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蒋洛,你来这里是参赛的?”
小孩脸红了一下:“我,我还小呢,等我长大些了,我能来拿冠军……”
“你几岁了?我十岁那年就参加比赛了。”
蒋洛看着水夷瑶,眼睛亮亮的:“真的吗!”
他随即又蹙起了眉,“那你现在怎么还参加巧匠奖,你应该去天工奖才对,至少青火奖——”
这小孩还挺清楚奖项级别,不像是被家长强行带过来的。
“你不会在骗我吧?”蒋洛歪了歪脑袋,怀疑地看着水夷瑶。
水夷瑶嗤笑一声:“我骗你?十岁参赛又不是什么稀奇事,骗你做什么。”
蒋洛:“……”
他的眼神还是很怀疑。
水夷瑶:“等会儿你就等着欣赏好了,我的作品那是难得一见的。”
蒋洛撇了撇嘴:“我从小到大看了好多作品,姐姐,你一点也不谦逊。”
人陆陆续续来齐了,很快就到了主办方定的时间,下午六点。
开幕的铃声响起,全场安静了下来。
水夷瑶前面的蒋洛自觉地回过身去,端端正正坐着,看着主席台。
那里是裁判席。
裁判席上已经摆好了奖杯和证书,金奖银奖铜奖都会从他们手上宣布出来。
比赛都是从铜奖开始公布。
水夷瑶在看奖杯,巧匠奖的奖杯是一柄刻刀形状的,看起来是石头质感。
她东看看西看看,最后看向了裁判席,以前她也是经常坐在那上面的。
现在上面那些人她一个也不熟,不过看起来都很严肃。
从铜奖到银奖再到金奖,获奖人数越来越少。
铜奖有6个人,最后到金奖,只有一个名次。
“这次的金奖是我们在座的巧匠奖裁判们,近五年来,见过最为优秀的玉雕作品。”
“给各位欣赏一下。”
中间的裁判老师拿过来一个木盒子,打开了盒子盖,又拿了一双手套带上,小心翼翼从里面取出了那块玉。
他指着那块玉道:“这块料子工艺出色,摄像老师,把镜头对准这里。”
镜头对准了那块料子,画面主席台上的大屏幕上显示出来,那是钟馗捉鬼,裁判老师指的地方是钟馗的脸部:“开脸的手法是北派工艺,整个钟馗面相显得威严,手法相当纯熟。看这儿——”
摄像头对准了钟馗身上那件圆领袍。
裁判:“这里利用玉石的金皮俏色巧雕了钟馗的圆领袍,显得威严霸气。重要的是,衣服的线条用了南派手法,线条流畅柔和,有层次感,突出了衣物的繁复。”
“能将南北两派工艺融合在一起的,并不少见,但融合得如此自然的,确不多见。”
下面的观众们看着屏幕上的作品,连连点头,确实不多见的。南派和北派硬融的不少见,但它们就算在一个作品中,也常常泾渭分明,一眼就能看出割裂感来。
而这幅作品确实融合得很自然,无论是南派工艺还是北派工艺,都恰如其分地发挥了自己的最大作用,却又显得和谐。
这幅作品拿了第一确实有道理,也名副其实。
“诸位注意,这并不是各位裁判老师们给它金奖的原因。你们看这儿——”
大屏幕上出现了钟馗手中的斩妖剑。
裁判老师拿了一支放大镜放在那把剑前面,众人很清楚地看见了放大镜下的工艺。
斩妖剑上,刻着符咒。
在镜头下,那符咒一笔一划都非常清晰,笔触纤细流畅,没有任何错乱,这都不用裁判老师说了,便足以见其工艺的精细度。
大厅中忽然响起了掌声。
水夷瑶一看,正是前排的小男孩蒋洛。
其他人马上响应,整个大厅都给了金奖作品以掌声。
裁判:“这块料除了料子的油润度差一点,其他的都属于上乘之作,尤其是其雕工。”
“它的作者是——承道玉雕。请上台领奖!”
