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观察你有一段时间了。”照锦郑重道，“你和其他人有一点不一样。”
一只猫半夜突然出现在面前，口吐人言，说发现你和其他人不一样，理应是一件很惊悚的事。
但鹿然心中竟然半分害怕也没有。
这只猫正经的神色很像大橘。鹿然忍不住想道。
虽然鹿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从一只猫的脸上看出正经的，但他就是看出来了。
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将要破土而出。
鹿然明白橘色小猫的意思，道：“这些天都是你？”
原来之前以为的错觉并不是错觉。
照锦点点脑袋。
“那你认识大橘吗？”鹿然试着说。
“如果你说的，是你家里那只猫的话，认识。”照锦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猫脸面，慢慢道，“之前你抓它的时候，我帮它逃走过两次。后来它跟着你的家人走掉了。”
鹿然心中猜想落地，心道这就对了。
家里那只不是大橘，面前这只才是。
之前是他弄错了……
就像一些常见新闻里面的糊涂家人一样。
家里猫猫失踪了，好不容易找回来，发现对方脾性大变，糊涂家人只以为猫是在外面吃了苦，加倍对它好，谁料到过了半个月，真正的家养猫回来了。
糊涂家人对着两只一模一样的猫束手无策。
“我不是抓它，我就是想确认它是不是大橘……”鹿然小声解释。
“那能说说大橘的故事吗？”眼看着鹿然神情变得越来越懊恼，照锦道，“我很好奇。”
鹿然看向橘色小猫的琥珀色眼睛，认真道：“你就是大橘。”
照锦一本正经地摇摇头，道：“我名照锦。”
“不是的。”鹿然坚持，“之前是我弄错了，我从大……那只猫身上看到金光，就以为它是你。
“这么说可能很唐突……但你以后真的会成为我家的猫！”
照锦抖抖耳朵，用怀疑的语气道：“那你和我说说大橘的事？”
照锦确定那只傻猫不是所谓“大橘”，也不认为自己会是大橘。
扭转时空的力量，现在的照锦不具备，也不认为短短二十多年后的自己能够具备。
按照锦的推断，大橘应该是他的同类。
一只更为强大、年长的同类。
自出世以来，照锦就一直在寻找他的同类，从来没有结果。
他乃天地孕育，出生就是猫的形态，却不能融入猫群；后来发现自己能化为人，也不觉得自己能融入人类。
照锦以橘猫的形态待在校园里学习人类的知识，偶尔也出去瞧瞧，寻找同类的踪迹。深山老林去过、悬崖峭壁去过、古老墓穴去过，从来没有发现任何同类的身影。
现在发现同类的线索，怎么能忍住不现身？
照锦想从鹿然口中知道关于“大橘”与时空穿越的完整故事，得到关于“前辈”的线索。
但他不能真的冒充“前辈”。
但是，鹿然自己误会的，没关系吧？
他日真正的“大橘”找上门来，一切都是鹿然以为。
至于照锦，他有主动这么说过吗？
他不是从未来回来的猫，也不知道真相，是被人误导的，是无辜的。
鹿然对面前的橘色小猫没有半分怀疑。
他点点头，仔仔细细一五一十说出与大橘的相处日常，什么看着他走路怕摔啊，雨天陪着他啊，主动给他背锅啊……
照锦竖起耳朵耐心听了足足两个小时，心道这不是带孩子吗。
原来这位前辈还热爱育儿？
终于鹿然说道：“其实十八岁之前我都以为大橘是只普通猫……直到我朝它许了一个愿望……”说着顿住了，像是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照锦道：“和你生父有关？”
不会是找爹吧？
听鹿然之前的叙述，他爹从来没出现过，结合偷看到的调查报告，鹿然应该还不知道他爹的身份。
啧，人类男性里实在有太多不负责的个体。
想到之前（单方面）看笑话的女孩儿会被人辜负，照锦莫名有些气闷。
鹿然点点头，对橘色小猫道：“你这些天既然在观察我，应该有看到我的调查报告。我许的愿望是回到过去，阻止血缘上的父亲和妈妈在一起。”
