到女孩的尖叫,刘海下的脑门差点原地冒出几根青筋来。
“现在这种时候,有谁会——”他话音未落,伊尔迷便朝他们丢过来一张桌布,不偏不倚,正好把水谷杏花整个罩了进去。
柯特:“......”
意外与桌布结缘的水谷杏花,驾轻就熟地裹紧了自己单薄的小身躯,对柯特道:“好了,我们走吧。”
忍住把肩上的女人抛尸荒野的冲动,柯特不敢再在这个杀气肆溢的地方逗留下去,当即向门外飞奔而去。
这里是枯枯戮山,他们揍敌客家的地盘,更何况还有大哥在,无论那个疯子有多超出常识,今天也不可能把这个女人带走。
这样想着,柯特搭在水谷杏花腰间的手忽然紧了紧,或许是基裘最近这段时间总是在向他灌输家里要娶媳妇的印象,导致这一刻,柯特对于水谷杏花是自家人的认知,前所未有地强烈。
事实正如他所判断得那样,西索对于今天的见面没有任何准备,即便他再怎么想要把水谷杏花带走,只要人还在枯枯戮山,他就没有任何胜算。
“伊尔迷,你要把她带到哪里去,嗯?”西索不再享受战斗的乐趣,如果可以的话,他现在迫切地渴望踩着伊尔迷的尸体,去追那个惹人厌的小鬼。
“我只是带她回家。”
伊尔迷一边用钉子抵掉伸缩自如的爱,一边面不改色地答道。
“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西索舔舐了一口手中的鬼牌,嘴角笑意锐减,“我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以前是,现在也必须是。
已经被柯特一路扛回揍敌客家的水谷杏花,并不知道这两个男人之间的暗潮涌动,事实上,她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很茫然。
耳边是基裘对伊尔迷细碎的埋怨,水谷杏花脑子里想着的却是接下去该怎么办才好,按照她这种温吞的脾性,最好的办法便是顺走伊尔迷手上的诅咒娃娃,早点拍拍屁股离开这个世界。
这样的话,既不用去想那个或许喜欢她的小文盲,也不用在意那个用p:u'k:e牌威胁她的疯子,但是——这种总觉得欠了一屁股债的负罪感,真是怎么也不肯消失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伊尔迷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水谷杏花并不担心他会出事,同样也不会忧虑西索会在从不做白工的伊尔迷手上,结束自己英明神武的一生。
她现在迫切地需要见伊尔迷一面,准备赶过去的时候,却被管家先生告知,他们家大少爷需要先回房间上药。
还是受伤了吗.....这两个人打架,挂彩是意料之中的事,就是不知道伤得重不重,她正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胡思乱想,准备回房上药的伊尔迷却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
水谷杏花看着他旁若无人地从床头柜里翻出了一个医药箱,然后默默地开始脱起了自己的衣服,错愕之下,有些犹豫地问道:“你干嘛要在我的房间做这种事?”
伊尔迷利落地把沾血的上衣扔到一边,露出白皙精干的胸膛和腹肌,水谷杏花注意到,他的肩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一直蔓延到锁骨下方,而当她注意力全在他伤口上的时候,黑猫先生盯了她数秒,纠正道:“是我们的房间哦。”
水谷杏花:“....?!”
第七十一章
因为房间拉上了窗帘的关系, 此刻的气氛竟然破天荒地多了几分旖旎。
露着上半身的伊尔迷并不着急去治疗肩上的伤口, 反而一步步贴近正抱着枕头团坐在床上的红发姑娘,她似乎受了点惊, 神情错愕之下,又有些沧桑的复杂。
“真傻。”伊尔迷低低地轻笑了一声,双手撑在她的身体两边,屈起腿,单膝跪在了床上,“你霸占了我的卧室这么久, 不可以赖账哦。”
女孩的脸渐渐开始升温,在一双黑色|猫眼的注视下,红着脸支吾道:“我、我只睡过一晚!”