第28章 天价
水夷瑶上台领了奖杯和证书,站在一旁等着合影。
主办方拿着她的作品到了展柜中,给众人观赏。
然后会例行举办拍卖会。
所有获奖作品都会在大会结束前举行拍卖会,算是给作品一个大体的估价,如果获奖者能接受拍卖竞标价,那就当场以最终竞标价格交易,如果不愿意,也没有关系。
一般在颁奖会上达成的交易都是一半一半。
还有一半的人是想着拿回去自己收藏,或者是另卖高价。
水夷瑶已经打好了算盘,如果竞标价超过10万,她就立马成交不带犹豫的,她没有那个时间去做销售。
如果低于10万……不可能低于10万。
水夷瑶也到了展览厅,欣赏别的师傅做的工艺。
在巧匠奖中,大部分是一般品中比较优秀的工艺,没有特别精巧罕见的。不过,获奖作品都还是很好看。
获奖作品们按照奖项放在不同的玻璃展柜中,展柜全都上了锁。
水夷瑶就在旁边银奖展柜前面看,侧头发现,金奖展柜周围的观众是最多的。
他们围着那块钟馗捉鬼开始点评。
为了让人能看清那斩妖剑上的符咒,展方还特意在作品前面加了一小块放大镜,供人观赏。
“这有点像南派工艺。”
“纯手工的,还有藏起来的接刀痕。是老工艺。”
“钟馗捉鬼——承玉,23岁,”有人看了看下面的作品名牌,啧啧称奇:“真是后生可畏。”
承玉,承道玉雕的缩写,水夷瑶报名时填的名字。
“现在这种工艺如此繁复,”忽然,有个中年男子皱着眉头,摇摇头:“真的是一个23岁的小姑娘能做出来的?”
他这么一说,周围人都沉默了一下,有人又猜测道:“看起来,更像是老货翻新。”
“确实像,现在哪里还见得到这样的工艺?”
“这块料子玉质一般,值钱的是工艺,就算翻新,也并不严重影响价值。”
老货翻新,这些人的意思是,这原本是一块古董,工艺也是古时候的工艺,她重新抛光了后像新货一样拿出来参赛。
水夷瑶面无表情,因为以前她做的东西也经常被怀疑是古董,就算是刚出炉的,新得发光,一样有人怀疑。
所以她早就做好了准备。
“你们误会了。”隔壁笑着走过来一个老头,就是评委之一,“当时我们评委也怀疑过是老货翻新,但是承玉把制作过程从无到有的全部录像传了过来。我们已经请了专人鉴定,绝不会有假。”
质疑那人点点头:“鉴定过就行。我们对协会是绝对信任的。”
周围的人也纷纷看向那块玉雕:“那可就真是老天爷赏饭吃了。不知道是哪家的子弟。”
“这手艺那就了不得了。”
“一会儿的竞拍我都想出价了。”
展览时间半个小时,结束后就是拍卖大会。
拍卖的玉雕件一共有10件,从铜奖开始,金奖放在最后拍卖。
拍卖大会上人也不少,除了之前参加颁奖仪式的人外,还额外多了些专门来淘货的人。
经过了漫长的一个多小时后,水夷瑶终于等来了套现的时候。
“现在拍卖的作品——《钟馗捉鬼》,南北手法融合向的玉雕作品,出现了罕见老工艺雕刻手法。现在开始竞拍,起拍价,5万8!”
水夷瑶打起精神来,等着她的作品卖出去。
“18号,竞标价6万!”
“45号,竞标价6万2千!”
“88号,竞标价6万4千!”
“……”
举牌规则是一次加2千元,她等了十分钟,竞标价才终于到了10万,不过到了10万后,竞价者依旧不少。
一直到了20万,竞标节奏才缓了下来。
水夷瑶已经很满意了,如果在外面的拍卖会,这东西到不了这个价格。
“26万6千元一次!”
“26万6千元两次!”
看来要成交了,水夷瑶眼睛亮亮的,有些兴奋,每次东西变现的时候,总是最开心的。26万,可以买一块不错的料子了。
忽然,竞拍席上有人举起了牌,他的牌子和别人的都不一样,别人的是蓝色,他的是红色。
“1号先生,封顶竞价,竞标价100万元!”
……100万?
