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明珠女士和沈老太太难得地笑出了声。
鹿然轻咳一声,小声提醒：“……不是你穿。”鹿然开始怀疑他家猫进入人类社会之后，会不会很容易被骗到。
照锦愣愣，片刻后随便抓起一件衣服，匆匆逃到试衣间，等过几分钟出来，又是之前那个礼貌冷静的少年。
仿佛方才的事情并不存在。
鹿洛洛也换好裙子出来，春裙没有多余的纹饰，但颜色足够漂亮，穿在身上仿佛裹上三月春色，裙长到小腿下半部分，将将少女露出光洁漂亮的脚踝。店里空调暖气开得很足，也不会冷。
“怎么样？”鹿洛洛朝照锦眨眨眼。
她见照锦乖乖的，无论她们拿过来什么衣服都愿意试，突然就想逗逗他，没想到照锦真的会误会。
好想揉一揉橘色小猫啊。
“很好看。”照锦动动眼睫道。他是真的觉得好看，只是突然有一点词穷，说不出别的赞美言辞。
鹿洛洛弯起眉眼。
“好看的。”鹿然跟着点头，心说妈妈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么漂亮。
“这件也记下来。”鹿明珠女士看着女儿满意地微笑，朝一旁的导购道。
鹿明珠女士寻思着回头得给女儿说说，不能瞧着人家神猫单纯，就逮着人家欺负。
沈容将一切收入眼底，心道这猫妖和堂妹一家的相处还挺和谐。之前忘记问鹿然是什么品种的妖怪，要不找机会问问？
……
逛过商场，回到沈家用过午饭，鹿家一行人和沈家三口道别，回到鹿宅。
“照锦觉得，和洛洛他们一起上学怎么样？”鹿明珠女士征询照锦意见。
鹿然以为照锦会有一点不情愿，因为前两次，照锦不是转移话题，就是借口推脱。
没想到少年利落地点点头，认真道：“我想去上学的。”
鹿然愣了愣。
这是终于想通了？
照锦改变想法，是在瞥见购物账单那一瞬。
他对人类社会的物价有一个大概了解，知道那是一笔很大的数字，鹿明珠女士签单的时候却眼都不眨。
账单很大一部分花销来自给照锦买的衣服，照锦有些局促地发现他……没有钱，衣服都买不起一件，只能让未来丈母娘签单。
身为一只天生地长的猫，从前的照锦一人晒太阳全家不饿，过着纯粹、天然的生活。但突然地，他有儿子了，以后还会有……一个老婆。
在人类社会，没钱是一件可怕的事。
老婆家里有钱，但照锦也听说过家庭主妇的悲哀。何况花家里的钱，也不是照锦的性格。
总得找个工作才行，还得是体面、不给家里人丢面子的工作。
那就需要有一个文凭，需要读书。
照锦决定去上学。
但就算上学，学费还得靠丈母娘资助，照锦决定找机会记个账。
“既然照锦也有上学的意愿，我来安排。”鹿明珠女士微笑。
孩子才十六，是上学的年纪，就应该上学。
“那照锦和洛洛鹿然他们一起，也在学校寄宿，可以吗？”
照锦再次点头，认真道：“嗯，我也想要寄宿的，方便学习。”
他平日就爱晒太阳，蹭课只听自己感兴趣的内容，落下的功课恐怕有点多。
鹿明珠女士面上的微笑更浓。
没办法，他们家的孩子，向来就是爱学习。选择性地忽略掉从前的鹿洛洛。
照锦上学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户口和学籍方面的手续由鹿明珠女士帮忙处理。
值得一提的是，照锦的户口没有落在鹿家，而是单独立户。
鹿外公实在不好再蹦出一个子孙，免得棺材板压不住，而收养手续……鹿明珠女士询问过照锦的意见，对方表示反正他就快要成年，可以伪造年龄，假装成十八岁，单独立户。
鹿明珠女士遵循照锦的意愿。
照锦心道，要真和未来老婆成了法律上的兄妹，那就存在伦理问题了，影响不好。
……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很快，一天后，鹿洛洛和鹿然结束假期，重新回到冬令营，进行最后的冲刺。
在鹿然的邀请下，照锦仗着自己能够隐身和变猫的特殊能力，也来到营地。
偶尔他会去鹿然和鹿洛洛身边转转，表示关心；其余时候，就待在鹿然的宿舍，偷偷学习。