照锦愣愣，忍不住动动爪子，心道这愿望可不一般。
搞不好就把自己给变没了。
“我不能确定我就是大橘，而且我名照锦。”照锦套到想要的信息，也就大方地诚实一把，“目前我还没有送人穿越时空的能力。”
“那应该是以后产生的。”鹿然确信道，他看着面前的小猫，又忍不住笑笑，伸手比划，“你以后能长到——这么大一只。”
照锦心道修为和体型又没有关系，这孩子未免也太好骗，还主动给骗子找借口。
“那你是想先找到血缘上的父亲，然后采取行动，阻止他和你妈妈在一起？”
鹿然点点头：“目前已经排除两位怀疑对象，还剩最后一位，不知道他是不是。”又期待道，“大……照锦你有办法找到我的生父吗？”
照锦摇摇头，诚实道：“我的法术都是得天地传承而来，里面没有寻亲的类型。”
鹿然有一点失望，却也并不意外，下一刻兴致勃勃道，“那大……照锦你既然发现我的身体和别人不一样，知道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回来之后我的速度和耐力都在变强，五感也变得敏锐，最近还莫名其妙喜欢上晒太阳。”
照锦不能确定，不过他之前便对此有一定猜想，此时淡定道：“可能是法术效果，应该无害。”
那位前辈连扭转时空都能做到，改造一个凡人有什么难的？
鹿然周身气息是地地道道的普通人，这一点总不会出错。
鹿然点点头，信任道：“你总不会害我。大橘……我叫你照锦好了，照锦你的名字有什么由来吗？”
“我自己取的。”照锦琥珀色眼珠映照出一点骄傲的光芒，“古书里有人用‘映满堂金玉，照五色光锦。’形容金丝猫的毛发润泽漂亮，我从里面拣了两个字。”
“好名字！”鹿然眼神一亮，心说大橘的毛色确实配得起这句话。
之前弄错的那只颜色也漂亮，但比不上大橘。他还以为这个时候的大橘营养不良，原来根本是弄错猫。
照锦动动毛茸茸的橘色耳朵，心道可不是，比什么大橘有文化多了，却听鹿然羞惭道：“原来你本来是叫这个名字。大橘是我取的，当时年纪小，看你是橘色，我也不懂事，就这么叫了……后来妈妈外婆她们也跟着我一起这么称呼。”
照锦心道怪不得，他说如此强大的前辈怎么会有这么个土里土气的名字。
未免也太惯着孩子了。
虽然这么想，照锦没有在表面上表现出半分，只点点脑袋道：“大橘也很好听。”
鹿然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还能叫你大橘吗？”
照锦：“……要不算了吧？你家里不也有一只大橘吗？总不能把它丢了吧？”
鹿然面色纠结：“也对？外婆好像很喜欢它，照锦你会生气吗？”他小心翼翼观察面前橘色小猫的脸色。
照锦自出世以来从来没享受过“察言观色”的待遇，今天在鹿然这里体验了N次，实在有些新鲜。
照锦本来就不会和傻猫计较人类的宠爱，他自觉骗了人，也觉得鹿然好骗，便不好再欺负对方，摇摇脑袋道：“不会，你也是想找到我。”
鹿然眼神一亮，期待道：“……那照锦，我能邀请你回家吗？”
照锦愣了愣，思考片刻，认为或许待在鹿然身边能更快遇到同族。
他点点脑袋。
鹿然很灿烂地笑起来，朝橘色小猫伸出右手。
照锦将毛茸茸的爪子搭在鹿然手心，内心生出些许愧疚。
不过我也不是故意的，照锦抖抖耳朵，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照锦：我装我自己/我自己吐槽我自己
原来前辈是我自己，渣男也是我自己
另：映满堂金玉，照五色光锦——作者自己编的，古书里应该没有这句话。取名的时候觉得男主的毛色应该很漂亮，与锦缎交相辉映，比满堂的金玉都要灿烂。
第22章 022
金光没有特别的温度,不过大橘……不对，现在应该叫照锦，照锦的爪子摸上去倒很舒服。
与从前一样毛茸茸热乎乎，鹿然握住,忍不住停顿几秒放开。
“那么一言未定。”鹿然心情很好道,“明天早晨放假,照锦你和我们一起回家。”
按照锦的意思,他知道鹿宅的地址,大可自己过去,不用非得与鹿洛洛鹿然同行。但他现在被鹿然认为是“大橘”，也应该以为自己是“大橘”。
