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慢慢的回想了今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摇头道:“应该不是福晋。”紧接着解释道:“张氏滑胎应该不是福晋做的。”
“不是福晋是谁?”香橼有些不信,“这花一直是福晋的人看着,旁人可是都没接触过的。”
香橼说的这些南嘉现在也想不清楚,可凭着直觉,她还是觉得这不是福晋做的。
她一边整理思路,一边客观的分析道:“……张氏的白菊原本是要分给李氏,只是李氏不喜欢才转送给了张氏。而且张氏的身孕只一个多月,只要她不主动说出她有孕了的事,别人应该没那么快知道。福晋总不可能未卜先知,提前布局去害她吧。”
香橼道:“福晋没想着害张氏,但有可能想害李格格啊。说不定她原本的打算就是让李格格因此流产,却阴差阳错,最终被张氏得了这花。”
南嘉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可能,“福晋是大家出身,行事不会如此愚蠢的。她会给我送埋有麝香的花,那是因为我还未有身孕,即使中招,一时半会也是发觉不了的。而李格格,她已经怀孕四个月了,一旦因此滑胎,那花便是明晃晃的证据,她到时是无从抵赖的。”
听了南嘉的分析香橼不由沉默下来,半晌才问南嘉道:“既然不是福晋,那会是谁呢?”
南嘉正想说话,外面常胜禀报道:“格格,高公公和徐太医来了。”
南嘉和香橼相互对视一眼,然后南嘉才扬声道:“让高公公进来吧。”
高无庸进门就瞧见南嘉斜倚在榻上,面色苍白,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虚弱,他与南嘉打了个千:“索卓罗格格,贝勒爷吩咐奴才将前些日子分到您这里的菊花都带走。”
他说完就见南嘉面上露出一丝茫然紧接着好似反应过来了似的露出了惊色。
“贝勒爷还吩咐让徐太医给您诊一诊脉。”高无庸继续道。
这下南嘉更是有些惊疑不定,她试探着道:“高公公,可是我这里有什么不妥当?”
高无庸笑着安抚她:“索卓罗格格别担心,贝勒爷也是看您刚刚脸色不好,所以才让徐太医给您瞧瞧。”顺道也验证些东西,不过这个高无庸并没有说出来。
贝勒爷只吩咐了让徐太医替南嘉和李格格诊脉,其余人却是让徐太医的徒弟去看诊,而且还特地嘱咐了若索卓罗格格这里有不好,就暂时先瞒着。
高无庸有些为难,今日这个情形人人心里都明白着呢,瞧索卓罗格格这个神色,怕是猜出了些什么吧。
南嘉此时的脸色确实不好看,看着徐太医把完脉后紧皱的眉头,还有那欲言又止的神色,她好似受到了重大打击一般,眼神透出了茫然与痛苦。她不顾高无庸的阻拦,紧盯着徐太医,想让他将诊脉的结果告诉她。
高无庸眼里闪过一丝同情,到底拦着没有让徐太医当着南嘉的面说出些什么来。贝勒爷既然有吩咐,他自是不敢违背的。更何况索卓罗氏现在这样一副摇摇欲坠的虚弱样子,也不像是能够接受这个事实的样子。
其实此刻说与不说已经没有太大的区别了,从高无庸的这番作为,屋里众人都已经猜到了结果。
常胜此刻是一脸惨淡,勉强撑着精神不失礼的送了高无庸和徐太医出了藕香院,还没进正房门就一膝盖跪在了走廊上。
紧接着他听到屋里传出一声好似压抑不住的哽咽声,但很快就消失了。
院里众人都被这情形吓得不知所措,瞬间也跟着跪倒了一大片。
过了许久,常胜才缓过神来,他扶着门廊站起来,摆手打发了院里众人,然后神色有些凝重的进了屋里。
第18章 发落
前院书房里,胤禛面色冷酷的坐在椅子上,听着一旁乌拉那拉氏的分辨声,面上一片无动于衷,心里越发的冷硬。他眼神晦涩的盯着乌拉那拉氏,见她眼圈微红,脸上带泪,再没有了平日里的端庄自持,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惹人怜惜的柔弱感。他闭了闭眼,硬下心别过了眼,不再看她。
乌拉那拉氏见自己这般不顾体面的哭求,依然得不来胤禛的一丝怜悯,她心里就止不住的发冷。今日这一遭事将她这些年苦心维持的嫡福晋的体面全都撕了下来,她的所有伪装在胤禛眼前都无所遁形,她内心的阴暗被□□裸的摊开在了她最重视的男人面前。
看着胤禛那冷漠的眼神,她如坠冰窖,心如刀割,她终是失去了这个男人的信任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得想法子,决不能就这样认下此事,她不能让弘晖有一个满身是污点的生母。
她哽咽的道:“贝勒爷,妾身的为人您是知道的,妾身怎么可能去害索卓罗格格和张氏呢。这件事妾身真的不知情啊,妾身这些年为您操持家事,照顾子女,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还请您看在妾身这些年的劳心劳力上,不要听信小人谗言,还妾身一个清白吧。”
胤禛见乌拉那拉氏此刻还在狡辩,他怒极反笑,铁青着脸开口嘲讽道:“呵!福晋的意思是索卓罗氏故意损了身子,张氏也故意滑胎,就是为了陷害你吗?”