之所以是偷偷……是因为照锦发现，鹿然、鹿洛洛甚至鹿明珠女士都默认他是一只学霸猫。
一只一心向学、天天蹭课也不放弃学业的学霸猫。
照锦也不好意思告诉他们，别的学生在学习的时候，他要么都在晒太阳，要么在“无意中”偷听他人的秘密。
听课是真的，只有感兴趣内容的才听一听；偶尔会跟着老师的节奏在心里做题，遇到不会的就直接跳过。
自从知道未来丈母娘、未来老婆和儿子的误会，回到冬令营之后，每一个夜晚，照锦都化为猫形，趴在鹿然枕边入睡，等鹿然睡着了，他还瞪着一双琥珀色眼睛难以入眠。
橘色小猫毛茸茸的猫脑袋里满是焦虑，感觉自己毛都要掉了。
怎么会这样？
偷偷看鹿洛洛笑话的时候，照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鹿洛洛还可以和朋友倾诉，有学神帮忙，照锦是诀计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他是一只有包袱的猫。
而区数学竞赛的日子也越来越近。鹿洛洛心里倒没有之前期末那么紧张，她知道自己的大概水平，保底的参与奖肯定能拿到，发挥好一点能拿到三等奖。
临近开学的时候，竞赛结果下来。证明鹿洛洛发挥得不错，果然是三等奖。
陆清嘉不出所料地拿到特等奖，令鹿洛洛惊讶的是儿子鹿然，竟然也拿到了特等。
她儿子果然有超越学神的潜质！
照锦知道儿子这么优秀，七分骄傲三分苦恼。
学习真的好难哦。
……
开学第一天，班主任走进教室，告诉大家班里一位同学转学的消息，同时领进来一位新同学。
丹凤眼、冷白皮肤的少年走进教室，自我介绍之后坐进座位。
照锦和一班的班长同桌，座位和鹿洛洛只隔着一个走廊的距离。
鹿洛洛偏头朝照锦笑笑，照锦也朝她微微颔首，心里某个角落有那么一丝不可说的愉悦。
明南察觉两人互动，好奇道：“你们认识？”
“鹿然的朋友。”鹿洛洛小声解释，她心想其实是我家猫来着，只是不能说。
鹿洛洛的后方，斜对面，鹿然思考道，照锦应该在长高。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照锦比自己还要矮上那么一点，之后每次化形，都比之前高那么一点。
现在竟然和自己一样高了。
后排，沈容搓了搓脸。
啊，这，和妖怪同班的日子，真刺激。
还是两只。
明北发现自己同桌沈容不同寻常的兴奋，内心有一点疑惑。
和新同学有关吗？
新学期就这么开始了。
鹿宅，被命名为小黄的橘猫叼着尾巴思考，他认定的干儿子怎么又不见了？
一旁，鹿明珠女士见橘猫呆呆的，算算也到了零食时间，起身给它开了一个罐头。
橘猫闻到罐头香气反射性地站起来，迈着四条猫腿一路小跑来到鹿明珠女士腿边，蹭蹭她的裤腿，飞快将所谓的干儿子忘到天边。
……
“新学期——新气象——”主席台上，校领导语气激昂地致辞，“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日子——”
几乎每个学期的开学都有这么一遭，只要不打雷下雨下冰雹，就得拎着塑料小板凳到操场听半个小时左右的演讲。
台上的领导在致辞，台下的学生们各有动作。
有危机意识的学生已经拿出英语单词本或者数学公式本开始默诵，另一部分人在偷偷开小差，想点事情，或者说一说小话。
鹿洛洛拿过明南的头发编小辫，这才开学第一天，没必要那么紧张。
鹿洛洛也是考过年级前十的人了，年级第九也是年级前十。校门口的展板上面有她的名字，今天经过的时候，鹿然特地用崇拜的语气夸了她。
“有一点分叉了……”鹿洛洛小声嘀咕。
明南转头，“慈爱”地看着好朋友。
“虽然有一点分叉，发质还是非常优秀。”鹿洛洛识相地补充。就是没她家猫摸起来舒服。
明南转过头去。
鹿然则趁着空档思考，要尽快得到他室友明北的基因样本。
不是明北的话，也好早日寻找其他目标。
照锦则抓紧时间，在用他超常的视力偷看前方某位同学的单词本，进行记忆。
怎么还不翻页？
一只在中国土生土长的猫，为什么要学习英文？
从前的照锦自诩是只爱国的猫，蹭课也从来不蹭英语课。
