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坐正身子,“不是爱极了,恨透了,谁又会养别人的孩子?”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的月事已经晚了两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福气诞下自己的孩子。
以后三皇子坐上帝位,她的孩子血脉最尊贵,是可承继江山的太子。
她瞥了眼三皇子,心想,到时候她可不允许别的女人生下像三皇子这样有野心的庶子。
“对了,剩余的药粉你可藏好了?”
罗氏道:“都扔了。您那里若还有,也赶紧扔了吧。”可别让她误食了。
“放心。”三皇子没有再同她说话的意思,拿出他读过的祭文,一遍遍地看。
罗氏看着祭文,也是满眼笑意,“这次回去,您的身份就要更加尊贵了。太子之下,就是您了。”
“什么太子之下?”三皇子恼怒道,“别看本王待他恭敬,那是父皇一遍遍交代过。本王才瞧不上那个短命鬼。”
“殿下声音小一些。”
“放心吧,马车周围都是本王的心腹。”三皇子的话匣子又被罗氏打开了,他把祭文举过头,沾沾自喜,“这个天下很快就要属于本王了。下一次再过来,本王就会以皇帝的身份再来主持。”
罗氏知道他是个什么人,怕他得意忘形,又开口提醒:“殿下,还是谦卑些好。”
“你懂什么?”
“妾身不懂,但是这次咱们代君主持秋祭,恐怕会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回去之后或许还会因为剪麦穗赏赐群臣的事被责怪,所以还是要对太子和太子妃更加恭敬才行。”
“你放心吧,没人会责怪本王。”
罗氏喜道:“殿下难道已经想好退路了?”
“是啊,有了这条退路,不但没人会骂本王抢了太子的风头,还会特别可怜本王,会有很多人愿意为本王伸张正义呢。”
“是什么退路?”
“说了你也不知。”三皇子道,“大早起闷在这马车里,憋闷死了。本王四处走走,你待在这里不要乱走。”
“是。”
等三皇子下了马车,罗氏开始收拾马车的东西。三皇子御寒的披风没带下马车,随手扔在一侧,罗氏捡起来叠好,却从衣服下面捡到几包药粉。
她心中一颤,想着三皇子不是说已经扔了么,怎么还在?
她不敢问,也不敢贸然扔了,便又把披风原样放回,假装不曾见过这些药粉。
她不知道的事,这些药粉同三皇子给她的寒凉药粉不同。
这是剧毒。
是为她准备的。
队伍在外面等得焦急,他们都认为太子还未睡醒,毕竟宫人就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太子一夜未睡。
他沉浸在自己即将做父亲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房梁上,杨裕也一夜不曾合眼,他沉浸在太子喜当爹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两人相顾,默默无言。
门外突然想起几声鸟鸣,是他们暗卫的信号。杨裕从天窗翻出去,片刻后,又跳入屋内。
“殿下,盯着三皇子那边的暗卫来报,三皇子要对罗氏下手。”
太子丝毫不觉得惊讶。他的第一个三皇嫂不也是被三皇子杀死的?
上次是为了获得罗家这个更大的助力,“这次又为何?”
“是为了削弱他代君主持秋祭的影响。”
太子点头。
是啊,三皇子一时间风光无限,会让人嫉妒。但若此时成了鳏夫,就会转移大家的注意力,淡化别人的妒忌。
“还有,三皇子还打算栽赃给太子妃。”
太子冷笑:“这样一来,支持本王的人,就没理由再找三皇子的麻烦,甚至会转而投靠三皇子。而且若能借此机会,除了本王的太子妃,就等于把顾争凌从本王身边踢开了。”
太子惊叹道:“他这次怎么有脑子了?”
“他身边新来了个幕僚,很厉害。”
“可能又是父皇给的人。”
“属下瞧着不像。那人口音很重,且没在皇城露过面,倒像是张家老家那边的口音。”
太子无所谓道:“不必管他。”
“三皇子也太坏了,连自己媳妇都要杀。”
太子听到声音,忙起身,到床前把顾衣扶起来,动作格外小心,“饿吗,冷吗,还困吗?”
“不困,不冷,也不饿。”顾衣顺势靠在太子怀里,“咱们不能让三皇子的奸计得逞。凭什么他对我下药,我还要被他栽赃陷害?”
