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林初月在邵砚山的指导下,画技已然有些长进,虽说做不到画里面有多么深远的含义,但至少看过去,也不再是虚有其表,空有形状。
她简单几笔,也能勾勒出竹的生长特点,虽只是用了一种颜色,但层次分明,边缘晕染的也算不错,这是她练了许久才成就的这一副墨竹。
画的差不多,又站了许久,林初月也累了,把话摊开放在桌上晾,梳洗了会儿自己也就去睡觉。
第二日一大早,她这边才吃过早饭,陈舒敖那边又派了人来接她。
林初月赶紧收捡好东西,跟着那边的人一路去了京杭码头。
京杭码头人流广杂,车水马龙,一片繁华,这下正是早间,人流鼎盛的时候。
陈舒敖派过来的人对这边的行情甚是了解,三两下就带着林初月逛了好几家铺子,位置都不错,只是店面有些太小了,但看整体这边的布局,每个铺子大多都是这样,位置不是很大。
见林初月像是对这几家铺子都不太上心的样子,那刘元倾刻又问:“林掌柜对这几家铺子怎么看,有何处不太满意的?前面倒是还有几家,也可以去看看。”
思量片刻,林初月随即开口:“铺子位置都是不错的,就是有些太小了。”
铺子太小,她都放不下样品。
她原本是计划做一个展览间,把她们“丰足”的特色,样样件件都摆出来,供人参观欣赏,至少对她们不太了解的客人,尤其是那些需要大批量定制的客人,会有一个较为直观的印象,这样一来,交流起来也方便。
可如果换做这几家铺子,位置这样小,根本没办法,坐出一个展览间,不满足她的要求。
既然要开铺子,那必然要符合心中所想,况且现在林初月也不再需要为银钱困扰,没什么顾忌,当然要求就求最好。
刘元知道了林初月心中所想,就与那旁带路看铺子的人又说了几句,那人点头,随即领得林初月去了对面街上的一条铺子。
那位置要更靠近城中一些,但铺子极大,像是两三间铺子打通的一样,铺子还高,上面能设立阁楼。
光是看着这布局结构,林初月心中就甚是满意,随后她又进去瞧了几眼,装潢也颇具心思,这样布置好的铺子,她若是要开起来,大概休整半月就行了。
时间不耽误,也有利于开展她后面的计划。
林初月收回目光,对着旁边的刘元开口:“这铺子不错。”
“确实不错,这位置空场地方大,装的也差不多,若是林掌柜想,不消几日就能把这铺子开起来。”
确实如此,林初月一边点头一边说“是”。
而后又道:“即使这样,这铺子我便想先定下。”
正要和那边铺子的买家再聊几句,又见门口来了一行人。林初月不由得抬头去看,好像和领他们过来这看铺子的是同一家的人。
真是奇了怪,一般来说,牙行就算是带人来看铺子,也极少会一次性带两位客人来看,通常来讲都是错开时间的。
除非,这铺子极为抢手。
思量到这里,又想起之前在于安城那米粮铺子险些没买到的经历,林初月心中有了考虑。
不然她现在就把这铺子拿下,免得再生什么波折。
这京城可不比得于安城,她在于安城勉强算得上是地头蛇,可在这京城里面,她说不定连一只小蚂蚱都比不上。
来看铺子的一行人衣着华贵,气度不凡,为首的那人更甚。仔细瞧瞧,衣衫上似乎都镶着金缕线,贵不可言。
他抬首阔步,朝着铺子张望了几眼,随即就拍板定下。
对着领他来的那人说:“这铺子我要了,房契那些都准备好了吗?事情拖不得,没什么其他的问题今天就交接。”
林初月听了不由瞠目结舌。
好家伙,不愧是京城人士,这比她豪气多了。
即使林初月想买下这铺子,估算着这铺子价格不菲,她肯定要和卖方在商量会儿。而这人,只简单的看了几眼,看的时间还没她长呢,就拍板定下要买。
要不是家里实在太阔绰,就是没什么脑子。
但看这人衣着言行,林初月觉得更像是前者。
身后跟着的人又对他毕恭毕敬。
林初月猜,应该是某家权贵的小公子吧。
但这铺子,她已经说了要定下,就算买东西也得讲个先来后到吧?
