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对视了一眼,俞鹿抿了抿唇。
她不知道阿恪是怎么想的,但这一刻,她的心脏猛地悬了起来。
第一场戏来了,成败在此一举了!
还是担心阿恪会过于拘谨,不懂得主动,让池聿明怀疑,令她前功尽弃,俞鹿撑着桌子,站了起来,抱起了画板,主动道:“阿恪!你来啦……”
阿恪没做声,淡淡地扫了池聿明与她亲密握着的手一眼,随后,便很自然地跨了进来,朝她大步走来。
他额前的碎发有点长了,轻轻地颤抖着,扫着浓黑的眉毛。来到俞鹿前,阿恪弯腰一伸手臂,环过她纤瘦的背,揽住了她的肩,将她娇小的身躯往自己的方向搂来。
这是一个看似在搀扶人,实则隐隐带着男人才看懂的,有“隔绝”意味的动作。
俞鹿暗暗吃了一惊,微一抬头,感觉自己紧紧贴上了少年火热的身体。
阿恪居然……这么上道!
担心的情况都没有发生。她甚至不用使出任何劲儿,去演一出也许会很做作的戏,因为阿恪的动作如此地理所当然,充满了掌控欲。
一看就超过了正常关系该有的分寸。
比她想象的要演得好多了。
池聿明亦是目瞪口呆。
直至两人消失在了院子前,他还僵硬地站在原地,脸色一时铁青一时煞白。
……
一出了院子,走到了少人的林子里,俞鹿松了口气,这才看了阿恪一眼。
不知为何,她觉得阿恪这一刻的情绪不是太高。
可能是因为被她强迫了,真的演起来的时候,会有些不好意思吧。
不过她不管。反正已经开了头了,怎么也得演到结局。
而且通过这件事,她已经能确认阿恪对自己很有好感了。傻子才不打铁趁热呢!
等周围看不到人了,俞鹿就耍赖,不肯再走了,命令阿恪背她,带她去他家山上的那间小木屋。
阿恪先是背起了她,听到后面那要求,有些怔愣:“为何?”
“你笨呀!我为了想办法赶走池聿明,昨晚都没睡好,一大早又起来去找你了,现在严重缺觉,根本没精神出去写生了,就想找个地方休息。”俞鹿趴在他肩上,贴着他的耳朵道:“可我家被他堵了,这么好的天气,我又跟你处在‘热恋期’,怎么能不出去约会,就待在家里睡觉?快让我去你那补个觉。”
阿恪的脚步一停,想起那破漏的小屋子,忽然觉得,和娇贵的她比起来,有些“自惭形秽”,就迟疑了一下:“俞小姐,你说你要去……”
话未说完,他的耳垂,就忽然传来了一阵微微的痛意。在意识到那是被她尖锐的犬齿叮咬了一下后,一刹那间,阿恪的呼吸就僵了僵。
仿佛有滚烫的血流,在刷刷地涌上了他的耳垂。
“我不管。”俞鹿收紧了双臂,看着他有些发红的耳垂,心情颇好,说:“我都不嫌你,难道你嫌我吗?赶紧带我去!”
……
清晨去的时候,阿恪刚起来不久,那小屋子连窗帘也没拉起来,光线很暗。
中午再来,窗帘都挽起来了,朦胧的玻璃上结着半透明的冰层。椅子靠墙摆着。床上的软物也收拾得整整齐齐了。
一进门,被放在了地上,俞鹿就搓了搓手臂,小声抱怨:“好冷啊。”
“我去烧柴,马上就暖起来了。”
俞鹿在床上坐了下来,却并没有躺下。而是环顾了一下这个房间。
这个屋子平时应该都是阿恪住得比较多。因为上山劳作一般都是男人的事,他的继父的腿脚不好,不可能长居在山上。所以,这里的生活痕迹,多半都是阿恪留下的。
忽然,俞鹿发现一根木柱子上有好几道打横的划痕,就指着那里,询问折身回来的阿恪:“那是什么东西?你刻上去的吗?”
阿恪瞥了一眼,点头,解释:“小时候,想快点长高,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记录自己的身高。”
俞鹿来了兴趣,凑近了些,研究了一会儿那些数据,乐不可支:“我看看……你小时候好小一个啊。就是这两三年个子窜得快。果然男孩子都是这样,先发育的人都没有晚发育的长得高。你为什么长高的愿望那么强烈啊?”
“长得高,力气大了,就可以替家里干多点活。”
俞鹿哼笑一声:“我就知道。”
阿恪看着她笑意盎然的侧脸,又顺着她的视线,再看了一眼那些划痕,有和煦的暖意涌上了眼底,跟着微微一笑。
屋子很小,暖炉点燃了不久,温度就升起来了。俞鹿冻得冰块似的手脚也舒服了一点儿。终于研究完了阿恪这些年的身高变化,直起身来,发现阿恪从床底下抱出了一袋新的被褥,正安静地站着等她,不禁有些疑惑地看了过去。
“……”阿恪等了片刻,蹙眉问道:“你不是,要休息吗?”