“大橘”不太能拒绝鹿然请求。
于是照锦点点脑袋,收起身上唬人的金光。
正准备离开这里找地方过个夜,照锦见到鹿然从衣柜里面拿出一个枕头，又将本来的被子和枕头往床里挪。
做完一系列动作，鹿然才眨眨眼，在黑暗中邀请道：“照锦和我一起睡？”很晚了,临时也找不到房间。而且从前一觉醒来,大橘不是他的枕边,就是在妈妈枕边,应该不抗拒和人一起睡。
照锦动动毛茸茸的爪子,轻身一跃,降落到温软舒适床上。他踮着脚走几步,在枕头上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趴下。
在哪里睡觉不是睡？
人类的枕头倒很舒服。
鹿然笑笑,跟着轻手轻脚躺下。
一人一猫一时无言。
过了十分钟,鹿然想到什么，轻声开口：“照锦。你睡着了吗？”
照锦毛茸茸的尾巴拂在鹿然没有放进被子的手背上，示意自己还清醒着。
确定照锦没有睡着,鹿然道，“那照锦，我想请你帮我保守秘密，可以吗？
“我的那个愿望……”鹿然声音从一旁传来，显得有些低沉，“不能让妈妈和外婆知道。”
照锦心说那你刚刚还告诉我，又想起自己都看到鹿然的调查报告了，这种情况下，对“大橘”承认才是最佳选择。
照锦尾巴尖在鹿然手背上轻轻一点，表示同意。
他才不多事。
鹿然嘴角放松地一弯。
一人一猫相继进入梦乡。
……
第二天，归家的日子，早晨七点半。
鹿洛洛身裹绿格羊角扣大衣，头戴卡其色贝雷帽，脖颈圈着厚厚的羊绒围巾，目光在临时车位中逡巡，很快在其中找到熟悉的黑色轿车，快步走前。
冬天的早晨总是很冷，今日又刮着北风，更添几分寒意。
鹿洛洛打开车门，意料之中见到早到的儿子鹿然，意料之外发现儿子身边还有一只橘色小猫。
小猫看上去十分眼熟，琥珀色眼珠，端坐于两后座之间。
“这里怎么有一只猫？”鹿洛洛询问的同时钻进后座，关上车门，坐到小猫旁边，随口道，“倒有点像学校那只。”
车内空调暖气开得很足，加上鹿洛洛昨晚琢磨一道题目到深夜，早起睡眠不足，脑子有些混沌，等暖风一吹又发起困来，不由得打了个哈欠，白皙的脸颊染上一点胭脂色。
家里已经有一只大橘，鹿洛洛没将这猫朝大橘的方向想，只觉着兴许是冬天太冷，这猫又小，鹿然偶然见到想要救助一番。
“它是照锦，取‘照五色光锦’里面的两个字，之前确实待在学校，你可能见过的。”鹿然笑笑道。
车里还有司机在，鹿然不好直接叫妈妈，也不方便介绍介绍橘色小猫的由来，只是提起照锦的名字。
“照锦？”居然还取了名字。难道是打算长期养？
会和家里那只打架吗？
这么小一只会不会被欺负？
鹿洛洛转过头，漆黑透亮的眼睛往橘色小猫身上扫了扫，心说多半就是学校那只，毛发看上去很干净，确实是锦缎一样的光泽。
小猫琥珀色的眼睛和鹿洛洛的眼神对上，鹿洛洛惊讶地从这只猫的神情中看出几分正经来，难得忍不住手痒，伸手在小猫身上捋过一把。
从脑袋捋到脊背，再到尾部，鹿洛洛开口赞美：“毛色不错。”手感也十分舒服。
照锦整只猫都僵硬了……鹿然也没想到他妈妈直接上手，主要是鹿洛洛看上去对毛茸茸的生物不算感兴趣，之前将橘猫带回家也没再上手抱过（也有橘猫总在鹿明珠女士身边打转的缘故）。鹿然还以为妈妈和大橘的感情是在日后渐渐养成，没想到鹿洛洛一见到真正的大橘就心生亲近。
鹿然往旁偷觑橘色小猫的神色。
橘色小猫一动不动，连琥珀色的眼珠都不转动了。
从来没被人类捋过毛，破天荒的头一遭，照锦只感觉自己从耳朵到爪子都麻痹掉。
对方以为他是普通猫，不是刻意冒犯……这车怎么还不开？
之前自己偷偷看过对方笑话，算是扯平了……这车怎么还不开？
其实也不算特别奇怪，还有一点舒服的……这车怎么还不开？
司机老张看看后视镜，开口询问：“咱们是直接回家，还是去宠物医院？”
又是一只野猫？联想到上次的情况，老张心里嘀咕。有钱人的心态他不懂，兴许人家就喜欢野生的中华田园猫，不喜欢国外来的金渐层美短啥的。
鹿洛洛又打了一个哈欠，转头问鹿然：“去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