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翻身后——画七
时间:2021-03-13 10:29:28

  九月和南柚死死地盯着空洞洞的虚无处,久到眼睛都有些发酸,耳边是没能听到什么声音,也没能看到什么。
  两人都没怎么开口说话,眉心拧着,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南柚踢着脚边的石子,一下接一下的,石子骨碌碌滚动的细微声音,每一下都落在心坎上,砸得人七上八下。
  九月深深吸了一口气,眉目笼着一层冷凝之意。
  两人就这么在城墙上蹲了大半天。
  谁也没有开口先说话。
  直到第二日晌午,一个巨大的阵法冲天而起,无数道血线向上溢出,区区绕绕,闪着近乎妖异的光,那些血线像藤蔓一样缠绕,叠加,庞大到似乎要将天与地都拢阔去。
  九月见状,禁不住握了握手掌,脸上有喜意漫开:“阵成。”
  南柚一颗心高高提起来,她是知道这个阵法的,当日初上神山,十神使一曲笛音催得人失魂落魄,看到的景象中,就有这么一个大阵。
  只是那个时候,阵还未成,只算小有规模,对付邪祖,远远不够。
  从远古至今,算下来,得有多少年了。
  这大阵,真正有灭世之威。
  “接下来要小心。”南柚看向九月,面色微凝,“邪祖若是真的被封,他们的大军,应当即刻攻打古城,冲进六界杀戮泄愤。”
  “我觉得不。”九月与她针锋相对,声音也是凉的:“邪族视邪祖为至高无上的皇,邪祖若是被封,他们会失去理智,疯狂攻击冲进去的那些人。”
  “而若是邪祖被封,他们那边,强大的邪将,也不是公子和苍蓝的对手,盲目撞上去,只是送死。”
  她看向南柚,眸子清清凉凉,带着讥嘲的意味:“设身处地,你若是邪族,怎么选?”
  南柚的眸色沉下来,她道:“若我是邪族,我选择攻城。只要破了这道关卡,以邪族的生命力和繁衍力,过不多久,六界内部都会被侵蚀,而万万年之后,他们甚至可以造出一个邪祖。”
  九月深深地看她一阵,而后侧首,吐出一口气,对身边的女使道:“吩咐下去,开始戒严,警惕周。”
  黑石城,邪族攻打六界一个最具地势优势的据点,没有高大的城墙,没有歇息的酒楼,除了邪魔,城中就只有一座座巨大的鼓包,从天穹上俯视,像是一片沉寂许多年的古墓地,死气沉沉。
  阴云遮蔽,狂风大作,雨水倒灌,雷电撕扯着在天幕炸开,像是盛放的烟火,密密麻麻占据了大半片天。
  苍蓝背上青筋暴起,长戟挥动,身边前赴后继潮水般涌过来的邪族被拦腰斩断,浓稠的黑色血水从他们腰腹处喷溅出来,又被暴雨冲刷掉。而很快,那些丧失理智的邪族踩着类还未彻底凉下去的尸体上来,抬眼望过去,闹蝗灾似的,看得人头皮发麻。
  苍蓝又是一戟横着扫下去,借着余光,他匆匆看眼身后,情况都不太好。
  每个人的身上都几乎带伤,而淌出来的鲜血,对邪族而言,又有着几乎致命般的吸引力。
  他咬了咬牙,转向另一侧。
  雨幕中,男子长身玉立,保持着食指点出的姿势,像是要落下后一课棋,但在此过程中,受到了阻碍。
  庞大的阵法,由他脚下延伸,扩大,凝聚。
  而黑暗深处,有巨物盘踞,风起时,便是簌簌的响动,流露出的气息令人胆战心惊。
  神主脚下那座阵法上的光芒,一点一点,宛若烈焰下焚出来的岩浆,分毫不剩地灌其中大一座倒扣形的鼓包中,弥天的浓黑被死死地压在那一小片区域。
  整座黑石城,陷入混乱无休的博弈中,更像一副动静参半的画。
  “星沉,你快点!”苍蓝发现扑上来的邪族越来越多,越来越疯,伸手往脸上一抹,发现全是血,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额角的痛意,他一边摁着伤处,一边朝后低吼:“人太多,快撑不住了。”
  “撑一刻钟。”
  话毕,神主一步踏出,他携带着脚下的巨阵,入了铺陈在虚空中的纯黑领域。
  黑暗中盘踞着一棵树,一棵通体墨黑,就连枝叶都遍布黑色纹理,庞大得几乎能撑起天穹的树。
  六根如真龙般粗壮的铁链嵌入树身中,将巨树的外皮勒出一道道极深的印子,纵横交错,像是干涸的河床,而更令它受缚、半步也离不开自身领域的,则是一段段缠在朝天的树枝上,颜色鲜艳的红绸。
  “你我年少便旗鼓相当,无数年过去,也只是旗鼓相当。”黑暗中,渐渐想起男子嘶哑的嗓音,阴恻恻的,听着像是沙砾摩擦的一样,“便是我今被封,你也不该如此小看我。”
  “想彻底封印我?”树叶摩挲着簌簌响动,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金属碰撞声,男人冷漠的声音里甚至还有些遗憾,“本来当年月落能做到的,可你强行插,将她本体留下一半,不然,这么多个孤寂的日日夜夜,我能与她说话。”
  “摩逻。”哪怕是这个时候,神主的声音都不见动怒:“你叛逃六界,献祭自身,与邪种融合,落得今日下场,不过罪有应得。”