俞鹿噗一声笑了:“呆子,我跟你开玩笑的!我来你这里是有重要的事和你说,你先过来这里。”
她拍了拍自己身边。
阿恪不疑有他。顾虑俞鹿等一下也许要用到被子,他将那些东西先放到了椅子上,就坐到了她的身边。
“刚才,我已经暗示了池聿明我和你在一起了。他应该很清楚,按我的性格,恨不得张扬得全世界立刻知道的事未必是真的,很可能只是在虚张声势。反而是一直半遮半掩、被他‘看出来’再被迫承认的事,看起来逼真得多。只要池聿明不傻,一定已经开始怀疑我们的关系了。”俞鹿抱着手臂,分析道:“他不会立刻相信自己的直觉,八成还会用更多招数来试探我们的关系到哪一步。为了那个时刻,我们要提前练习。”
阿恪一开始只是在若有所思地听着。
直到最后那句话闯入他耳中,隐隐明白了她的意思,忽然间,他的心就漏跳了半拍。
同一时刻,他的鼻端嗅到了一阵馨香的气息。俞鹿靠近了他,以没有受伤的那条腿单膝跪在床上,支起了身子,让自己比坐在床沿上的他,高出了足足一个头。
她垂首,捧着他的下颌,微一用力,迫使少年抬起头来。
一只手上移,拨开了他黑色的碎发,看着那双仿佛狼崽一样的眼,她微微一笑,单刀直入地问:“我问你,你亲过女孩子没有?”
“……没有。”
阿恪没有移开视线,喉咙发紧,长久的安静后,干哑却直白地答了一句。
“一次也没有过吗?”
“……”
这一次不用阿恪回答了。俞鹿已经从他绷紧的下颌,看出了他的答案,不禁有点儿得意。
“那我教你怎么亲我。好好学,知道不?”
纵然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可她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这句话,还是让阿恪感到了震动。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唇上就热了一下。
她俯身,闭着眼睛吻了下来。柔弱无骨的小手,一只把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慢慢松开了他前额的头发,滑过了他的后脑勺,有些蛮横地压住了他的后颈。
那温润、柔软、触感陌生的属于女孩子的唇瓣,轻柔旖旎地摩挲了一下他干燥的嘴唇。随即,她的舌头就大胆地顶分了他的唇缝,小兽划地盘一样,加深了这个吻。
……
阿恪定定地仰着头,被她揪着头发,掐着下巴深吻,有好几秒种,脑海都是空白的。
细微的刺激与麻痹感,和着发烫的血,涮涮地冲着脊柱里密集的神经末梢。听见她含糊的鼻息,鼠蹊也在轻微跳动。
眩晕让他感受不到时间流逝,手心里全是热汗。所有的观感,都被迫集中到了相触的唇上,慢慢地,阿恪的喉间发出了含糊的一声,慢慢地循着本能,回应了她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这个吻却忽然停了下来。阿恪睁目,听见了俞鹿不满的声音:“笨,你别屏着气,要换气的呀。”
这句抱怨,倒是不严厉,还染了些撒娇和调侃的意味。
却仿佛是锦缎里藏着的一根细微的针,刺得阿恪醒了过来,双目有些发红地看着她。
后背一阵热,一阵冷,仿佛火与冰在交替着。刺激混杂着那丝不明朗的苦涩与嫉妒,在烧灼着他的神经。
——在这个绵长的吻中,与生涩的他比起来,她明显姿态娴熟,游刃有余,控制着节奏。
一看就知道,她在这方面,有很多很多的经验。
第141章 第六个黑化男主11
一吻毕了, 两人的脸颊都有点发红。俞鹿一直单膝跪在这张硬邦邦的木床上,膝盖支得久了,她嫌累, 就重新坐了下去。床板在挤压之下, 发出了“吱呀”的一声。
阿恪的耳垂红得好似要滴血。胸膛起伏,炙热的呼吸,既深又重, 如同着了魔一样,盯着她,隐忍又意犹未尽。
那般直白的表情, 带了狼一样的狠意和浓烈。
俞鹿在西洋的三年, 正儿八经的恋爱没谈过几次, 约会对象倒是换了又换。她对一个人的兴趣, 来得快也去得快, 那些人给她带来的吸引力, 都止步在了头一两次的约会中。毋庸置疑,她的经验, 比阿恪要丰富多了。
想到自己是在阿恪这张白纸上画下第一笔的人, 俞鹿就很兴奋。
俞鹿微微喘息了几下, 伸出了拇指,擦了擦自己充血湿润的唇,眯着眼,笑得像一只舔到了小鱼的猫:“不错啊, 你学得挺快嘛,除了还是不太会换气之外。”
阿恪的眼尾本来还泛着红光, 听了这话, 却沉默了一下, 忽然开口:“你……亲过很多人吗?”