这话问的乌拉那拉氏张口结舌,无从反驳。她想说张氏就是故意的,但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眼角扫过地上摆着的两盆白菊,那纯洁无暇的霜色此时好像是对她最大的嘲讽。
胤禛看着乌拉那拉氏面上的心虚,心里失望至极,他开口道:“许氏意图残害爷的子嗣,拖下去打死。乌拉那拉氏失察,致使身边奴才犯下冒犯皇恩的大罪,即日起禁足正院。”
胤禛一发落完,乌拉那拉氏就再也撑不住跪在了地上,她一把拉住了胤禛的衣摆,凄声道:“贝勒爷,许嬷嬷可是妾身的乳母啊,您这样不留情面的打杀了她,要置妾身于何地啊?”
她此刻是真的又惊又怕又伤心,她意识到这件事无论她承不承认,都已经在胤禛心里定了性。
“贝勒爷就算不顾及我这个结发妻子的颜面,好歹也顾念着弘晖,我这个生母受责,您让弘晖日后如何在府中立足啊。”
胤禛见到乌拉那拉氏这般爱子心切,不仅没有动容反而再次被激怒:“你让爷顾及着弘晖,为何你做此事之前没有顾念着他。”他满是失望的道:“乌拉那拉氏,你出身大族,爷一向对你信重有加,可你是怎么对爷的?为着一己私利竟敢做出这等辱没皇恩的妄为之举。爷以后如何放心将这府邸交给你?”
他一把甩开了乌拉那拉氏拉着他衣摆的手,再也不看她一眼,硬声道:“你下去吧,弘晖爷自会带在身边教导。”
乌拉那拉氏见事已不可为,而胤禛好歹还顾念着弘晖,她不敢再闹,只得被进来的丫头搀扶着离开。
看着乌拉那拉氏的背影,胤禛再也忍不住将手边的茶碗扫下了桌子摔了个碎。过了好一阵才他叫了高无庸进来,交代他将今日所有知道此事的奴才封口。
高无庸跪在地上听着胤禛的吩咐,有些为难的开口:“贝勒爷,别的奴才打发了倒也容易,只是今日跟在索卓罗格格身边的丫头是她的陪嫁婢女香橼,这……?”
胤禛皱了皱眉,思及刚刚徐太医的禀报:……索卓罗格格虽身子强健,但麝香乃是性烈香料,闻久了于子嗣有妨碍……如今只能慢慢温养调理着,运气好的话,过上个一年半载或三年五载的,说不定能养回来。”
“罢了,她身边的人暂时先留着。”
“是。”高无庸如释重负的磕了个头才从地上爬起来,临走时唤了他的徒弟苏培盛,让他将书房里的碎瓷都扫干净了,以免伤着主子。
今日的藕香院格外寂静,院里各处当差的人都小心翼翼的尽量不发出动静,生怕惹了主子的厌。
南嘉躺在床上,头发并没有正经梳起来,只用一支白玉簪子胡乱挽了个纂儿,一张白瓷般的小脸未施粉黛。
此时没有了平日里特意描画的精致妆容,南嘉那张犹带着的稚气的小脸越发显得她年纪小。
胤禛到了藕香院并没有让人通禀,他随手挥退了守在门口的奴才,进了屋转过一面玉色的山水屏风,就看到了床上的南嘉。
此时她身着一身月白色的素罗寝衣,微微垂着头,露出一截白腻纤细的后颈。整个人懒懒的靠在身后的大引枕上,手里捻着个雪色的锦帕,垂眸敛眉,神色有些怔怔然。
这样一副好似随时都会随风散去的脆弱模样,让胤禛不禁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歉意。
“在想什么?”胤秅走过去,坐在了床边。
听到声音,南嘉蓦地回了神,抬眸瞧见是胤禛,她便下意识的抿出个笑来,眼神也聚焦在了他的脸上。
“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声音里夹着丝丝沙哑。
“爷来看看你。”胤禛一手拉了南嘉纤细的手腕,一手替她拢了拢鬓间松散下来的发丝,声音有些清冷的道,“今日的事,被吓到了吧。”
南嘉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是妾没用,经不得事。”然后勉强扯出个笑来。
胤禛看着她脸上的强颜欢笑,再对比往日见到的笑靥如花,不禁有些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发顶。
“别怕,再不会如此了。”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南嘉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这样一句连承诺都算不上的应承,不知怎地就让她的杂乱不止心瞬间安静下来了。接着心头蓦地爬上一抹委屈,嗓子有些发堵,她想哭。
微垂着眼睑,泪意涌上来时,她听到胤禛问她:“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声音里的关切让她再也压抑不住的扑进了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不是那种为了惹人怜爱的低泣,也不是那种伤心到极致的呜咽,而是纯粹为了发泄情绪的号啕大哭。
顾不得会不会让胤禛不高兴,南嘉将她这多日的担惊受怕和被伤害后的无可奈何一股脑的用哭声发泄了出来。