说完, 她才猛然惊觉, 问题的关键并不在这里,她首先应该警醒的是, 基裘为她准备的客房为什么会忽然变成了她儿子的卧室。
这明显是一场有预谋的欺诈。
水谷杏花暗恨自己道行太浅,但伏在她身上的伊尔迷却不管这些, 他现在只觉得这个姿势真是妙极了,只要再稍微靠近一点点, 就可以亲到那张......“砰——!”预想中的温存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额头相撞产生的钝痛。
当然,痛的人主要是水谷杏花, 伊尔迷没有任何反应地继续把她圈在怀里, 只是腾出一只手, 将她的手腕反剪过头顶,整个人直直地覆了上来。
四目相对,水谷杏花的脸直接红成了猴屁股,“伊尔迷,我觉得这个姿势不大可,你能不能先起来一下?”
男人歪了歪头,如墨般的发丝垂落,几缕落到了她的颈间,挑起一阵痒意,“我觉得很好。”低沉的嗓音涌进她的耳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下一秒,水谷杏花猛地抬脚,往伊尔迷的下半身踹去,身为暗杀家族的长子,他自然不可能躲不开这种拙劣的攻击,但侧身避开的同时,却也给了怀中女孩挣脱的空隙。
想要在躲避的同时制住一个人,对于伊尔迷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坏就坏在水谷杏花的身手并不差,如果强行锁住她的行动,又是在那么近的距离,很可能会弄伤她。
这样想着,伊尔迷松开了手,放任她滚向了床尾,又发丝凌乱地从床上起身,逃命似的站到了窗前,“我觉得你刚才的行为非常不成体统!”她红着脸,食指往他这儿怨愤地一戳。
伊尔迷看着她这副羞于启齿的模样,思考了几秒,右手握拳轻轻撞向左掌,恍然大悟道:“对了,我们还没有结婚。”
你知道就好!
水谷杏花庆幸伊尔迷心底还有那么一点良知操守,刚想警告他下次别再做这种事,顺便赶紧把诅咒娃娃交给她,就听到男人煞有介事地自言自语道:“婚礼的话,最快也要下个星期。”
一个大大的问号爬上了水谷杏花的脑门,“什么婚礼?”
正在认真思索婚礼流程的伊尔迷转过头,眨了眨眼,“奇犽和柯特还没成年,糜稽没有女朋友,所以——”
水谷杏花:“所以?”
“当然是我的婚礼。”
想了想,他又着重强调道:“我和你的婚礼。”
“谁说要嫁给你了?!”水谷杏花惊骇道,事情的脱轨程度显然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我现在严肃地告诉你,我是不可能和你结婚的。”
伊尔迷眨了眨眼,轻声说:“你讨厌我吗?”
脑袋里一团乱麻的水谷杏花,几次想要开口,却又觉得这桩没头没尾的事情根本无从说起,想了半天,她只能对伊尔迷晓之以理道:“我不是讨厌你,但是......”
“你不喜欢婚姻?”
“也不是......”水谷杏花揪起了头发,紧接着便听到伊尔迷继续问道:“你对自己未来的丈夫有什么要求吗?”
“唔......长相帅气,不用太有钱,但最起码要有正经工作,他妈妈可以对我不满意,但是不能刻意刁难我。”水谷杏花浑然不知话题已经越跑越远,“最重要的是,他必须要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伊尔迷默默地为自己打分,第一条满足,第二条超额完成,妈妈很喜欢她,所以第三条不用考虑,至于最后一条......他抬头看向陷入了更深的懊悔中的红发姑娘,嘴角轻轻勾起,缓缓地走到了她面前。
“总之,我不会答应和你结婚的。”水谷杏花坚定地摆了摆手,“我对你没有那种感情。”
伊尔迷并不在意,“你刚刚可没说,你未来的丈夫一定得是你爱的人。”
有那么一瞬间,水谷杏花被他说得有些哑口无言,是的,她并没有期待过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她的父母向她证实了,即便没有爱情,婚姻仍然可以存续。
她唯一希冀的,就是自己能够比父亲母亲稍稍幸福一些,她未来的丈夫可以不用特别爱她,只要有一点点喜欢她就够了。
“伊尔迷,你为什么非得娶我呢?”水谷杏花叹了口气,准备把和库洛洛说过的事再讲一遍,面前的男人却沉默着向她走近了几步。
他用那双黑漆漆的猫眼,定定地看了她几秒钟,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白皙修长的手指利落地将盒盖打开,露出里面的湛蓝的纯色指戒。
“它的名字叫做永恒的伊丽莎,传闻中有一位国王,为了挽救自己重病的王后,向神献祭了自己国家的人民,换来了这枚戒指。”伊尔迷一边说,一边轻轻执起红发女孩的左手,“据说这枚戒指可以为戴上它的人,带来永恒的生命。”
他话音未落,水谷杏花便迅速地想要抽回手,可惜,这一次伊尔迷并不打算放水。他强行握紧了她的手腕,把戒指戴了上去。
水谷杏花看着无名指上的钻石戒指,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这是在——”下一秒,一股磅礴的念力从戒指涌出,尽数流入了她快要干枯的身体。
伊尔迷清冷的声线再次响起:“这个故事的后续是,王后戴上戒指后,并没有没有好转,反而立刻就死去了,这枚戒指也被后世誉为诅咒之戒。”
他顿了顿,继续说:“你应该已经感觉到了,所谓的献祭,只是用一种古老的方法,抽干人体内的真气,并把它们以念的形式储存在这枚戒指中。”
“王后只是个普通人,没办法承受这股念力的洗礼。”水谷杏花抿唇,对自己体内正在复苏的生机不知该作何表情,“你......知道我的事了?”