俞鹿笑嘻嘻地伸出手,撩了撩少年的下巴,道:“怎么,吃醋啦?”
这态度,明摆着就是默认了。
还有,前头那句称赞他的话,听起来,并没有刻意卖弄的地方。但仔细品品,她站的角度,根本就是一个身经百战的人在点评自己新尝的一道菜。
阿恪的浓眉下压,微垂下眼,别开了头,盯着屋子不远处的那几道刻痕,一语不发。
俞鹿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留意到阿恪变得有些阴沉的气息,自顾自地安排了起来:“今晚,要是池聿明来堵我们,我们就当着他的面演一次。不过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做主动的一方,不会让你为难的。你只要记住,我亲你的时候,配合一点,一定不要僵硬,这样才能给池聿明一种错觉——我和你是经常接吻的。”
俞鹿抬起手,随意地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凌乱的秀发,将它们拨到了耳后,露出了小巧白皙的耳垂,忽然觉得喉咙有点干,还有点饿了,就用没事的那条腿轻轻地踢了阿恪一下,让他给自己去倒水喝。
阿恪看了她一眼,下了地,去给她倒了杯水。听她说饿了,就出了门,再回来时,手里拿着洗干净了的山果。酸酸甜甜的,滋味正好。
俞鹿用热水润了润嘴唇,吃了两块果子,抬目看阿恪,如同望着自己的囊中之物,越看越是得意。
俞鹿一手端着水杯,往后稍坐了一下,一手支着床,抬了抬骄傲的小下巴,命令道:“行了,过来吧。”
阿恪低低地“嗯”了一声,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走到了她的面前。
袍子层叠的领口,忽然被她拽住了。
阿恪的眼皮忽地抬起,却还是因为猝不及防,身子失了衡,往前倾去。杯子咣当一声倒了,在床板上渗开了一片深色的水痕。阿恪的手及时撑住了床板,有些狼狈地稳住了,才没有压到她。手心却被杯子的手把硌到,闷哼了一声。
俞鹿显然是故意的,反而被他的样子逗笑了,恶劣地缠紧了少年的脖子,不让他起来。
她将下巴搁在他肩窝上——记得,在衣衫底下,阿恪的这个位置有一颗小痣,音量小小地和他咬耳朵:“我刚才跪得膝盖都疼了,等一下我要坐在你身上。”
她的手,分明没有下很重的力气,却像一个无法挣脱的咒语。
将他鲜活的一颗心,玩弄在了股掌中。
床铺上洇湿了的那滩水,遇了空气,很快就变冷了,渗到了他炙热的手心下。阿恪僵着一动不动,呼吸渐渐急促,闭上了眼睛,那神色混杂着受虐的苦闷与甘之若饴,轻轻点了点头。
……
像俞鹿这样不知愁苦的千金小姐,永远都不会明白,自己闯入了一个这辈子就没离开过这片与世隔绝的荒山的山野少年的生命里,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今天发生的事,对她而言,大概不算什么。她永远有退路,可以随时抽离,回到她熟悉的生活里去。而另一方,却不可能忘掉这一道曾经来势汹汹地照进自己单调枯燥的世界里,绚丽而短暂的烟火。
阿恪从七八岁开始,就要背着比瘦小的自己还巨大的箩筐,进到山里,去刨挖山货。村寨里同行的人会告诉他,格外艳丽的植物都是有毒的陷阱。据说如果吃进了肚子里,在短暂的一时半刻,人会看见此生最美好的幻象。但当幻境走到了尽头,就不得不回到冰冷的现实,品尝肠穿肚烂的痛苦。
阿恪记住了,从来都对那些东西视而不见。却没想到在长大后,还是会有这样的一天。
即使知道,这位俞小姐是一个只能给他短暂快乐,一旦陷了进去,就无法回头、无法抽离的陷阱,也还是抵御不了此生唯一一次这么强烈的渴望。自甘上钩,自愿入套。
第二个吻,是甜而暖的。
被咬碎的果肉混在了唇舌间,被渡到了他的口中,甜酸的味道,混在了炙热的气息中,与淆乱的鼻息紧紧纠缠。
……
这一天,俞鹿缠着阿恪,亲了又亲。短短几个小时,阿恪就大有进步,不再僵得跟一块木头似的了,学会了一点点回应。虽然还是有点儿生涩,但这也是阿恪的特点,应该足以唬住池聿明了。
俞鹿在山上的那间小屋待到了傍晚时分。如今的天气,天黑以后可能会下冰雹,若是道路结了冰,人便会很容易摔倒。阿恪背着俞鹿,安全起见,最好是在天黑前下山。
俞鹿觉得也够本了,就同意了。
今天早上她给池聿明放了一个大炸弹,趁着池聿明整个人都混乱了的时候,她故意和阿恪消失了一天。须知道,人就是很容易胡思乱想的。此刻,在池聿明眼里,她已经营造出了足够的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