而现在的照锦在抓紧一切时间背单词，因为考试要考。
……大学也有四六级呢。
第27章 027
开学典礼结束之后,班主任女士安排一班的学生进行自习。
正式的课程要下午才开始。
才第一天，不用那么紧张，鹿洛洛心想。
三秒钟后，她从文具袋里拿出签字笔,翻开课本,开始预习新学期的课程内容。
不能睡觉,不能看漫画,就连和明南传纸条,也可能被感知变得敏锐的鹿然发觉。
思来想去,唯有学习。
同一时间，照锦翻开高中英语词汇表,继续他的背单词大业。
他一面记忆,一面在草稿纸上写一遍，加深记忆，冷白的面容天然流露出一点严肃。
照锦的同桌，一班的班长,本来打算和新同桌加深一下了解,以便打好关系,见到照锦这副架势,不由得一愣。
看来又是一个高颜值学霸转学生,惭愧惭愧。
班长内心里有一点沧桑。
本来吧,他的成绩在班里比不上学神陆清嘉,那也是相当地优秀。两次月考在班里稳居第二,年级也能排到十几名。
谁能料到上学期转来鹿然明北两个学习优异的转学生？
谁能想到鹿洛洛同学努力起来竟一鸣惊人,俨然一匹半途杀出的黑马。
班长上学期期末一下子掉到班级第五，在年级也正好排二十，将将够到前二十的门槛。
要振作,班长给自己鼓劲，总不能掉出班级前五、年级前二十。
寒假他爹妈看到排名时，一瞬间怀疑的目光，班长实在不想再领受一遍。
他真的没有早恋，也确实在努力学习，是对手过于强大的缘故。
一班的班长从桌肚里拿出英语词汇书，发现新同桌的写单词的动作突然一顿，眉头动动……难道新同学不高兴自己和他学一样的？
好像是有人会介意这种事，要不要换成物理练习册？
不等班长多想，又发现他的新同桌遮住词汇表的英文部分，只保留汉语，进行默写。
“误会了”，班长想道，不过新同桌背单词的速度可真快。
两人座位的斜后方，鹿然低头翻动课本，眉心一动。
他方才动用了一点在照锦那里学到的小法术，控制了明北的书页，打算在他手指上划一道小口子。
只要法术成功，再适时递上棉花和创可贴，就能取得想要的血样。
没想到对方上自习也戴着手套。
折戟沉沙，只能另外寻找机会。
照锦一面默写单词，一面心道，原来他儿子找他学习控物术是为了这个。
教室有翻书声、写字声，喝水声和轻微挪动桌椅的声音，教室外有脚步声响起。
脚步声中带着拖沓和犹疑不前，停留在一班的教室门前。
是一个女生。
一个脸色蜡黄、身材枯瘦的女生。
女生在一班教室门前往里望，一脸犹豫地捏着衣角。
没有说话，却也没有离开。
班长放下背到一半的单词，走到门口问女生，礼貌地询问：“请问你有什么事？”
“我想找一下明北哥哥，可以吗？”女生捏着衣角，轻声道。
班长：“明北同学在的。请问你是？”
女生：“你让明北哥哥出来。”
说话的声音隐隐约约从门口飘来，班上三分之一的同学停下写字的笔，好奇地竖起耳朵。
班长头哭笑不得：“我叫明北同学出来，也得和他说是谁找吧。”万一人家不想见呢。
“我是他妹妹。”女生嗫嚅道，“你就叫明北哥哥出来……”
鹿洛洛正全神贯注配平某个化学公式，本能将周围一切风吹草动都忽略。
突然，她被身边的明南碰碰手臂。
转过头，鹿洛洛见到好友高度戒备的眼神。
鹿洛洛一愣，上次见到明南这种眼神，还是鹿洛洛在校门口遇见鹿然的时候。
“动动椅子，我出去。”明南站起身，低声朝鹿洛洛道。
“这件事明南你别管。”脚步声从后方接近，明北低声道，“我出去。”
明北难得微微皱眉，不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明南眼神坚持：“别再接触这件事，回座位，我来处理。”
明北沉默地站在原地，与双生妹妹对峙。
教室里鸦雀无声，门口隐隐约约传来女生微弱的声音：“……我真的是他妹妹。”
鹿洛洛抬头，看看左边的明北，再看看右边的明南，放下笔，将课本往前一推，站起来。
“你们都别出去了，我出去。”
明北：……？
明南：……？
兄妹两人对视一眼，也顾不得继续对峙，赶紧跟上鹿洛洛的脚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