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艳妾(重生)——雪落蒹葭
时间:2021-03-09 09:20:14

  “朕来到城府,见这小楼景致不错,既凉快又可观景,晚上若在这里看星星也是再合适不过,便着人小小修缮一下,用来为你洗尘。”
  “多谢穆哥哥,原不用这么麻烦的。”
  “不麻烦,这里不如宫中,朕还怕会简陋些。”
  北歌听了连忙摇头:“我就喜欢这样,同在家里一样,自在。”
  贺穆闻言剑眉微抬,他将北歌的话纳在耳里,随后抬了抬手,一旁端酒的宫女便上前斟酒。
  贺穆先一步没收了北歌的杯子:“你不许喝,喝汤。”
  北歌笑着耸了耸肩,转头看北箫:“箫儿要少喝些。”
  “朕不贪杯,朕只是高兴,与箫儿小酌些就罢。”贺穆一边说着一边将汤推到北歌面前。
  三人一边用膳一边聊了聊在大周的事情。
  北箫与贺穆对萧放的敌意明显,交谈间,甚至有几分同仇敌忾的意味。
  北歌坐在两人中间听着,不好开口说话。
  吃过晚膳后,北箫果然没有多停留,他递给贺穆一个眼神,便起身告退。
  贺穆见了,会意勾唇一笑:“那就早些回去休息吧。”
  北箫道了谢,又转身对北歌说:“姐姐就陪穆哥哥在这多坐一会吧,箫儿先告退了。”
  北歌也大抵瞧出了弟弟的小心思,只笑笑叮嘱道:“路上慢些。”
  北箫离开时,一同带走了亭内的两名宫女,他有意替贺穆制造绝对优势的机会。
  多余的人离开,亭内一时只剩北歌与贺穆四目相对。
  此时,应该算是个坦白的好机会,萧放给她的时间不多,她拖不得。
  北歌望着贺穆张了张口,正欲说话,忽见贺穆起身,将亭柱上的四盏壁灯灭掉。
  亭台内一时又昏暗几分,悬在棚顶的青黄灯盏更显暧昧。
  北歌正意外,就听贺穆解释,他弯身在地上拾起一盏莲灯,放在圆桌上:“朕问过钦天监,说今夜会有百年难遇的流星,光线暗些,看得更清楚。”
  “你陪朕等一等,我们一起许个愿。”
  桌上的莲灯将桌前坐着的人,小脸照得明亮,北歌欣然点头:“好,歌儿也正好有话想对穆哥哥说。”
  贺穆眉宇舒展,神色微醺,不难看出他此刻心情极佳,他怀着好奇:“什么话?”
  “我恢复记忆了。”
  贺穆闻声一愣:“真的!?”紧接着面上填了喜色,片刻后喜色又渐渐消淡,生了一丝忧虑:“怎突然恢复记忆了,可是吃了什么烈药?”
  当年北歌失忆时,宫中太医也曾提议过,可以用一些药性较烈的猛药试试,或许可以恢复过来,但会伤身。
  这种法子就是在拼运气,且不谈恢复如何,若是不能恢复,身子必要被大伤一番,更何况她身子本就虚弱,当年,他想都未想就否决了,贺穆心上一沉,怀疑萧放给北歌吃了什么伤身的药,逼她恢复记忆。
  他正紧张,就见北歌摇头:“没吃什么药…就是摔了一下,又撞了头,昏了一阵,醒来时便都想起来了。”
  贺穆听了,心上紧张不减,更是心疼,他不用多想,一定是摔得很重,才会一下子将人摔晕过去。
  他从座椅上起身,走到北歌身后,欲拨开青丝查看她的伤口。
  北歌察觉到贺穆的动作,不着痕迹的躲开,她转头去看站在身后的他:“不严重的,别担心。”
  “我如何能不担心,”贺穆叹气:“自从你从我身边离开,我没有一时一刻是不担心的。总怕那些人护不好你,总怕你受伤…现在看来,朕的这些担心都是对的,歌儿,朕再不能将你放离身边,朕得好好护着你,决不许你再伤到分毫。”
  北歌闻言,心上不由隐隐发酸,她面上的笑意愈渐苦涩,她从椅子上起身,转身面对贺穆,迎上他深沉而温柔的目光。
  小仙楼外,朗月疏星,月与星的光,泠泠清澈,夜来晚风徐徐,铜铃阵阵作响,声音悦耳如歌。
  “对不起穆哥哥,我此番回来,其实是来与你道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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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第 89 章
  风铃陷入一阵长鸣响声, 悠悠荡于耳畔,震动着脆弱的耳膜,嗡嗡作响。
  贺穆盯着北歌,耳畔似是一时失了声, 听得见又听不见, 最清晰的是一线嗡鸣。