太子瞧她漆黑眸子滴溜溜地转,便知道她心中有主意了。他也不问,吩咐宫人把早膳送进来,他们在床上吃。
“这里吃多不舒服,还是去外殿吧。”顾衣撩起被子要下床。
“不可。”太子突然叫了一声。
顾衣吓得一哆嗦,“吓死我了,你干什么?”
太子不由懊恼,他没想到会吓到顾衣。看来顾衣这个时候是真的很柔弱,连大一些的声音都受不住。
“我抱你过去。”
“为什么?”
太子答的一本正经:“地上有浊气。”
“?”
太子不等顾衣同意,将人抱到圆桌前,亲自服侍顾衣洗手净面,又挨着顾衣坐下,不用宫人服侍,自己乐颠颠给顾衣布菜。
多吃菜好,吃菜聪明。
还得吃肉,吃肉有力气。
汤也少不了,各色面点自然也得吃。
太子越夹越兴奋,不知不觉把所有菜都堆到了顾衣面前。顾衣很是无奈,“你今日怎么怪怪的?”
“不怪。”太子夹了菜喂她,“日后,我天天待你如此。”
“大可不必。”顾衣推开他筷子,自己夹菜吃。她这会确实饿了,懒得同太子废话,连吃了两个小花卷,这才找回些力气,同太子说体己话。
她觉得奇怪:“你怎么不用早膳?”
太子可是半点饿都禁不住的。
不想,太子的目光全在他身上,看都不看桌上的早膳。虽然什么都没吃,可精神异常的好。
“我不饿,看着你吃的香,我就吃饱了。”
顾衣更觉得奇怪。
太子本来琢磨瞒着顾衣一段时间,等寻个好机会,给顾衣一个惊喜。但他活到现在,还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喜事,饶是城府深沉如他,也忍不住。
他老老实实告诉顾衣,“你肚里有咱们的孩子了。”
顾衣惊呆了。
杨裕从房梁倒掉下来,哼了一声:“孩子有了不假,但还不知道是谁的呢?”
顾衣:“……”
太子提刀就要砍了杨裕,顾衣拦下他,手抚上自己的肚子,这会还是平平的,什么都感受不到。
可太子说里面藏着个孩子,她就莫名能感觉到这个孩子的存在。
她抬头,见太子嘴角带着笑,目光飘在远方。
“你在想什么?”
“想那一夜我们是什么姿势,孩子的名字得尽快定下来。”
顾衣狠狠踩了他一脚。
两人初为父母,连喜悦的表现都显得格外笨拙。他们用了膳,又歇了会,太子叫了个小轿子,直接从寝殿门口把顾衣送到了马车上。
太子小心谨慎,顾衣自己也害怕,生怕自己哪里做错了,对孩子不好。
她后悔穿书之前,没多看些有关怀孕的书籍,导致现在知道的少,心里发慌。
队伍走了一个时辰,就停下来休息。顾衣把太子赶下马车,让人请了罗氏来。
一进马车,罗氏就见顾衣躺在里面。因为是秋天出行,没准备厚被子,顾衣身上就盖了两层薄被。
瞧间顾衣这般,她不由心虚,坐在马车另一侧,不敢与顾衣亲近。
“姐姐不要担心我,我没事,是太子不愿我吹风,说山上风大,马车又不够严实。”
罗氏不知为什么,听顾衣说没事,她失望之余,居然还松了口气。
她其实挺同情顾衣的,明明是个笑容明媚灿烂的姑娘,却嫁给了个病秧子。
“听你这么说,殿下对你还挺好。”罗氏伸手给她掖了掖被角。
“是啊,嫁对人真的很重要。温熙心中,我最重要。”
“你怎么敢直呼殿下的名字?”罗氏惊讶万分。
顾衣笑笑:“我私下都是这么叫他的,他也愿意我这么叫他,因为我们是夫妻。”
“夫妻又如何,总有尊卑……”
“没有尊卑。”顾衣道,“如果你的夫君跟你说什么尊卑,那就说明,在他的心中,有比你更重要的存在。”
罗氏垂眸,不再说话。
顾衣接着说:“我想说什么,姐姐其实心里清楚。”
罗氏自然清楚,她嫁给三皇子之前,家里长辈同她说的很清楚。三皇子娶她,是因为罗家的助力。
但那又如何,生在高门,谁不是为了家族而活?
