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玻璃渣扎入他后背的刺痛密密麻麻,迅速蔓延至全身。
车子倾倒。
云景止似乎右手断了,使不上力。
云景止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脚正渐渐发凉,他身下的龙芊芊是他唯一的温暖源。
还好,龙芊芊看上去似乎没怎么受伤。
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笑的力气。
云景止只能在心中自嘲。
他也许是与车八字不合,一年内,已经遇到两次车祸了。
云景止慢慢地闭上双眼。
失血过多,猛烈撞击,让他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要是可以选择,他还想再像上一次车祸,变成一只小鸟,或者是其它的动物,陪伴在她的身边。
那段时光,是他最快乐,最敢怒敢笑敢失落敢做最真实自己的日子。
云景止的眼皮变得越发沉重。
他合上了眼,失了力气,倒在了龙芊芊的颈窝。
“云景止……云景止……”
云景止仿若听到龙芊芊在一遍遍地喊他的名字,龙芊芊说的其它内容,云景止听得不太清楚。
他唯一知道的是,龙芊芊好像在害怕,因为她喊他名字时,声音在颤抖。
云景止很想抬起手臂,轻轻拍拍她。
他想告诉她,不要害怕。
没过多久,就会有救援人员将他们救出。
然而,云景止太累了,他已失去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云景止只能听着龙芊芊的声音逐渐变轻变小,最后消失。
云景止陷入了黑暗中。
他的世界,在此刻静谧。
云景止感受不到风,闻不了花香,看不见盛夏繁茂大树,无法触碰任何东西……他的五感,在此归于零。
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受吗?
好遗憾。
这三个字在他脑中突然冒出。
好遗憾,他还没有听到,龙芊芊答应他的声音。
他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云景止的手放置在他的胸膛前,那里空空如也。
霎时,云景止面前出现一块模糊的发亮屏幕。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里,遇到的第一束光。
云景止快步走到屏幕前。
模糊的屏幕,出现了一幕幕。
那屏幕里的视角,是他,也不是他。
在云景止第一次遇到车祸那天中午,他没有在云北的办公室里遇到龙芊芊。
吃过午饭的云景止离开学校,去美食街买了杯奶茶。
过马路的行人熙熙攘攘,就在这时,一辆黑色轿车从拐弯处猛地开出,直直地冲着他驶来。
云景止受伤了,他因此腿留下永久的残疾,昏迷了整整三个多月才醒来。
云景止在医院去康复治疗室时,不小心被一个女生撞到,那名女生是去医院做体检的许知茵。
两人后续又在医院里遇到了几次,云景止发现,许知茵和豪门圈内燕家的燕景行有联系,而许知茵正是被钱家刚认回不久的私生女。
于是云景止故意接近许知茵,他成功通过许知茵无意间在燕家暴露出自己是燕老孙子的身份。
但碍于云景止车祸跛脚,所以燕老没有非常重视他,只将他当作一个普通的燕家人。
而云景止千方百计想进入燕家的原因,不是为了认祖归宗。
云景止想报仇,想摧毁整个燕家。
云景止儿时母亲逝世,后来他的舅舅云北独自抚养他,没多久,一个姓“封”的人找上了他。
那人是封雪清,他将当年云景止母亲车祸真响,一五一十地全都告诉了刚上初中的云景止。
当年,云景止的母亲云茜车祸去世,这一切的主导者,是云景止同父异母哥哥的亲生母亲邬淑所做。
邬淑是燕明德的情人之一,也是唯二给燕明德生下孩子的女人。
邬淑生下燕景行后,她虽没成为燕家夫人,但是却也母凭子贵,生活优渥。
好生活没过多久,邬淑身患癌症,命不久矣。
就在此时,她查出,燕明德竟还有一个流落在外的私生子。
为了稳固燕景行的继承人身份,邬淑便派人将云景止秘密害死。
所以,那场车祸中原本该死的人是云景止,可在紧要关头,云茜将云景止一把推开,惨死车轮之下。
那时候的邬淑刚得到计划失利消息时,她已经重病住院,苟延残喘,没有力气再进行下一步指示。
然而,邬淑不过是燕明德的情人之一,她出身低微,有这个能力,将害死云景止的事情做得天衣无缝吗?
