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嘉一边看单子一边又加了好些东西进去,然后才将单子递回给香橼,“单子上的那方端砚是给我阿玛的,另有几本子历年以来的科举试题和总结的重点是我专门给哥哥找来的,你记得给哥哥说若看着得用,就告诉我,我再给他寻来。”
南嘉的哥哥德克济明年就要考院试了,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就等着这一朝见分晓了。因此不只索卓罗府上的人都悬着心,南嘉这里也关心备至。毕竟德克济日后的前程也直接关系到南嘉有没有得力的娘家人为她撑腰。
香橼收拾好了半车的东西,才去正院里禀报她要出府的事宜。福晋乌拉那拉氏正忙着查清李氏小产的事,因此没功夫见她,只让身边的辛嬷嬷出来应付了一回。香橼也不在意,只与常胜两个一起跟着车出了府。
香橼走后,南嘉正趴在榻上背书,余嬷嬷瞧见了就道:“格格,您怀着身孕呢,瞧书太费心神了,歇一歇吧。”
南嘉确实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也就听了余嬷嬷的话收了手里的书,然后倚在窗前,向远处眺望。
大雪下了一整晚,这会子虽下得小了些,但还是淅淅沥沥的不停势。院子里的积雪早已被清扫干净堆到了花园里的冬青树下,只余几颗松柏的树枝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白色,有耐寒的鸟雀在树枝上叽叽喳喳的跳来跳去,落下了几处小小的爪印。
南嘉百无聊奈的看了会子院子,忽得记起一事,“嬷嬷,再有七个月我肚子里的这个就要出来了,我这当额娘的总得为他缝几件衣裳。你去库里挑些绵软的布料来我看着选一选。”
余嬷嬷有些意外,自从她来这里后,就没见过格格动过针线,原以为是满人家的姑奶奶从小没学过这些,不曾想自己猜错了。
压下心里的疑惑,余嬷嬷从库里挑了些适合婴儿穿的料子,拿给南嘉看。
南嘉挑了一匹白色寿字暗纹的棉布,一匹大红和姜黄的寿字暗纹锦缎,“就这些吧,棉布我给宝宝缝几身平日里穿得小衣裳,其余两匹锦缎可以做几身外裳或者小被褥小襁褓。”
余嬷嬷让人将南嘉没选中的布料都收下去,然后铺平了剩下的料子准备帮忙剪裁时香穗急步进来禀报:“格格,福晋派人来传话说请您去一趟正院。”
南嘉一怔,随即猜想是不是李格格那事有消息了。她一边让余嬷嬷伺候她换衣梳头,一边吩咐香穗:“你去打听打听,看福晋只单请了我一个人,还是连着宋格格和武格格她们都请了。”
“是。”香穗应承着下去了。
等南嘉收拾好出门时,香穗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格格,奴婢打听到福晋也一并请了宋格格和武格格去了正院。”
南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想了想对香穗道:“香橼没在,你就守在屋子里,让花影随我一同出门。”
虽然路上的积雪一早就被清扫干净了,但天寒路滑,南嘉一行四人走的并不快。余嬷嬷和香影小心的扶在南嘉的左右两侧,身后有个三等的小丫头替她撑着油纸伞。
南嘉走了比平日多一倍的时辰,才到了正院。不出所料,武格格和宋格格早已经到了,就连福晋乌拉那拉氏这次也早早的出来坐在上首上。
“索卓罗姐姐可算来了,咱们和福晋坐在这里茶都喝了两杯了。”武格格一见南嘉就似真似假的嗔道。
让一个孕妇在这样恶劣的天气出门,虽然是最后一个到的但南嘉可不承认自己来晚了。因此直接无视了武氏的话音,连一个眼神也不给她,直接目不斜视的给福晋行礼请安。
乌拉那拉氏不管心里怎么想,却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南嘉。不仅立马出声免了南嘉的礼让她坐下,还特地关心的询问了她的身体状况。
福晋体贴,南嘉自然投桃报李的说托了福晋的福,自己一切都好,又感激的谢过福晋的挂怀。
看着南嘉和福晋你来我往的相互客套,武氏羞恼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她对面的宋格格见了嘲讽的撇了撇嘴。
关心过南嘉的身子,福晋的神色就变得肃穆起来,“前日李格格小产,今日让大家过来,就是为的这件事。那谋害李格格的真已经抓到了。”
这么快?
南嘉原以为怎么也得磨缠些日子,毕竟李氏被害的手段太过隐秘,事发前李氏包括她身边的人都没有丝毫的察觉。
“福晋,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谋害了李格格和贝勒爷的子嗣?”武氏在乌拉那拉氏刚说完,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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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真相(2)
武格格虽略显急切了些,但也问出了在座众人的心声。
“是李格格身边的贴身丫头柳枝。”乌拉那拉氏也不卖关子,直接道。
什么?李氏被自己的贴身丫头害了的?
