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总是在变的,体会了他的温柔,又怎么愿意撒手?更何况,他们很快就会成为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
想着,萝西的脸微红,只是她不知怎么的,她又想到了贴身服侍大王子的莉莉娅。现在她过去很可能就会撞上她,明明只是一个她不要的女仆,但萝西总觉得分外在意。
大概就如同凯蒂偷偷说的一般,这个女仆,是这么多年来能接近大王子的唯一一人……
萝西低着头想着,不经意间闪神看了一下旁边,那么巧的,看见了莉莉娅正在跟桑普亲昵的在一边说话。
未婚男女凑得那么近,还能有什么其他事情?
她惊异地睁大了双眼,又很快的盈上了喜意。刚刚还在担心的事情,现在却看到这样的情景,怕不是上天都在帮她?
萝西嘴角都翘了起来,心情轻松地快步往大王子宫殿那边赶。
而另一边正说着事情的莉莉娅,也捕捉到了萝西一闪而过的身影。只是她并没有多在意,瞟了一眼便没再看了。
王后对订婚宴的安排已经迫不及待了,她如此期待着那个冷清又圣洁的大王子殿下跟一个平凡如尘埃的渔女结婚。如此等她的儿子到时再举办多一场盛大的婚礼,才能更加凸显她儿子的尊贵,这样也才会有更多的人放弃支持大王子为王。
为此,这场并不打算大办的订婚宴,被安排在了三天后的早上。
等莉莉娅伺候诺恩之后,才知道那天晚上那件奢华的晚礼服是诺恩唯一的一件礼服,可怜到晚礼服都只有一件的王族人,莉莉娅也算是见识到了。
马车的轱辘发出一声声有节奏的声音,带着被轻轻扬起的灰尘,诺恩带着他的仆人再一次来到了城堡的前院。
时间也才间隔了二十天,然而诺恩总觉得有种恍惚感。
在之前他就带着金比踏进这场宴会,现在带多了一个桑普,其他好像没有什么变化,但诺恩却总觉得自己空荡荡的内心好像多了些什么。
莉莉娅对他的照顾和用心,金比被莉莉娅的刺激下,愈发明显的毫无保留的感情,还有桑普隐藏在他挺直的腰板下的忠诚……或者有的贵族会看不起仆人对主人的用心,甚至会觉得理所当然,但诺恩不是,他庆幸着有他们的陪同。
诺恩的银眸有淡淡的温度,将原来圣洁的模样总算衬托出几分平易近人。
随着诺恩的下车,他身后的马车也准备晃悠悠地走了,没人注意到,马车里的小桌子上,放着两个红彤彤的苹果,还有一个被切了一半。
苹果随着马车的行走有些晃荡,上面的红色光泽随着日光闪烁,似乎比往常更加地……透亮。
而另一边,萝西也下马车了,她看到了站在她前方的诺恩的背影。大王子诺恩似乎在跟身边的侍卫说了几句话,他温和的双眼带着的温度,好似比看着她时还要温暖。
萝西略带湿意的眼睛复杂得自己都琢磨不懂,只能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想起前几天她去找大王子时,他说的话。
“王子殿下,你是不想和我订婚吗……”
“我想不想不重要,这本来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只是我怕委屈了你。”诺恩清淡地笑了笑。
“不,我不委屈,我只是想着,我,我这样的人……真是配不上你。”萝西通红着脸蛋,嘴里说着贬低自己的话,却已经猜到了大王子殿下必定会温柔的宽慰她。
“没有什么配不配得上的说法,你和我都是身不由己,你也不用过于苦恼了。”
那天,萝西听完,便哑了火,满胸口的不甘让她快要失去自己的言语。
或者对别人而言,诺恩的话语已经足够温柔,但,这些都不是萝西想听的。
她想听什么,听王子殿下跟她说,她已经好到足够站在他的身边,或者说别人欣赏不了,他也会欣赏她的善良,喜爱她的样貌……
然而“身不由己”这样的字眼,就像往她的少女梦上浇了一盆冷水,把她强迫性地泼醒。
大王子殿下知道她的“身不由己”,一定是知道了自己和王后的交易,而他的“身不由己”更是全城人都知道的事情。
他告知了他的处境,不就是跟她透露出他的不愿。这让抱着幻想的萝西感到一阵难堪。
只是这份难堪,却是无法跟任何人诉说的。
萝西已经忘了后来跟王子殿下说了什么,又是怎么回去的,她此时听着身后玛丽和凯蒂的奉承,看着她们喜气洋洋的神色,无从发泄的心如同掉在冰窖里,又冷又难受。
“萝西小姐,你多笑笑,今天是多么好的日子啊。”玛丽的笑容和蔼极了,不管她之前对萝西有什么意见,此刻她都觉得自己冒险跟着萝西是个聪明的选择。
萝西勉强提了提嘴角,却又听凯蒂小声道,“萝西小姐,过了今日,你将会成为全城女孩羡慕的对象,你要打起精神来,别让人看了笑话。”
