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赵父也是在朝中为官数年的人了,面上自然客气地夸赞了几句少年英才,未来可成大器等等。
别说杨夫人面露矜持的笑意,连云大老爷夫妇脸上的笑容也越发盛了,然后告知来意道,“我们这次来打扰姑爷,是为了给外甥女说媒的。”
听到这句话,赵父手拈着茶杯盖微微一顿,有些惊讶,继而拂去了面上的青沫,抬起头又是那客套的笑容,淡淡道,“小女尚且年幼,她上面几位兄长的婚事还未定下呢,怎么好越了过去。”
他若是要嫁女儿,必然是千挑万选好好相看,至于云家介绍来的人家,他还真不放心。
云家大夫人道:“这孩子虚岁也有十五了吧,也该是说亲的年纪了,可以先定下,婚事再慢慢商议。姑爷你一个大男人不懂这些,要知道姑娘家金贵可不能拖,这一拖拖到十七八可就不好找了。”
云大夫人这话说到后面还带些酸味,云家的姑娘还没有这样的好婚事呢,杨夫人刚来找云家询问求亲之事的时候,云大夫人心里别提多酸了,她膝下还有两个女儿呢,若是嫁给年轻有为的解元郎该多好,而且杨家也不是什么普通平民人家。
说来还是京城勋贵间的旧闻,杨少甫是上一代高阳侯世子的遗腹子,他还未出生,亲父就因为体弱重病去世了,而侯府的爵位也落到了他嫡出二叔头上。
尽管为着名声,二叔夫妇也不好薄待他们孤儿寡母,但久而久之他们母子还是被边缘化了。等到二叔一家在侯府当家作主后,府里下人也不将他们母子当正经主子。
杨少甫的寡母杨夫人是个心气高的,又当过地位高贵的世子夫人,不愿意看妯娌脸色,所以带着幼子从侯府里搬了出来,别府另居,一心教导儿子出人头地,好胜过高阳侯府那边。
今年秋闱,杨少甫高中解元,他母亲便大喜过望,本想为他寻一门好婚事,比如她的娘家侄女。谁料杨少甫对母亲期期艾艾道已有了想要求娶的对象,便是赵御史之女,赵家小娘子赵容。
说在科考前在紫云山上曾见过一面。
因着儿子难得的坚持央求,杨夫人只好去打听了,这打听下来的结果却不怎么令她满意。
外界传闻这位赵家小娘子才情出众貌比洛神,还曾代兄比试赢了下来,传为京中一时盛谈。
可光会些诗词文章又有什么用,难不成需要她来教夫君读书么。杨夫人心目中的好儿媳是能操持家事,生儿育女的当家主妇。而且女子贤良就好,容色要那么好做什么,万一勾了夫君的心思,令他沉迷温柔乡无心读书上进呢。
不过有听闻那位赵小姐在家中颇受宠,父兄又都是有出息的,比之她娘家的侄女也不差什么了,杨夫人心里才舒服一些,寻了云家正式来上门提亲。
她自认儿子年少有为,赵家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赵父若是知道她的想法,心里也要呵呵了。赵容是他放在心尖上的闺女,别说解元了,就是状元,他还得好好思量一番呢。
云大老爷注意到赵父脸色不好,拉了拉妻子的衣袖,云大夫人意识到知道话没说好,立刻改口道,“杨公子不仅才华出众,而且还生得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再说了,翁婿皆是解元郎,传出去岂不是美谈一桩。”
听见这话,一直端着架子十分矜持的杨夫人也露出了几分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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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中能量惊人的苏砚,暗中对赵家也留了些眼线,早在赵瑾于京城声名鹊起的时候。在国子监的他也第一时间就得知了解元杨少甫的母亲登门代子向赵家小娘子求亲的事。
当即扔了笔,策马飞快回到了相府。
正在书房处理公务的苏相,就见到儿子突然闯了进来,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儿子想求父亲一件事。”
苏相见他满头大汗,难得失了素日的稳重,不免有些惊讶,“什么事?”