林初月转头就对上了这边领她来看铺子的人。
“这铺子我们先相看,也先说的定下,按照规矩来讲,这也不能卖给旁人。”
那牙行的人点头。这地契文书就在他这边,若是他这位客人要订下的话,这边他们可以签下字据契书。
可林初月正要和那人签下的时候,后头那位牙行的人突然上前拦住了他们,又在那要和他交易的牙行人面前耳语几句。
片刻后,局势悄然改变。
“不好意思啊这位姑娘,我们这铺子不能卖给你了。”那位领着林初月过来看铺子的人对她说道。
然后,林初月看见先前那位和他耳语的人,又走到那位权贵小公子的身前,地契文书已经递到了他面前。
这是要卖给那位小公子。
林初月皱眉:“为何,明明是我们先来的,为什么不能卖给我们?”
那人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原本确实是要和这位姑娘交易的,但奈何那位公子来头太大了,他们得罪不起呀。
他陪着笑脸:“实在不好意思,你也别为难我们。”
这人油盐不进,林初月无论如何与他说,他皆是说不好意思。
这事儿,就是没得解决了?
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心水的铺子,林初月无论如何都想要争一争,她没再顾忌,走到那正要签下文书的人面前。
“您这样办事不觉得不妥吗?”
这话直接对上了那位权贵小公子。
林初月知道,把注意放在这些牙行的人身上,是没有用的,唯有能解决的方法,那就是说服眼前这位。
虽说看上去是相貌堂堂,仪表整洁,且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但林初月觉得,或许人家是讲道理的呢?
谢庆阳注意力本在那地契上,随后,被这一声唤走了目光。他抬头去看,是个姑娘在叫她,肤白唇红,身量苗条婀娜,只是那一张脸看上去泰国严肃破坏了原本娇俏的面容。
扫了她一眼,谢庆阳淡淡道:“这位姑娘,你这是在和我说话?”
林初月点头:“不错,正是,这铺子明明是我先来相看的,也是我先定下,怎的你如此不讲道理,仗着权势就要先签下来呢。”
谢庆阳倒是头一回听人这样说他,他觉得有趣转过身来。
“你先来相看的?”随即,他又问旁边那牙行的人,“是这位姑娘先来看的?”
他事务繁忙,要不是这京杭码头的店铺选址实在有些重要,他也不至于亲自过来看。
刚才他倒是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人在看店铺。
牙行的人有些犹豫,但还是据实回答:“确实是这位姑娘要先一步。”
这么说,倒真是他夺人所好了?
可就算是这样,谢庆阳也不想让,他就一个重利的商人,又不是傅彦和陈逸清那样的君子,凭什么就得讲这些道义?
谢庆阳点了点头,随即目光转向林初月:“虽然是你先一步来看,可和我也差不了多久,你这也没有给钱定下这铺子,说明不了什么。”
话音刚落,谢庆阳招了招手,身后跟着的仆从赶紧掏银票拍到了那牙行人的面前。
他勾着嘴角,随即又道:“可是我比你先买啊。”
无赖!
林初月在心里愤愤道,她简直成了提醒他的人了。
小姑娘气得脸都红了,但还是端持着礼仪,这倒让谢庆阳觉得有些有趣。
“姑娘你也别动怒,反正这一带刚开发,铺子多的很再挑挑呗。”
可不是刚开发吗?
这京杭运河凿完也才过了一年,这运河不仅给人带来了不少的便利,同时也兴起了不少的贸易往来。
谢庆阳就是看中这个位置好,靠近码头,自己才对这上了几分心,不然好好的,他干嘛抽着大把时间来着看。
他可忙得很。
特别近期差不多又要会试,他姐姐成天在他耳边叨,让他也去参加科举,可他压根就不是这个材料,做个皇商不好吗?
他笑了笑,转身就要走,却又被林初月拦下。
“姑娘这又是怎么了,不甘心?”