是啊,大王子殿下哪怕身世再怎么可怜,那副长相已经足够许多平民姑娘眼馋了,她得表现好一点,让那些编排她的话语……尽量少点。
这一次舞会定在了白天,没有任何蜡烛,不会形成任何火灾,甚至在王后的监督下,现场的安保都做得很好,保证不会有任何意外。
甚至,这一次来的人比上一次也只多不少。
“大王子殿下,恭喜你又再次订婚了。”总有些不怀好意的人,说着恭喜的话语,语气却是显而易见的嘲讽。
诺恩淡漠地看了来人一眼,发现是某个大臣的儿子,也没什么意外或者屈辱的表情,就这么点了点头,举步离开。
至于被留下的那个人是什么表情,他并不想在意。
按规矩,订婚宴上该有的设施王后没有做出任何亏待,只是那些没有冲掉灰就拿过来的植物,放了在仓库好多年早已过了时的彩纱,都显得筹备这场订婚宴的人相当的不走心。
唯一称得上走心的,恐怕还是诺恩衣服和萝西的裙子。为了制作出这两套衣服,王后还真用了点心思。只是她想用俗气的金色淡化了诺恩的气质,就显得有些过于天真了。诺恩的气质,怕是一套乞丐装都能穿出几分风度。
这衣服还是情侣套装的款式,在现在这个阳光明媚的空旷场地上,所有人一眼望过去,两人盛装打扮的模样一下子就能看得出他们是主角。
但奇特的是,哪怕诺恩没有露出对萝西的不满,哪怕萝西也没有露出半点不属于贵族女孩的洋相。他们动作都称得上自然,甚至站得距离还挺近……但这两人被硬安成一对,就让人冒起一种难以形容的违和感。
像是一幅完全无法拼凑在一起的拼图,无论如何也难以同框。
但不管如何,音乐声已经转变成订婚宴上必会演奏的名曲,王后跟国王也都上座了,订婚宴就要开始了。
鼓声伴随着喇叭声响了起来,原本还在宴会中心游荡的人自觉地走离了中心。
王后迫不及待地站了起身,心情颇好地扬声说道:“欢迎各位的到来,今天是个特别好的日子,我们凯洛斯帝国英俊潇洒的大王子已经找到了他最亲爱人,那个人温柔善良——”
“啊——!”只听一声破空的叫声,打破了王后迫不及待的演说。
金比的悲怆的吼叫彻底让整个舞会的音乐声戛然而止。
“殿下殿下!殿下中毒了!”
哦是的,诺恩的鼻子和嘴巴都流出了鲜血,被桑普和金比扶在怀里。这样明显的中毒现象让人触目惊心,而金比那幼狮般狂怒的眼神看向王后,更是让现场更加的混乱。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王子殿下的方向,这一眼望过去,不少没见过大场面的贵妇也尖叫着向后退去,伴随着盘子和碟子被推倒在一边的清脆声,
明明没有了那场突然而至的大火,却有了更加悚人的谋杀?
刚刚在舞会上吃了点点心的贵族们立刻怀疑起了刚刚的食物,一个个都开始干呕起来。
若有人真吐了出来,那一片周围就更混乱了。
“叫医生!叫医生啊!”金比满脸泪水,而桑普却更加直接,他双手轻而易举地诺恩横抱了起来。
“别等!我们赶紧带殿下去找医生!”桑普的眼眶通红,他瞪大的双眼说道。
“该死的!我们就不该来!就不该来!这些人都想杀了大王子,他们都应该不得好死!”金比已经语无伦次了,他擦着泪水扯着桑普让他快点把王子殿下抱出来。
“你们等等——”王后喊了一声,气道,“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只是,这声音消失在人们喧哗的讨论声中,哪怕有人听到,也没有了应和她的人。
第二场订婚宴,以大王子遇害的方式,再次失败。
这一下,或者说也在这一天里,人们突然意识到,大王子殿下不仅被逼着跟个渔女订终生,就连生命都倍受威胁……
而站在一边的萝西,脸色已经苍白到说不出话来,她想追寻诺恩的身影,却又完全赶不上骑马离开的金比和桑普的步伐,以至于她茫然地被留在了舞会的中心,手足无措。她恐惧地想着,第二场订婚宴又被打断了,她原本存在心底里的那丝能与王子殿下在以后的日子里日久生情的侥幸,就这么一起覆灭了。甚至,若是王子殿下真出了什么事,她恐怕就成为全城嘲弄的对象了吧?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一定会说就是她克死王子……
想到这里,萝西浑身都颤抖了。萝西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但其实真正的舆论却与萝西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她这个小小的渔女不过是被人看成王后故意整大王子的工具,除了少量的无知妇孺,大多数贵族都知道她渺小地连编排都没有任何意义。