  “…你说什么?”贺穆好像真的被北歌的话吓到了, 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努力扯出一丝笑来,却不免僵硬。
  北歌将贺穆的反应看在眼里, 她愧疚的低下头:“对不起,歌儿曾经答应的话,如今不能兑现了。”
  她声音放落, 双臂上忽多出一股力道,贺穆的手握着她的肩, 有点疼。
  但她没挣扎。
  “你与朕说了许多话…究竟是哪句不能兑现了?你在与朕开玩笑对不对?你在逗朕, ”贺穆看着北歌笑开来:“才一夏没见,歌儿竟学会虎眹玩了。”
  “穆哥哥…我说的是真的。”贺穆的强颜欢笑直直的戳着北歌心窝子,她心有不忍却不得不开口:“失忆这三年里, 很感谢您对我对箫儿的照顾, 我们一直唤您哥哥,是因为真的将您当作亲人。”
  “穆哥哥你知道的,我与箫儿在这世上亲人已所剩无几, 但你给了我们家的温暖,给了我们无私的亲情……”
  “歌儿你要不说了,不要说了…”贺穆打断北歌的话,他受伤的望着她:“你该清楚的,朕给箫儿的是亲情, 给你的——从来不是。”
  “你告诉我,是不是萧放威胁你了?他威胁你什么了,要你回来与我说这些绝情的话?你告诉我,不要怕,我会保护你,告诉我歌儿,是谁逼着这样说的。”
  贺穆不禁激动的晃了晃北歌的肩,他盯着她,昏暗的灯光,照不亮他眼底的红。
  北歌的整个身子随着贺穆手上力度摇晃,她看着他,眼前生了一瞬模糊,她站定,努力将眼前的人看清楚。
  “对不起……”
  “不要与我说对不起!歌儿,不要说……”贺穆几乎是低吼,嗓音全然沙哑,须臾的功夫,整个人都变得颓废。
  “穆哥哥没人逼我…是我直到现在才明白,才看清楚自己的心,失忆那三年的时光我没有忘,甚至是我现下最清晰的记忆,但是曾经的我看不明白,或是说不懂这种感情,我以为喜欢就是爱……可是现在我才知道,喜欢就仅仅是喜欢,作为哥哥作为亲人或是说,作为在这世上最重要的朋友,这样的喜欢,不是男女之情,不是爱。”
  “所以我不能再兑现曾经的承诺,这是对我自己,对你,更是对我们负责。我真的很抱歉…是我曾经不懂事,这是我的错,我不该还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时,就冒昧的答应。”
  “穆哥哥你这样优秀,一定会娶到一个懂你爱你的好妻子,她会比我更合适南齐皇后这个位置。”
  贺穆眸中的光亮随着北歌出口的话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直至毫无光亮,他似乎被人偷走了魂儿,怔怔的站立着,一语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贺穆握在北歌手臂上的双手慢慢落了下来,他一点一点抬头,眼中全是受伤:“歌儿,我宁愿你说你不再爱我了,也不想听你说,你从没爱过我。”
  “在朕心里,没有人比你更合适南齐皇后这个位置,朕只想娶你,只愿娶你啊。”
  “你也是懂朕的…至于爱,朕相信,只要朕努力,无论多久,一定会让歌儿爱上朕的,愿意和朕在一起。”
  “穆哥哥…歌儿是懂你……却不是最懂你。”北歌话落,能再明显不过的感到贺穆一僵。
  夜渐深,晚风急,冷得彻骨。
  许久,北歌才听到贺穆再开口:“那你最懂的人是谁?萧放?”
  北歌低头:“我最想懂的人,是侯爷。”
  贺穆哈哈笑了两声,他手扶着额,遮住眉眼,北歌看不见他的情绪,却被他几声笑,刺得心疼。
  可她的心给了萧放,此情似海,覆水难收,她给不了贺穆想要的任何,只能许他长痛不如短痛。
  若她今日不狠心,日后会给他更多的伤害,甚至伤害到更多的人。
  “穆哥哥,歌儿不想骗你,更不想骗自己。歌儿明日就要回去了,侯爷还在等我。”她对着贺穆俯身一礼:“多谢陛下的洗尘宴,这宴同样可当作是为妾践行,妾先告退了。”
  她说罢欲起身离去,却被他握住手臂,他转眸侧望她,深黑的眸子晶亮亮的,不知含着什么:“他那般对你,你还爱他什么?你若不想做我的皇后,我不逼你…你无须为了让我放手而委屈自己。”
  “侯爷对我很好,与穆哥哥一样也不一样,陛下放心,妾不会委屈自己的。”
  “是吗…”贺穆缓缓松了手。
  “穆哥哥,歌儿先走了,再见。”
  北歌行至门前,正欲下楼时,听见背后贺穆传来的声音,落寞到了极致:“不陪朕一起等星星了吗?”