然后苏砚竟直愣愣地跪了下来,
“赵家小姐才貌俱是出众,我心悦之,还望父亲为我上门求亲。”若说他之前还不好言说那份心思,但有人向赵姑娘提亲的消息一传到苏砚耳中,他就急了。若是再晚上片刻,赵家真应下了亲事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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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漱玉院那边,赵瑾拿来了他工坊新秘密弄出来的东西――望远镜。这放在古代相当于军事上的一大杀器,好不容易出了第一件成品,他却先兴冲冲地拿来给自家妹妹把玩。
阿洛也有些感叹,不止是玻璃如何弄出来,还要打磨成适合的透光度,都是极大的难度。
其实赵瑾原本是想弄出一套化学实验室玻璃器具,以弄出抗生素这样的医药来,只是这个目标遥遥无期,顺带搞出了望远镜而已。
他兴致勃勃地跟小妹详细介绍这东西的烧炼工序,还有对未来开辟航海的展望等等。
这时有仆从过来,禀告云家大老爷受人所托说媒的事。赵瑾一听,“蹭”的一下站起来。
这可得了,他妹妹才十四五岁呢。
阿洛对此人也毫无印象,还是系统告诉她,小郡主不是常约她出去赏花游玩么。虽说阿洛没什么兴趣,但盛情难却十次下来也是有应了一两次的。其中一回去京郊紫云山看梨花,刚好遇上急雨。在山上亭子里避雨时,似乎还有个年轻书生,最后见他没带伞,阿洛还让人给了他一把好下山。
那年轻书生便是来提亲求娶的杨少甫。只不过阿洛连他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仆从又将前厅他们的谈话复述了一遍。赵瑾听了更不高兴,这杨少甫算什么东西,敢来求娶他妹妹。
别说他自带滤镜,就是杨少甫这人还比不上苏砚呢。有解元之名又怎样,秋闱他与苏砚都未下场。
只因前段时日他们闹出的动静太大,冒了不少风险把一些高官贵戚都拉了下来,虽说挖得干干净净,但苏相担心儿子太年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还未正式入朝为官呢就这么展露锋芒惹眼不好。于是硬压着儿子让他在家里或是国子监安安分分读书。
赵父也是这个意思,若是只有赵瑾一人也就罢了,可苏相都不打算让儿子下场了,他也不好让赵瑾去考,而赵瑾也没那么在意功名。
阿洛听了之后,只觉得又是改变了剧情。原轨迹中苏砚因比试与赵瑾结下仇怨,本想着在秋闱科考上赢回来,结果他俩一路冲过了会试,苏砚本来稳居第一,结果到殿试的时候又不幸被压了一头。天子更青睐赵瑾,点了他为状元,而苏砚只得了探花。于是两人之间的仇怨越来越多。
不像现在,两人经过一次联手后,关系反倒不错了些。
赵瑾还在那掰着指头,各种贬低敢求娶他妹妹的杨少甫。
而阿洛面上既不见羞涩,也不见恼怒,仿佛此事与她毫无关系似的,她继续把玩着望远镜,随口说道,“让爹帮我直接拒了吧。”
知晓了女儿意思的赵父,也直接对云家人和杨夫人婉拒了提亲之事,也不多留送客出门了。
杨夫人脸色难看的很,对云家也没什么好态度。云家大老爷和夫人也觉得白费力气,还弄得里外不是人,又觉得赵家眼光太高,连解元都看不上,以后还想给女儿找什么样的如意郎君。
这一出门,正好遇上了前来的苏相。
第100章 男频文主角是我哥(十六)(升官)
云大老爷一眼就认出来了下车的正是当朝苏相爷,哪怕不似在朝堂上那般威严深重,但他一五品小官见了还是忍不住有些腿软。
他让自家夫人和杨夫人先回去了,自己则腆着脸也跟着进去了,心里暗道赵父脸面可真大,连苏相爷也亲临,若是给苏相爷留个好印象说不定能帮他百八年不动的官位再往上挪一挪。