城民也是敏感的,他们还比贵族更加的热血,比起说渔女的不是,他们更加生气王后的所作所为,生气前任王后留下的遗孤被如此欺负。这件事成为了一个小小的种子,埋进了帝国每一个人民的心底下,一边叹气,一边又隐隐期待着什么……
只是,那是以后的事了,舆论的发酵对诺恩也好,对金比他们也好,没有谁会去在意这些小事。比起这些,他们更加担忧王子殿下的生命安全。
桑普负责把王子殿下带回宫殿,金比负责去找靠谱的医生,两人兵分两路。
一直在王子宫殿等候着的莉莉娅也是相当紧张。
“应该差不多了吧?”莉莉娅第一次做这么没底的事,有些紧张地等着桑普的消息,猜想着,她的假死药能不能带着大王子金蝉脱壳。
是的,原本那盘毒苹果就给了她灵感,她又用苹果重新滴上她外婆送给她的另一瓶药剂。其实应该是确定万无一失的事,但莉莉娅没在现场就只是拜托了桑普,桑普理论上来说应该是靠得住的,但莉莉娅还是相当紧张。
等桑普把嘴角都是血的人带回来时,管家伯劳都惊慌地举不起他的拐杖时,莉莉娅才松了一口气。
大王子宫殿里除了桑普,没有人知道大王子殿下的真实情况,所以当医生摇摇头说“另请高明”的时候,王子的主卧,到处都是淘淘大哭的声音。
除了,制造这个事端的莉莉娅,和帮凶桑普。
莉莉娅捂着脸在那里假装哭泣,桑普睁着大眼睛只能勉强让自己双眼通红,还好周围人的注意力没有放在他们的身上。
等人群散去,管家伯劳已经颤巍巍地走回房间试图联系更好的医生,而金比并不甘心王子殿下不明不白地“死”去,拼了命去找“凶手”。莉莉娅和桑普才待在王子殿下的主卧里,情不自禁地呼出一口气。
“女巫大人,您确定魔药没有问题吧?”刚刚的气氛实在太过压抑了,桑普都情不自禁地再一次确定。
莉莉娅叹了一口气,伤神地在本子上写道,【我深爱着大王子,不可能让他出事。】
不管007又在那里吐槽,桑普却是百分百相信的,事实上看过莉莉娅变化了容貌的魔药,他实在没有不信她的理由。
这假死药比整容药技术含量怎么看都要少得多。
莉莉娅坐到了诺恩的床旁边的椅子上,又写道,【你去安抚好金比,让他不要陷入危险。】
桑普正有此意,他点点头,快步去寻找不知道要去哪里调查真相的金比。
莉莉娅看到桑普都走了,真正地放松下来思考。
她看着王子殿下因为假死药而苍白的脸,长而翘得睫毛如一双洁净的银色翅膀。
“真是对不起了啊,但这已经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莉莉娅第一次看诺恩沉睡的模样,一边走神着,一边在不自觉地有些愧意。
“宿主,你这样他根本听不到。”007听着莉莉娅的嘀嘀咕咕,又凉凉地吐槽道,“你现在就觉得对不起了,我总觉得你以后对不起他的事儿怕是会更多。”
007的言下之意怕是它自己都没有发觉,好像已经下意识认为莉莉娅这场攻略之路会取得成功。而直到它意思的莉莉娅却也没有去认真去琢磨,比起007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话,她看着诺恩洒落在额边的头发,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
“这副长相真是足够惹人的,要不是我得回我的大海,怕是真的会心动了。”莉莉娅感叹着,清醒的她即便偶尔会被诺恩晃了眼,却怎么都思念着她前世渴望至极的亲情。
比起童话里放弃自己生活追求爱情的人鱼公主,莉莉娅却无比热爱着、深爱着她父王与母后为她构造的爱巢,人类与人鱼终究是两个世界,这样跨越种族的爱情有没有好结果本来就是个悬案,带着保质期的爱情,实在不值得她为此冒险,失去她现在所拥有的、爱着她的家人们。
莉莉娅的理智像是将自己从一个普通的少女割裂开来,她回忆起她曾经当孤儿的前世,明明细腻的手上还在抚摸着诺恩棱角分明的脸,弹跳的指尖点过他俊挺的鼻尖,但是她的笑容眼里却只有清醒和欣赏。
“假死药需要躺上3天,你这几天好好休息,我会照顾好你的。”莉莉娅在心里轻声说完,便为他掖好被子。
整个宫殿里的人都万分沮丧,王子殿下一倒下,所有的人情绪都相当难受。伯劳已经请了好几个医生了,没有一个医生给出任何的希望。
王子殿下接近停止的心跳,轻到隐不可见的呼吸,甚至让某个医生来了之后以为他们让他医治一个死人。
所有人都没有希望了,只有莉莉娅,她从来没有放弃大王子殿下,一丝不苟地照顾着他,让快要接受这个事实的伯劳都叹了一口气,心想着这个小姑娘的心思,这个外人都看了个明白,只是王子殿下,怕是……再也没机会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