水夷瑶都惊了。
100万能买一块料子很好雕工也很好的籽料成品了,还是那种上百斤的贼大的料,这块很小啊。
不值那么多钱。
水夷瑶朝着一号竞拍席看了过去,那只举牌的手十分修长,腕骨突出,指节分明。
他的手腕上,戴着一块眼熟的黑色手表,表盘泛着锐利的银色光泽,简约大方,奢华内敛。
是……蒋洛的家长。
这个竞价一出,没有人再竞标。
台上拍卖师三问价后,无人应答,一锤定音,买卖成交。
拍卖会结束,水夷瑶和主办方确认了一下交易细节,被带到了交易间办手续,需要在这里买卖合同签字,付手续费,开发票,确定税额。
她进去时,蒋洛和他的家长都在交易间坐下了,两人坐在椅子上。
男人正翻阅着手上的合同,微微低头注目。逆着光,水夷瑶看不清他的脸。
“姐姐!”蒋洛见到她进来,眼睛一亮,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跑到水夷瑶面前,抬头看她,紧张地问:“你是不是会叠刀镂刻!”
水夷瑶挑了挑眉:“你懂得还挺多,还知道叠刀镂刻。”
小孩说的叠刀镂,是指刀派的一种技法,属于镂空雕花。
最开始是为了挖出玉石内部的裂纹而研制出来的一种雕刻方法,后来用来雕刻一些中空的雕件。
比如轿子,可以雕刻出轿中新娘,比如房子,可以雕刻出屋内陈设,比如船,还可以雕刻出船舱中的水手。
也是机器雕刻做不到的。
“姐姐,你是不是会啊?”小孩仰着头,眼巴巴地盯着水夷瑶。
水夷瑶点头:“我会,你要定制吗?”
这个工费可就贵了。
小孩摇了摇头,黑色的眼睛湿湿的:“我不定制。”
“我想学。”
水夷瑶有些没想到:“……啊?”
想学?
水夷瑶下意识看向了旁边的家长,男人正好也抬起了头。
她这才看清了他的脸。
眼瞳深邃,在白色的灯光下透出些沉冷。
他皮肤白皙,甚至五官也是很俊美的。但眉毛微低,眼神无形之中透出锋利,一身黑色西装,整个人庄重威严,令人不敢接近。
十分眼熟。
敖厉。
怎么会是敖厉?这种商业大亨这么闲?来玉雕展会串门。
敖厉点头示意:“承玉先生,请坐。”
承玉先生,他用这个称呼而不是叫她水夷瑶,看来是玉雕相关的事情。
水夷瑶在他对面坐下了。
问道:“敖先生,请问找我是有什么事?”
敖厉看向了旁边的蒋洛,神色柔软了一些:“这是我的孩子,蒋洛。”
真是他儿子?
蒋洛走到敖厉身边,拉住了他的胳膊:“敖叔叔。”
叔叔?
哦,不是儿子。也对,小孩姓蒋,不姓敖。
敖厉拿出了手机,翻了一下,把手机递到水夷瑶面前,客气道:“承玉先生,掌眼。”
水夷瑶低头看了看,上面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枚稍大的玉珠,红沁皮,它是镂空雕花,圆面有雕花镂空,玉珠内部里面雕了一棵树,树旁边有一座小房子,房子里还镂空雕刻了三个人。
水夷瑶眯了眯眼:“这个直径有多少?3厘米有吗?”
“2.6。”
水夷瑶点了点头:“这是属于叠刀镂里面的双层镂。是指刀派的老工艺,以前是专供皇家的。”
“像照片上这个,好料重工,价值得八位数靠中后。”
她简单地说了一下,抬头问敖厉:“你要雕这个?”
敖厉问:“你会雕?”
水夷瑶又看了看照片,点头,谨慎道:“我会,但是这个工时耗费大,最起码得两年。”
敖厉抬眼:“两年?”
水夷瑶:“两年,不能再少了。”
她怕生意跑掉,解释道:“看起来就那么一个小东西,你们也许觉得工程量不大,但是它的工艺是很繁复的,而且得把失败重来的时间算进去,两年真的已经不少了。“敖厉把手机收了回来,放在桌上,抬眼:“承玉先生,别的先生报的工期都是二十年。”
水夷瑶笑了一下:“因为他们不会啊,他们要做得从头学起,可不就得二十年。”
姜浩忽然跑到水夷瑶面前:“姐姐,那是我爸爸妈妈留下来的遗物,可是……坏了,我想修复。”
“我想要自己修。”
他划了一下桌上的手机照片,翻到了后一张。
一颗玉珠碎在地上,四分五裂。
稀碎啊,这修复,肯定要重新做了。
这种程度的修复,是要掌握同样的工艺,才能最大限度地还原。
“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我们家只剩我一个人了。”
“我想要亲自把它修好。”
“我想学,姐姐能不能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