  “夜来风冷了,陛下当心着凉。”
  贺穆闻言,苦笑一声,他未再开口,只听见耳畔,那再熟悉不过的脚步声愈行愈远。
  ***
  北歌由侍从领着回到贺穆早早为她准备好的住处,一间疏阔雅致的院落,夜里又幽又静,院内栽了棵桂树,满园的桂花香。
  北歌路过院落,似见萤火虫星星点点隐在花树间,并不真切。她未多停留,入了房中,急赶了两日路,早已经乏了,明一早又要赶回大周,北歌很想睡个好觉。
  可是脑海中,贺穆在小仙楼上受伤的神情久久挥之不去,心底的愧疚让她辗转了一夜,也未能入睡。
  天蒙蒙亮时,北歌从床榻上起身,独自打水梳洗,换了身新衣,打包好行李,打算等天再亮时,就带着箫儿与贺穆告别。
  箫儿对萧放成见颇深,北歌一边梳头一边叹气,一会告诉他时,不知他愿不愿意同她回去。
  天大亮的时候,侍女推门而入,便见北歌一切已收拾妥当,连榻上的被褥都铺叠的整整齐齐。
  侍女们正诧异,便听北歌问道:“陛下住在哪?带我去见陛下。”
  其中一位侍女答:“回姑娘,陛下昨晚出府了。”
  “出府了?”北歌诧异:“陛下为何要出府?”
  “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说好像军中出了些事,陛下赶去处理了。”
  北歌闻言沉默了一会,心中难过的滋味更甚,难道他们连最后的告别都没机会了吗……
  “那陛下何时能回来?”今日若不走,明日一早上路,路上少些休息的时辰,七日内也能回去大周。
  “这…奴婢更不清楚了,听守城的将军说,现在城门都封住了,不许随意进出,只怕情况严重,陛下是有的忙了。”
  “城门锁了?”北歌心头一急,贺穆明日若还不回来,她就要错过与萧放约定的时辰了。
  北歌着急的一时在房中踱步。
  忽然,她脚下的步子一顿,她转头愣看向一旁的侍女,目不转睛。
  两名侍女被北歌这般看着,不由心虚起来,她们低下头 :“姑娘若没什么吩咐,奴婢就告退了,姑娘若有什么吩咐,随时叫奴婢。”
  她们二人快速退下,将房门轻轻关上。
  北歌站在原地未动,身前的屋门一点一点关合,屋外的晨光一寸一寸的变窄,直至变成一道光线,最后消失在地面。
  北歌站在门后的阴影里,她此刻才想明白,贺穆若是不想放她离开,回避不见也是一种法子。北歌叹气,她能理解贺穆不想放走她,可是她与萧放有约定期限在身,她从前骗过他很多次,也做错事背叛过他,这一次,她是认真的,她也看得出萧放的认真,她不能再不遵守他的承诺。
  萧放将信任都给了她,这一次,她不想让他失望了。
  ***
  北歌先去寻了北箫,将她要回大周的决定告诉给他,同时问他是何打算。
  “姐姐还要回去做什么?你在大周受的伤还不多吗?穆哥哥对你那么好,这是为什么姐姐,我看不懂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北箫一口气接连质问数声,他的反应比昨晚上的贺穆更激动。
  北歌瞧着北箫此刻愤怒的模样,才知道昨晚上贺穆的难过有多沉重。
  “姐姐记得自己在大周的日子有多难,曾经受的伤害也没忘,可是箫儿,侯爷从来没有伤害过我,反倒是我,因为猜疑与不信任,给了他许多伤害。”
  “穆哥哥是对姐姐很好,对我们两个都很好,但有一种感情,不是因为得到好处的有多少,受到的益处有多少来评判的,也许你现在还不懂,这种感情与亲情、友情是不一样的,会很莫名其妙,但都有据可查,一旦决心认定了,就很难更改。”
  “…我是不懂,”北箫沉默了片刻:“我只知道,姐姐嫁给穆哥哥,爹爹与阿娘都会放心的。”
  “灵后祸国为虐,萧放也是个乱臣贼子,爹爹在时他便野心勃勃,如今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出兵,谁不知道他这是在造反。”
  “他若十分爱你,怎会把你投入狱中不管不问,若非找出证据,他一定会为了军中安稳杀了你。”
  “可是穆哥哥不会,他为了救你,急急带兵从京都前来救你,他同样是南齐的皇帝,却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把你放在第一位,为何在姐姐心中,穆哥哥还抵不过萧放。”
  北歌未再与北箫谈论下去,有些话,她说不清楚。
  就像是在那牢中的数日里,在黑暗中,她闭着眼,将过往的记忆细数一遍,她最最所愿的,就是能与萧放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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