胤禛被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弄的一时有些发懵,从来没有女子在他跟前哭成这个样子。他想扶起怀里的南嘉,看她是怎么了,但南嘉的手指紧紧地攥着他背部的衣服,头也死死埋在他的脖颈处。无奈,胤禛只能抱着南嘉,保持着这个姿势,等她哭完。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南嘉的哭声还未止住,甚至还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胤禛强忍着手臂被压的发麻的不适,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嘴里笨拙的哄道:“好了,爷在这里陪着你呢,乖乖的,不哭了啊。”
然后见哄劝没有用又吓她:“快别哭了,你再哭下去,肿了眼睛,到时候就不漂亮了。”
南嘉这时已经没有力气再哭下去了,她听了这话顺水推舟,慢慢止住了哭声。但因着刚才哭的太久,这会儿就止不住的打起嗝来。
胤禛见南嘉终于收了泪,心里不由大大的松了口气。他不着痕迹的扫了眼南嘉,微微疑惑,这么个柔弱的小女子怎么就有这么多的眼泪。
然后看见南嘉的嘴唇微微有些干裂,还时不时的打着隔,整个人都难受的缩在了他的怀里。顾不上七想八想,他一边揽着南嘉,一边扬声让伺候的人倒杯热水进来。
进来的是香橼,她将水杯递到了南嘉手里,就极有眼色的退出去了。
南嘉连着喝了几口热水,打嗝声虽有所减缓,但还是没有停止。她有些委屈的看了看胤禛,瘪着嘴喊“难受”。
胤禛无奈的替她将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哄道:“再忍一忍,过一会儿就好了。”
南嘉只好静静的趴了一会儿,中间又喝了几口热水,打嗝声就慢慢的止住了。
身上不难受了,腹中的空荡感一下子就明显起来,她摸了摸肚子,拉着胤禛的袖子,声音中含着一股子委屈,“我还没有吃饭呢,我饿了。”
“你呀……”胤禛语气里透着些无可奈何。不过只要南嘉不哭,别的都简单。
他喊了高无庸进来,吩咐了摆晚膳,然后带着重新换了衣服的南嘉去了外间。两人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南嘉嫌弃屋里太暗,让人又点了一倍的灯,连带着院里也多挂了几盏灯笼。
霎时整个空间亮堂了起来,原先哑静昏暗的藕香院好似瞬间有了生命,活了过来。屋里无论主子奴才的心也都随之敞然开来,脸上不由带出丝丝轻松的意味。
南嘉此时才有心思关注其它,瞧见胤禛胸前的衣服被湿了一大片,她不禁有些心虚。刚想喊香橼拿套胤禛的衣服来给他换,才忽然记起她这里是没有胤禛的常服的。每次胤禛在这里歇息,第二天的衣裳都是高无庸提早准备好的,而换下的衣裳也会被他留心着全带走。
她抿了抿唇,失落的道:“我都忘了这里没有爷的衣裳。”然后又与高无庸道:“还得麻烦高公公去取套爷的衣裳来。”
“那你就给爷准备几身放在这里……”胤禛随口说完,就想起此事有些不合规矩。他的衣物一向是由福晋管着的,过问丈夫的衣食起居是妻子的责任,也是正室的权利。
第19章 打算
“好呀。”南嘉像是没注意到胤禛脸上的不自在,笑着答应了,然后兴高采烈的拉着他讨论要做什么颜色什么样式的衣服。
胤禛看她这样高兴,眼里再没有一丝阴霾,便也笑着与她一同讨论起来。
罢了,不过是几件衣裳,既能哄得她开心,破例也算不得什么。
南嘉之前为了多得些才气值,对这个时代的衣着款式绣纹配色都下功夫研究过,毕竟这东西太日常化,若要精通倒也容易。
因此这时她说起来头头是道,称得上是见识不俗,在一些绣纹和饰物上的配色更是独具匠心,随意说出的搭配也让人眼前一亮。而且她喜好素美雅致的颜色,神奇的与胤禛淡雅隽永风的审美正相和。
两个人虽说的是衣裳,但同时也夹杂着一些对水墨工笔艺术的鉴赏理念。胤禛发现南嘉在工笔画一道颇有造诣,尤其在勾花填色的笔法上颇有些匠心独运的自如。
这个发现让他对南嘉的赞赏更甚。两人的讨论声直至高无庸进来请示是否要摆膳时才停下。
胤禛来时已经用过晚饭了,因此席间他只略略动了几筷子,大多都是看着南嘉用饭。他见南嘉吃的香甜,心里高兴,偶尔也为南嘉夹几筷子菜。
南嘉是真的饿了,所以最后就有些吃撑了。吃完饭两个人特地在院子里散了会儿步,消了食,才进屋里歇下。
屋里已经熄了灯,胤禛侧躺着好一会儿,却睡不着。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左侧有一股子迫人的视线紧紧盯着他。他将搂着南嘉的手臂收紧了些,闭着眼睛轻声道:“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