  “一堆虚话。”
  “不过,你倒是有让所有人都喜欢的本事。”男人冷森森笑一下,本体的枝干迎风暴涨,而此刻,那些原本缠在主躯干上的红绸,像水流一样逆流而上,那些才露头的枝干,不到片刻的功夫,又被狠狠压去。
  “我与月落素来井水不犯河水,我做我的皇,她当她的圣女,此过上万载相安无事,怎么她不过去神山小住一段日子,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久,直到现在也未能参透。”邪祖的视线在一身风月的男人身上略过,“不知少君。”他顿了一下,恍然大悟一般:“不,现在应该叫神主大人,能否为我解惑。”
  神主脚下的大阵成为了整个结界中唯一的亮光。
  神主并没有答邪祖的话,而是抬眸,朝着巨树主干伸出了掌。
  他的掌很干净,上面没有茧子,指骨均匀修长,玉石一样的润泽。
  他握拳置于唇边,咳了一声,声音里蕴着些许几乎遮挡不住的情绪:“可以来了。”
  良久。
  一段小小的绸缎滑到他掌心中,冰凉的丝滑触感,带着点试探的意味,反复确认是记忆中某种熟悉的气息后,它嗖的一下,钻进他宽大的衣袖里,在他腕处探头探脑。
  “你来放我走的?!”男人察觉到本体上束缚一扫而空,声音里几乎带上不可思议的震惊意味。
  黑暗中的巨树在顷刻间生长,不断抽枝,焕发嫩芽,神主手腕上的红绸朝外滑动,想要将它重新镇压,神主轻轻摁住了它。
  “我来。”
  他脚下的大阵在这个时候,光芒达到了盛,无数条血线如剑锋,水流,绸带,带着莫测的未能,狠狠嵌这片大地,融入巨树错杂的根系。
  “哈哈哈,一个破阵而已,给我碎!”男人声中近乎带上癫狂的意味,一个巨大的拳印带着灭世的威能,重重砸在阵法上,顿时土屑飞溅,地动山摇。
  神主对此熟视无睹,恍若未闻。
  他垂眸,轻轻拍下腕上冰凉凉的半截绸带,漫天的灵光随后炸开,像是下一场霏霏银光雨,他的声音宛若琵琶曲临近尾声温柔的一调:“去吧,她等你很久。”
  灵光彻底消散的那一瞬,大阵上交缠妖异的血线齐齐亮了起来,与此时,邪祖脱困得意的声戛然而止。
  “这阵!”邪祖惊怒。
  神主平静地替他将话补齐:“这阵,以我为阵眼。”
  他从未小瞧过邪祖,那是他一生宿敌。
  不此,不足以彻底镇压他。
 
 
第142章 大结局(中)
  半刻钟后,  苍蓝一只膝盖重重触地,在雨夜中咚一声沉闷的响,他所吸引高阶邪魔多,  基本上都冲他来了。他负了伤,血流出来,  滋味引得那些邪魔理智全无,  几乎不要命地冲上来。
  “怎么还不出来……”苍蓝重重咬牙,满嘴血腥气,握着银戟手掌从中撕裂,  绷出一交叉状的伤口,血流如注。
  “苍蓝,  郜隼带着邪魔去攻衡州城了。”十神使长笛横空,  他也十分狼狈,长发被血液粘成一绺一绺,  缠在脸颊上,  唇色乌白,几乎透支了灵力,“照这样的情况,不出两刻钟,  我们都得被围死在这。”
  “你家公子出来。”苍蓝一使力,手背上青筋突出,他握着长戟,站起身来。
  而几乎就在他彻底站起身瞬间,一股荡扫一切息重重迸发,像突然爆发熔浆火山,带着让人生不出反抗之意的力,猛地压在地面上,  并且波及到了整个黑石城。所有站着,坐着,激烈打斗,几乎不分敌我,所有人的脊背都被猛往一折,脊梁骨都几近碾碎。
  苍蓝才站起来,这猛地跌坐去,哇一声,从喉间吐出一口腥甜来。
  那些本负了伤的邪魔也不好受,这一击过后,放眼望去,地上歪七倒八瘫了一大片,有些伤重,直接被这一击送得落了。
  苍蓝单手捂着胸膛,沉重地呼吸,眼也不眨地盯着虚空的入口。
  清风霁月一般的男子踏出,微垂着眉,衣衫干净,不像是进去与邪祖对弈,反倒像是去喝了几盏闲茶。
  而与此同时,整个黑石城中所有黑色鼓包状建筑齐齐炸开,里面黑色的浓郁血色飞溅,散发出一股令人难以忍受腐臭烂味。
  苍蓝和十神使对视一眼,都从彼此脸上看出了如释重负,前者扯了扯嘴角,语带嘲讽:“用这种肮脏手段供养邪祖,可真是够恶毒。”
  六界人见到神主,跟有了主心骨似,纷纷挣扎着站了起来。
  “走罢。”神主目光一一掠过他们的脸庞,而后衣袖拂动,以大神通将他们带出黑石城。
  身后的邪族在片刻后,如浪潮般涌上来,层层叠叠,不要命了一样,眼底猩红,黑铺天盖地。
  苍蓝与急速穿行虚空裂缝中,与十位神使对视,总算能够松一口气:“邪祖被封,我们只需要将衡州古城外两界界壁漏洞堵上,困扰六界这么多世毒瘤,便算是彻底摘除了。”
  一息之后,其余人等被神主扫回衡州古城的方向,剩下苍蓝和十位神使,落在衡州边上一处枯草连天的荒废小镇上。
  这里曾被邪族入侵,人畜无一幸免,皆成了邪族口中肉食,数万年前就已经是一座空城,残垣断壁,墙漆斑驳脱落,荒沙满堆。
  苍蓝意识到什么,他转头去看神主。
  他手腕骨突出,单手撑在墙面上,唇畔溢出一点点血,他垂眸,抬起另一只手,用袖袍轻轻拭去了。
  “公子?!”