“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犹豫了会儿,林初月又道:“我看中这铺子,主要原因是因为它大,我是想开个绣铺,里面放上一些展品,若位置不大那是不合适的,我早一会儿也看了,这附近再没这样大的铺子。”
“如若这位公子此番肯让,我必然感激不尽。”
哦,新奇!头一回有人称自己为公子。
往常叫他的人,要不就是国舅,要不就是小纨绔,可头回有人称他为公子。
他生了些逗弄的意思,语气也有几分调侃。
“你要开绣铺?你可知道整个京城几乎都被流云阁和宝翠楼的招牌给占满了,你在这儿开铺子能有什么生意,不要到时候赔的血本无归。”
林初月抿着唇,正色道:“即使要赔,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公子无需挂怀。”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说你既有赔的可能且风险过大,不如就别与我争这个铺子了。”
“公子……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可我总归要试上一试。”
她还未在京城立足,怎么就这样多人跟她说不她不行。试都还没试过,努力都还没有努力过,她不可能因为别人简单几句话就轻言放弃。
谢庆阳原本也就是随意说说,没想到眼前这个姑娘还挺认真的。他也还有事,不便在这多待最后只说了句。
“既然这样,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林初月一听这铺子还有商量的余地,立刻开心起来。
“什么赌?”
“姑娘你不是要开绣铺吗,可知一月之后京城里有个品绣大会?”未等林初月回答,他又接着说道,“你若是能在这品绣大会上,超过流云阁和那宝翠楼,拿到个前三中任意名次,我这铺子就让给你。”
想了想,他又补充:“不仅让给你,我这买铺子的钱也替你出了,若是姑娘你在这品绣大会上铩羽而归,那这铺子的事,你也别再提,就再寻过其他位置吧。”
这赌约对林初月来说,百益而无一害,她当然要影响。
只是……这位公子说话算的数吗?
莫不是这只是他搪塞的一时之词,回头等他离开,又翻脸不认账了。
林初月犹豫着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谢庆阳直接笑出了声,这还是头一回有人质疑他的信誉。
他当即让人那了纸和笔过来,把他们的赌约写成文字。
随后又把这条子交给林初月看。
“你若是不相信,觉得我是一面之词,那现在好了,这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你只需在上面写下自己的名字,这赌约一式两份,若是我到时候反悔,你直接拿着赌约来找我!”
“我是商人,重利也重诺,这点你大可放心。”
这人说话坦率,丝毫没有顾忌,且这对林初月也没有一点害处。
她当即拿过笔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随后,她看见面前的人取出章子,在这两份赌约上盖上了自己的印章,林初月接过那赌约,仔细看了一眼。
“谢庆阳印……这是公子的名讳?”她问。
旁边的仆从再也看不下去,这哪有人直呼他们国舅大人的名字。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刚才桩桩件件以下犯上便算了,这下居然敢直呼我们的大人的姓名!”
仆从突然过来又厉声指责,把林初月吓到,但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没反应过来就算了,再反应过来,哪能被个下人给吓到。
林初月扫了那人一眼:“你们大人还未开口,你就在这儿吵吵嚷嚷?”
“哎,好好的欺负人家一个姑娘做什么。”谢庆阳直接让那人退下。
他堂堂一个国舅爷,可不能落了欺负姑娘家的名声。
不然,先不说他爹,他姐姐肯定不会放过他。
“姑娘所言确实,那是我的名讳。”
整个京城,有谁不知道他谢庆阳是当今皇后的弟弟,这个名字一亮出来,想来面前的小姑娘肯定得害怕了吧。
谢庆阳站在一旁,翘首以待,期待着林初月的反应。
第59章 偶遇 原书女主出现?
可他等了半天, 仍旧没有听见林初月一句感慨的话。
谢庆阳心里纳闷,怎么现在的人听见国舅爷的名号,居然还不问安的。
难道是他姐在中宫不够受宠吗?
也不是啊。
皇帝后宫人口稀少, 唯独受宠的不就只有他姐姐吗?再一个, 他姐姐还有个儿子,生出来没多久就受封太子了。太子是他外甥, 虽然小不点一样, 但他还是东宫太子啊。
就算不看这些, 凭他和皇帝这连襟关系,还带不动他一个国舅?
不止谢庆阳,就连他旁边的仆从也很意外。
谢庆阳转头去看, 就见林初月把刚才他写好的赌约收好,放入了袖中, 又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竟是一点目光也没分给他。
“咳咳……”
林初月才和王善交代,让他即刻去牵马车,打算回去。这下又听见刚才那公子的咳嗽声, 想起他为人还算不错,给自己留了一分机会, 于是也语出关心。
“公子怎么了,可是嗓子不舒服?若是不舒服可泡些金银花茶,清热解毒。”
谢庆阳直接沉了脸。
泡什么金银花,他嗓子好的很, 说话清晰, 吐词准确,根本不需要那东西!
“我没事,”他哼了一声, 又道,“希望姑娘好好准备品绣大会才是,免得连初赛都进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