大家一时都被这个事实震惊的有些不能言语,原以为是后院妻妾相争的手段,最后查出的真相竟然是李氏身边出了内鬼。
这个事实也太可笑了吧。
武格格首先出声质疑道:“是不是弄错了,一个丫头怎么敢有这样大的胆子?”而且若是背后有人指使,谁有能力让一个宠妾的得力人叛变。除非这个人是……
武氏说着看了一眼福晋,不禁捏紧了帕子。
乌拉那拉氏被人质疑也不生气,只接着道:“这样的结果确实是有些出人意料,不过柳枝招认后,我派人再三查证,已经查实她说的都是真的。”
可是柳枝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呢,她一个奴才是如何有能力谋害李格格的孩子的,背后有没有主使之人呢,还有李氏身边的人怎么就没油发现柳枝的异常呢?
众人心里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疑惑,都等着福晋继续下文。
乌拉那拉氏表情淡淡的示意了她身后的辛嬷嬷一眼。辛嬷嬷稍稍向前一步,声音不急不缓的道:“好叫各位格格知道,李格格小产,徐太医检查了一切李格格身边的东西,然后在李格格染指甲的花汁子里检查到了大量朱砂,而柳枝的住处也搜出了一大包朱砂。”
朱砂?朱砂怎么了?
看着几位格格茫然的眼神,辛嬷嬷解释道:“朱砂有毒,孕妇触之轻则下身见红,重则小产落胎。”
果然是朱砂。
虽早有预料,南嘉的脸上还是佯装出了一副惊讶的神色。
南嘉是假装不知道,其他人却是真真切切的不知道朱砂竟然有毒。后宅女子爱美,时常采了凤仙花的花瓣捣碎了染指甲,为了让指甲上的颜色更加鲜艳红润好显得手指白如葱段,偶尔也会往花汁子里加入些朱砂提色。
武格格和宋格格看着自己指甲上的鲜红色,惊出了一身冷汗,恨不得立马洗掉去。
乌拉那拉氏不在意武格格她们的愚昧无知,只示意辛嬷嬷继续说下去。
“徐太医查清了根源后,奴婢就立即审问了柳枝,柳枝招供说因为李格格数次虐待打骂她,所以她就心怀怨恨,趁机就给李格格下了毒。”
照这样说来,李氏小产,就只是柳枝受不住李氏的惩戒,才蓄意报复的。
南嘉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不过不等她再深想,武氏就已经怒声道:“这个该死的贱婢,侍候主子不周,受了些惩罚就敢胆大包天的谋害主子。若府里的奴才个个都像她一样,都学了她的样子,咱们这些人哪里还有什么安宁的日子。福晋,这个贱婢必要严惩了才能以儆效尤啊。”她的声音里有种不符合自己清纯样貌的毒辣。
乌拉那拉氏脸上的神色始终淡淡的,并未说要如何处置柳枝,只特地扫了一眼南嘉的方向,出声道:“说起来,还有一事牵扯到了索卓罗格格。先前柳枝招供说是她用朱砂害了李格格,而她一个奴才之所以知道朱砂会致使孕妇流产,是有人特地告诉她的。而这个人……”她说着紧紧盯着南嘉的表情,“就是索卓罗格格身边的丫头花语。”
南嘉闻言心里一跳,心道乌拉那拉氏的发难终于来了,忽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她面上丝毫不露破绽,从容不迫的放下手里的茶碗,还拿帕子沾了沾嘴角,才在脸上露出一副夸张的惊讶神色,道:“不知柳枝是在什么情形下招供的呢?该不会是用刑了吧?”
南嘉这明晃晃的回问,就差直说柳枝是被屈打成招的。
乌拉那拉氏脸上神色变得冷凝起来,眼里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索卓罗格格,柳枝既然已经招了,就容不得你狡辩。希望你能好好解释一下,如此我才好与贝勒爷和宫里的德妃娘娘交代。”
武格格听到福晋乌拉那拉氏的问话先是一惊,紧接着眸子里闪过一丝兴奋的神色,她听了南嘉的暗示,连忙帮腔福晋道:“索卓罗格格一直与李姐姐不睦,想不到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你……”
“住嘴!武格格还请慎言。”南嘉冷冷的看了武氏一眼,厉声道。
这还没怎么样呢,武格格就直接给她定罪了。
南嘉心里冷笑一声,语气不慌不忙的道:“既然福晋说柳枝攀扯出了花语,于情于理都应该将花语带来问问,”说着扫了一圈屋里众人的神色,乌拉那拉氏面色强势,武格格和宋格格眼里都闪着一股跃跃欲试的急切,她戏谑的轻笑一声,才继续道:“可惜花语已经不在妾的院里了。”
“胡说八道,花语是你的丫头,不在你院里她能到哪儿去?”乌拉那拉氏知道今日早上索卓罗氏派了人出府,但那些人里绝对没有花语。