苏相听他称是赵家亲戚,也不在意。
赵父也正纳闷呢,他平日里与苏相也没什么往来啊,论官位苏相在他之上,赵父只好出门去迎接。进来坐下后苏相也不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有一子名苏砚,年长令爱两三岁,瞧着可堪匹配,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赵父:“……”
今天这是什么日子,怎么求亲的都凑到一块了。
苏相无奈,没办法儿子催得急,说什么迟些就要被别人先一步定走了。以至于苏相连帖子都还没下,就先登门来了。说来苏相也有些惭愧失礼。
另一旁的云大老爷完全是惊呆了,他先前还在为杨家说媒呢,为赵父拒绝解元郎的提亲而不高兴。没成想现在相爷就亲自来为儿子上门提亲。
云大老爷心里顿时一阵庆幸,幸好被赵父先拒绝了杨家的亲事,否则苏相晚来一步,他这个作媒的岂不是要被苏相记恨上。
赵父这会有些犹疑不定了,苏相独子苏砚的名声他早有耳闻,连近来一段时日,长子赵瑾谈及他也是多有夸赞的。年少有才,相貌出众,又是出身名门,人中龙凤,前程远大,怎么看也是一等一的良配。
苏相登门虽有些猝不及防,但也看得出来对待此事十分郑重的。
只是再怎么好的良人,赵父也不愿意贸贸然随意定下。他那女儿年纪虽小,但性子沉静是个极为有主见的。赵父也不希望随便决定了她的终身。
于是让人去漱玉院说一声,自己则与苏相打起了太极,从儿女之事,聊到诗词字画,天下各地民生之事。至于朝中局势则是有意避开不谈的。
赵父官位虽不比苏相,但气度温和从容,不卑不亢,谈吐才华也教苏相暗暗点头,难怪能教养出那样优秀的儿女来。
不说如今名动京华的赵牧之,那位代兄比试赢了他那儿子的赵家小娘子,苏相也是印象深刻,看过她的诗词文章还有出题后更是赞赏不已。
苏相也是爱才之人,亦觉得这般才华横溢的女子若是嫁入他苏家,也是难得的一份福气。不然儿子请求他提亲,他也不会来得这么爽快。
云大老爷在旁边插不进话,更是坐立难安,恨不得摁着赵父的头让他应下来了,这可是和宰相结为亲家的天大好事。连带着他们云家也是宰相府的亲戚,回去后一定让族里将三娘子的牌位好好供着,她嫁的夫君,生的儿女一个个都这么有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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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砚?”阿洛和赵瑾听了都是惊讶不已,赵瑾震惊过后脸直接黑了。
赵瑾对苏砚的印象刚好上些许,这会一听他求娶的事,立马掉到了谷地。一句话总结就是,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泡我妹妹。
至于来的这般巧,几乎紧跟在杨家后头,赵瑾思及之前联手挖出京城毒瘤以及背后势力的经历,立马想到苏砚在赵家周围也布置了眼线。
“这家伙就是个阴险狡诈心狠手黑的伪君子小人。”
赵瑾现在想想简直恨得咬牙切齿,还有他家的小白菜养得水灵灵的,外面的猪居然一个个的上赶着来拱。
阿洛神色倒是有些古怪,这原剧情改变得多了些吧。不过在她眼中,苏砚还是那什么姓杨的,都没什么区别,还是那一句话。
赵父与苏相爷相谈甚欢,心里也觉得苏砚倒也配得上女儿。本来想着若是两人有缘分,可以考虑几日,再给回答。但阿洛的回复先来一步,他听后愣了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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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赵父说得委婉,说小女年幼,暂不考虑婚事,但苏相在朝堂上多年是何等的人精,话不必点透一下子就明白了。