  “星沉?”
  苍蓝几步过去,拉起他袖袍,往上一卷,那棵通体金黄宛若由黄金浇灌小树,除了主枝外,其余分支,尽数被血线覆盖,密密麻麻炸开,看上去触目惊心,而更糟糕是,一缕缕黑,从他炸开分枝处,静静在他玉石一样的肌肤下流淌,汇聚。
  “是那个阵法。”苍蓝是个聪明人,他几乎能猜出整件情始末,“你一直跟我说是用当年月落留血做引,结果不是,你是用自己做了阵眼?!”
  苍蓝看着在他筋脉里流淌黑,极:“当年你将真身扎根圣湖,托起苍穹,如今只剩主枝,根本承受不住你神力。”
  神主眼里,雾沉沉黑像是流云赶月般散开,他阖眼,将心中的糟乱之意压去,才:“苍蓝,当年用来捆邪祖神链,还剩几根?”
  苍蓝喉头一更。
  “说话。”神主蹙眉,声线淡淡,不怒自威。
  “五根。”苍蓝亦是满身火气,他生硬地回:“当初我们花大代价锻造神链,是为了限制邪祖,不是拿来对付自己人的。”
  尘书等人这时候也过神来了,急忙来劝,神主却不过蹙着眉胸膛起伏两下,而后摆手:“我无碍。”
  “公子,现下月落圣女已苏醒,她生来便为镇压邪祟,说不定能有方法平衡公子体内正邪之。”尘书的半边手臂鲜血淋漓,是在之前黑石城的乱斗中被一个势均力敌邪魔生生咬下来的,深可见骨。
  “上次封印邪祖,你们也说她有办法。”神主眉心笼下一丛阴影,“她的办法,就是以真身镇压,从此不见天日,与邪神同堕。”
  他是神主,一直以来,他清和,宽容,温柔,严于律己,持节守礼,以苍生为己任,以六界为归依,岁月更迭,风卷云舒,没什么能够激起他情绪上波动。
  可说这话时,他一向清隽的眉眼间,分明隐蓄着从前未有阴郁之意。
  当年月落圣女,他们在之后,确实觉得亏欠,但当时那个情形,几乎整个六界都被掏空了,死了不知道多少人,任谁看到那样的情形,能克制着不多想,不迁怒。
  月落圣女怎么说,也是邪族的圣女,谁会知道这个圣女竟然会是生来镇压,牵制邪族的。
  谁都不知道。
  可就算是在不知道情况下,他也从未委屈她半分,甚至她阖眼之前,都曾握着他尾指,说了声不悔。
  神主伸出寡白的食指,重重抵上眉间,平缓片刻后,才:“我将长埋深渊之底,以神链自封,圣湖之水有苍生敬仰之力,万载之后,可重归神山。”
  邪祖才被封时候,苍蓝曾随他到过黑石城,看过被镇压邪祖模样。
  苍天的巨木,被六根沁染了真龙真凤血精的巨链锁着,链子上无时无刻都燃着神火,那是最克制树族的东西,每一刻,都得承受着烈焰炙烤,五脏六腑在岩浆中灼烧的滋味。
  绝非他轻轻巧巧一句万载之后便可重归能带过去的。
  “你简直不把自己这条命当命。”苍蓝艰难咽下喉咙里血腥气,。
  “若不如此,我神力一旦失控,于苍生而言,是一场莫大的灾难。”神主与他们对视,视线落在苍蓝身上,他伸出手掌,有些疲惫的模样,“拿出来罢。”
  苍蓝心头堵了一瞬,他说这话时,根本不觉得自己是那即将尝尽神链滋味的人,那神情,那姿态,与“留一同用晚膳吧”没有丝毫不同。
  这人,对谁都好,对月落好,对苍生好,只学不会对自己好。
  苍蓝深吸一口气,从空间戒放到了他手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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