南嘉见众人都不相信她的话,无奈的笑了笑,又有些怀疑的道:“福晋难道不知道吗,前些日子贝勒爷专门让苏公公将我院里的花语带走了,自那之后妾就再没见过花语了。”
贝勒爷带走了花语,这事乌拉那拉氏还真不知道。按说后院里的奴才都归她处置,就算贝勒爷要越过她处置一个丫头,也该派人来告知她一声才对。
可是没有。
乌拉那拉氏利用花语布局,可是花语消失了这么久她却一丝风声都没听到。她不禁有些心惊的撇了一眼辛嬷嬷。
辛嬷嬷这时心里也有些骇然,她前些日子确实听福晋的吩咐与花语那丫头联络过,也将福晋的安排与那丫头说了,再后来她为了避嫌就再没见过花语。却不想如今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乌拉那拉氏极力维持着脸上的镇静,心里却不断的思索着贝勒爷为何会突然秘密带走花语,难道是发现了什么,还有花语会不会说出些什么对她不利的事情。此刻,她再顾不得南嘉如何,心里一团乱麻。
南嘉见乌拉那拉氏沉默不语,故意问道:“可是福晋不信妾说的话?既然如此,那就让人去问问苏公公,苏公公的话福晋总是信的吧。”她说着声音里透出一丝委屈。
乌拉那拉氏闻言,心里更加恼怒烦躁,声音透着一片不耐:“行了,我不过是问你一句,柳枝的供词有疑,府里这些人都该好好配合才是。既然花语不在你跟前了,接下来的事我自会与贝勒爷商量。其她人只守好本份就是,不该说的就别多嘴。”她说着警告性的看了南嘉一脸。然后就打发众人散了,“事情已经查清了,你们就散了吧,至于如何处置柳枝,还需报给贝勒爷听他的断裁。”
南嘉扶着余嬷嬷的手打头出了花厅,到了正院门口也不急着走,等了一会儿就见武格格和宋格格相携出来了。她似笑非笑的倪了武格格一眼,冷笑着道:“武格格今日之言,我记住了,等明儿我回了贝勒爷,让贝勒爷也知道知道武格格这副清纯的面孔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肮脏心思。”
南嘉这么直晃晃的怼上去,明着道自己要给贝勒爷告状。这情形不止武格格没想到,宋格格也被她这副娇纵的样子惊呆了。
武格格反应过来,连忙压下脸上的愤怒露出个讨好的表情,僵硬的笑着解释道:“索卓罗姐姐恕罪,妾的性子就是急了些,但是没有坏心的,妾……”
“哼!”南嘉不等她解释完,只狠狠的刮了她一眼,趾高气扬的扶着余嬷嬷的手走了。
见南嘉这样不给自己脸面,武格格的脸上不禁青红交加,心里越发惊恼。一旁的宋格格眼神闪了闪,状似担忧的道:“看样子索卓罗格格是记恨上妹妹了,这可怎生是好。不过是句玩笑话,大家姐妹一场何必抓着不放呢,还要告到爷那里去。”
武格格听了又羞又惊,忍不住捏紧了帕子。
宋格格见状,忙亲切的拉了武格格的手道:“妹妹也别太担心了,就算索卓罗格格给爷告状又如何呢,妹妹这样得宠,到时候爷会相信谁还不一定呢。而且,只要妹妹先一步将今日的事告诉了爷,想必到时索卓罗格格再说于妹妹不利的话,爷也不会相信了。”
武格格闻言,眼神立即亮了起来。她忙感激的与宋格格道谢:“先谢过宋姐姐的提点了,等改日我再登门道谢,宋姐姐可别嫌我烦才好。”
“怎么会,妹妹别与我太客气了才是。”宋格格说着与武格格相视一笑,两人之间不觉更加亲密了些。
南嘉回去藕香院时,香橼和常胜两个还未回来。
她一边让香穗侍候她换了家常的宽松袄子,一边对余嬷嬷说道:“你去让花影打听打听,看大格格究竟是因为何事才与李氏发生了冲突。还有,柳枝说自己是受不了李氏的虐待才蓄意报复,打听一下李氏为什么要做出这种自断臂膀的事来。”
总不能是因为太愚蠢,或着心里变态吧。
要真是前者,那她这些年就不可能与乌拉那拉氏斗的旗鼓相当,还一二再,再而三的生下了胤禛的子嗣。若是后者,胤禛不至于这么些年都发现不了,还对她如此宠幸。
“是,奴婢这就去嘱咐花影。”余嬷嬷说着就下去了。
胤禛今天下午一回来就被请去了正院,乌拉那拉氏应是在与他禀报柳枝的事。不过这一下午了,怎么着也说完了。
南嘉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一边吩咐厨房里做了胤禛喜欢的菜色,一边等着他回来。
常胜早就禀报了胤禛已经出了正院,正往藕香院里来,可是南嘉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个人影。她皱了皱眉,遣了常胜出去看看。
一旁的余嬷嬷看着南嘉,脸上有些欲言又止。
南嘉疑惑的问她:“怎么了?嬷嬷有什么事吗?”
“格格,一会子贝勒爷来了您真要与他告状上午武格格诬陷您的事吗?”余嬷嬷迟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