苏相自认家世名声不错,儿子人傲气了些,但也算拿得出手的良材美玉,赵御史应该不至于看不上。所以这恐怕不是赵父的意思,而是那位赵小姐的意思了。
他心里不免哂笑一声,儿子心悦人家姑娘,眼巴巴地让他过来求亲,可弄半天,人家姑娘没这心思呢。料不到一直聪明过人自负傲气的儿子也有晕了头的时候。
原来还是单相思啊。
一回到苏府,就见他那儿子立马迎了上来,一张白皙俊脸上带着明显的紧张忐忑,“父亲。”
苏相亲自走一趟还被拒绝了,虽有三分不快,但见到儿子这傻样子,郁气消散一空,忍不住笑了起来,直接道,“赵御史说了,还想将女儿在家多留几年,暂不考虑婚事。”
苏砚直接就呆了,面上不知是喜还是悲。喜得是赵家并未为赵容定亲,悲的是他让父亲去求亲,竟也未能成。他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了起来。
对着自家夫人,苏相说话就更直白了,“人家姑娘没看上他呢。”
苏夫人有些怜惜儿子,好不容易有一个喜欢的,怕他难受。苏相摆了摆手,“砚儿一向自负,难得遇上个聪慧才华皆胜过他的女子,这才栽了。”
苏相没将此事放在心上,男子汉大丈夫这点挫折算什么。看起来赵家也不是什么攀附权贵的人家,反而是个疼爱女儿的。
另一边,云大老爷哭丧着脸回到家的时候,大夫人正在和家里人说今日说媒不顺的事呢,喋喋不休地抱怨道,“也不知道赵家姑爷怎么想的,连年轻有为的解元郎也看不上,弄得我们也跟着没脸。回头还得跟杨夫人赔礼一番,免得让人心有芥蒂,连累了我们。”
见云大老爷脸色很不好的样子,唯有叹气,大夫人以为他们想得是一样的,“要我说啊,一个没有母亲教养的女儿,能寻到什么样的好人家。”
云大老爷听了叹气更重了,有气无力道,“别说了,以后这事都休要再提。”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云大老爷告诉了家人,苏相代子求亲也同样被拒了的事。不过这事也只敢在家里说说,不敢传出去,否则苏相觉得丢了脸岂不是要找他的麻烦。
云家人直接傻眼了,“赵士铭他是疯了不成?”这样天大的好事竟也往外推。
云大夫人心里更是醋海翻腾了,她刚才还在各种贬低看不上赵容呢,结果拒了一个解元郎,又来了一个丞相公子,这是什么样的好福气,还硬生生都给拒了,这让旁人知道了心里更加难受。
难道赵家姑爷就不怕被苏相爷在官场上穿小鞋么。
云大老爷同样扼腕叹息,也想着是不是离赵家远一些,免得被牵连上了。
等到云大夫人再与杨夫人见面的时候,杨夫人显然不高兴,那日她回去说了赵家拒亲的事后,自己的傻儿子还伤心消沉了一段时日,还劝她不要在意,表示自己现在人微位卑,还配不上赵家小姐。
这让杨夫人在心里忍不住埋怨这赵家小娘子是个狐狸精,赵家也是嫌贫爱富的,明明不过是乡下寒门出身,竟还看不上她儿子堂堂的解元郎,勋贵侯门之后。等日后少甫出人头地光宗耀祖了,定要好好的打赵家的脸,教他们后悔不及。
杨夫人话里话外都是这个意思。
碍于她是世家出身的夫人又是解元母亲,云大夫人干巴巴地应和着,许多话憋着不敢说。
难道说人家不但看不上你儿子,连名满京城天子赞誉的少年才子,出身清贵的宰相公子都看不上。你嫌弃被赵家拂了面子,人家当朝宰相亲自提亲还碰了一鼻子灰呢。这什么都知道却又不能说的心情,实在是太教人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