她没能力,但有人替她善后。
那人,就是燕老。
燕景行是燕老从小带到大的孩子,云景止不过是与他有血缘关系,没任何亲情基础的孩子。
在邬淑做完一切后,燕老才得知了这件事。
他为了保护燕景行,避免燕景行因为他的母亲惹以非议,再加上邬淑做的事情的确不光彩,暴露了也会影响燕家的声誉。
多番权衡下,燕老选择清扫邬淑留下的种种痕迹,放弃认回云景止,让云景止做一个普通的孩子。
在燕老的介入下,封雪清动用所有的力量,查了整整五年,才查出当年云景止母亲云茜死亡的真相。
封雪清也就在查出真相中,与燕家发生了摩擦,在京城掀起一场风雨。
云茜离世多年,证据渐渐消失在时光的长流中,燕景行在燕家的地位趋于稳固。
所以,当云景止再次出现时,燕老爽快地认回了他。
然而,屏幕中的后续故事走向与现实生活不同。
大三上学期,云景止没在街上捡到小文鸟,他和龙芊芊在学校没有太多的交际,龙芊芊和燕景行成为了未婚夫妇。
在大三下时,他们偶尔会在一个教室上课,说话的次数寥寥无几。
云景止为了能顺利扳倒燕家,他成为了许知茵名义上的未婚夫,通过与燕景行有苟且的许知茵身上,谈听到许多有关燕家的事情。
也就在这段时间里,京城的豪门圈内发生巨变。
龙芊芊所在的龙家投资接连失利,十几个公司高层管理人员接连辞职,风言风语于网上爆出,龙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龙家撑了没多久,便宣告破产。
又过了一两周,云景止从好友封翰那儿听到,龙家父女接二连三离世。
与此同时,云景止手上收到了一份足以扳倒燕家的情报。
龙家投资接连失利,以及辞职的十几名高层管理人员,都是燕老在背后搞得鬼。
燕老目的,是借以吞并龙家。
从他意图让燕景行与龙芊芊联姻时,他便打着这样的念头,想要让燕景行通过龙芊芊,探听龙家情况。
豪门圈内,大多利益为上。
燕老的计划成功,燕家顺势分了一大块蛋糕。
燕家还未春风得意,便被云景止以“不正当竞争”为由,举报给了政府。
云景止理由充足,再加上封家人打通关系,所以政府对此次事件十分重视,前后派了不少人调查,根本不给燕老疏通的机会。
燕老气急,因病去世,燕景行正式成为燕家掌权人。
然而,云景止的一次举报并不足以扳倒燕家这个庞然大物,却也让燕家元气大伤。
云景止又蛰伏了六年,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才彻底将燕家扳倒。
从此,豪门圈内再无燕家。
豪门圈内重新洗牌,云景止在五年前和许知茵解除了婚约关系。
云景止凭借一己之力,成为华夏首富。
但他终身未娶,因为云景止从未感受过内心触动。
云景止濒死前,他遗憾,要是有一个可以让他寄托孤独心灵的对象,该有多好?
年迈的他躺在病床上,看到窗外桃红柳绿,一只圆滚滚的蓝紫白相间的小文鸟掠过树间。
云景止闭上双眼。
记忆中,他仿若在追寻一双明亮的凤眸。
屏幕定格在这一刻后,灰飞烟灭。
“云景止?云景止!”
云景止安静的世界里,出现轻声呼唤他的声音。
云景止睁开双眼,一双明亮的凤眸映入他的眼帘。
那双凤眸见到他睁开双眼时,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喜悦填满。
“你醒了!”
她靠在他耳畔。
“大三下,开学前,你说的事情……”
“我答应你。”
她的声音犹如天籁。
云景止想,他找到了他想要寻觅的那双眼睛。
——
云景止将他昏迷那段时间看到的屏幕内容,当作一个梦。
但是,这梦中,也有不少与现实重合。
这梦也是一个不太准确的预知梦。
在梦境的引导下,云景止和龙氏父子联手,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找到扳倒燕家的情报。
燕老的确在龙家安插了十几个暗线,但在今年过年前,都已经被龙氏父子处理得差不多了。
棋差一招。
因此燕老转移了吞并对象,他选择钱家。
同时,此次车祸的幕后黑手也被云景止与龙氏父子找着了。
看到名单上“燕潮生”这三个字时,三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云景止……”
“龙叔,不用管我。”云景止将薄薄的资料纸放在桌上,“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一年后,燕老去世,豪门圈内掀起一番汹涌波涛。
五年后,龙家和回归京城的封家纷纷挤入豪门圈顶尖家族行列,燕家于一年前掉出豪门圈顶尖家族,逐渐落寞,如今濒临破产。
十年后,云家成为了豪门圈内新晋家族,孑然一身离开燕家的云景止,白手起家,最终建立起属于他自己的商业帝国。
……
未来的一切,都与云景止的梦境有出入。
龙家人一直健康地活下去。
龙芊芊成为云景止的女友,后来成为他的妻子,成为他家庭一员。
早晨的阳光正好,逐渐清醒的龙芊芊迎着光伸了个懒腰。
一双手从她背后伸出,环住了她纤细的腰肢。
一个轻轻的吻,落到了她的脸颊旁。
龙芊芊侧着头,对上了一双黝黑的双眸,眸中透出专注的情绪。
“云景止,从我们第二次见面开始,总是喜欢一直看着我,看着我……你到底在看什么呢?”龙芊芊好奇地问。
她的眼眸中闪过狡黠:“你是不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我了?”
云景止的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处,他柔顺的黑发蹭得龙芊芊脖颈一阵发痒。
龙芊芊眼角因痒意泛起泪花:“别蹭,别蹭,太痒了……”
听到她连连求饶的声音,云景止才停止了蹭颈窝的动作。
云景止低声道:“其实我不是从那时开始喜欢你的。”
龙芊芊眉头一皱:“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更早以前。”
云景止在心中道。
在那段,只有他知道的日子里,每一天都像今天。
她会起床伸懒腰,抱着他,亲吻着他的脸颊。
而他也喜欢蹭着她的脖颈,她的温暖的掌心,她的脸颊……
云景止没发觉,他怀中的龙芊芊身体微僵,面露疑惑。
云景止心音,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