伊尔迷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她认真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本来就不会死,水谷杏花恶劣地想着,身体陨灭后,对她而言,最坏的结果也就是,禁制仍未解除,她必须以孤魂野鬼的姿态游荡在这个世界。
虽然灵魂状态对行动力多少会有些限制,但比起这枚维持她躯体存在的诅咒之戒,果然还是直接摧毁那个娃娃,放她离开,比较实在。
“伊尔迷,我知道把我困在这个世界的娃娃,在你手里。”水谷杏花摘下无名指上的钻戒,放在掌心还了回去,“无论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想要娶我,我都很感激。但是我不属于这里,也不会和你结婚,你还是快点把娃娃......”
“你想清楚了吗?”她话音未落,伊尔迷便沉声打断了她。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被退回来的戒指,专注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可惜,无论再问多少遍,水谷杏花都不会在这件事上改变心意,“我说过了,我不会答应的。”
“既然如此——”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随着伊尔迷快到无法捕捉的动作,水谷杏花只觉得自己的肩上落下了千斤重,整个人不受控地向地上倒去。
此时此刻,她无比地后悔,刚刚为什么要把戒指还回去......来不及多想,意识便在一阵昏天黑地中陷入了昏迷。
等到她再次清醒的时候,一股食物腐烂的霉味率先涌入了她的鼻腔,某个瞬间,她还以为自己一睁眼,又回到了曾经的流星街。
“咳......”她动了动嘴唇,发现喉间干涩得厉害,想要伸手揉一揉,却只觉两只手都笨重了不少,每动一下,这个闭塞的小房间就会响起一阵锁链的碰撞声。
听到黑暗中逐渐向自己靠近的木屐声,水谷杏花哑声道:“我昏过去多久了......”
“五天。”柯特看着眼前面容憔悴的少女,皱紧了眉头,“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生气。”
能让人一下子昏睡五天,说明大哥打晕她的时候,用的力气一定不小。
水谷杏花打量了一圈四周的环境,“这就是你们家的地牢?”看得出来,她现在住的这间,大概是临时整理出来的,不少刑具还没来得及收走,全都归到了西面的小角落。
“床是妈妈吩咐人搬进来的,她真的很喜欢你。”柯特道,“嫁给大哥没什么不好,等你们俩结婚了,我也会把你当作家人对待的。”
水谷杏花不语,嫁是不可能嫁的,一直以来,她都因为小时候对伊尔迷建立的信赖,而对他放松警惕,现在看来,伊尔迷的意志不是可以轻易用言语撼动的。
下一次见面,被打晕的那个人,一定是他。
水谷杏花坚定地想着。
另一边。
从伊尔迷回来那天起,基裘就开始着手准备他们两个的婚礼了。虽然伊尔迷要求的时间有些仓促,但好在揍敌客家的婚宴不是谁都可以来的,除了家里人,只要再请一些平日里的老顾客就行了。
说到这个,到时候奇犽那孩子也一定会回来的,想到这一点,基裘因为儿媳妇被关进地牢,不能试婚纱的低落心情一下子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