想到这里,她格外羡慕顾衣。虽然顾衣也逼着嫁给了太子,可起码顾衣现在能与太子恩爱。
不像她,三皇子心情好时,待她还算敬重。
心情不好时,对她十分不耐烦。尤其此次出行,已经朝她发了好几次的火。
三皇子对她越来越差了。
她想着,大概是男人都喜新厌旧,三皇子对她已经没了新鲜感。
但是下一秒,顾衣的话,彻底打碎了她的幻想。
顾衣说,三皇子要杀了她。
“不可能,我是他的妻,是他八抬大轿迎进门的正妻。”
“怎么不可能,他的原配发妻不也是他的妻么,还不是为了得到你们罗家的助力,就被他杀了?”
罗氏不信,“那一位是病死的。”
“是被他害死了。”顾衣道,“还有三皇嫂肚子里的孩子。”
提到孩子,罗氏的底线终于被触到。她看向顾衣,眼里有质疑,也有眼泪。
顾衣的声音放轻了:“是真的,不然哪有那么巧,张家刚倒下,那位出身不好的三皇嫂就咽气了,你们罗家就成了三皇子的姻亲。”
她告诉罗氏真相,是为了不被三皇子陷害,但看罗氏这般,她心软了。
如果太子这样对她,她自己又该有多伤心难过?
这是谁都承受不了的痛。
“他下手的时候,知道那一位腹中有了他的孩子么?”
顾衣点了点头。
罗氏拼命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叫出声。外面都是宫人,她不能让人发现她的异常。
其实顾衣无凭无证,可她就是知道顾衣说的是真的。三皇子为人她清楚,野心大,脑子空,且心狠手辣。
还有那些三皇子口中已经处理掉的药粉。
还有三皇子近来对她越来越不耐烦的态度,还有对她随口说的秘密越来越多。
因为她是个要死的人吧。
原来三皇子口中的那个退路是她。
“你小心些。”顾衣提议,“要不,你找个借口,我派人护先送你回去?”
“回哪里?”罗氏低下头,笑着落了一滴泪,她拿手背擦了。回王府,不过是早死一天晚死一天的事。
罗家?怕是不会为了她如何。
她擦了眼泪,拿过镜子,把脸上被冲掉的粉,仔仔细细补好,起身告辞。
临走,她又转过身,笑着小声说,“妹妹,我可能有孩子了。”
顾衣一时间不知道该为她高兴,还是该为她感到难过。
“你要帮我记得这个孩子的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明天就不更新啦,除夕见~
第69章 父亲
回到皇城,三皇子亲自押着刺客面见皇帝。太子没跟着去,专心护送顾衣回府。
太子现在紧张的不得了,路上稍遇个颠簸,他都能把心提到嗓子眼。
本来初为人母的顾衣也很紧张,但太子紧张到连大气都不敢喘,吃饭都不香了,她反倒没那么紧张了。
回了府,太子第一时间把好消息告诉薛氏。
薛氏喜不自胜,把顾衣安顿在柴房,借口让太子去挑几个心腹宫人,将人打发出去,自己关上门来跟顾衣说话。
“怎么就有了?”薛氏不敢相信,“不是才一次?”
顾衣哭笑不得:“姨娘,怎么连你都不信我?真的是温熙的孩子,我虽然曾经计划着养十个八个男宠,可不是没付诸行动嘛。从头到尾,我只有温熙一个。”
“殿下那般人物,有他一个你还不知足?”薛氏拿指头在她额前轻轻推了一下。
顾衣不服,嘟囔:“他有我,也得知足。”
“自然得知足。”薛氏乐得合不拢嘴,“殿下遇上你,还真是大幸。殿下生在这样的家中,身子又这般,能得了你,得了个孩子,殿下真该去好好谢谢菩萨保佑。”
“姨娘说的对。”太子挑帘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粥,听见薛氏说他短处,不但不恼,还跟着点头,“不过第一个要拜的是姨娘,要不是姨娘为我二人操心,哪有我们今日?”
太子嘴甜起来跟抹了蜜似的,薛氏被他逗乐,心中也觉感动。太子和顾衣是真的将她当做亲人,才会明白她说的话,并非是揭短。
“如今养胎是第一紧要之事,可我恐怕要有一段时间忙得分不开身,所以还要请姨娘多多帮忙照看衣儿。”太子想喂顾衣吃粥。
但顾衣一路上颠簸,根本没有胃口。
薛氏点头应道:“你尽管放心去忙,府中有我,定然都照应周全。就算你有时间,也未必能照顾好姑娘。譬如这吃食,有些人怀子时孕吐严重,或者在吃的上面喜好与平时不同,或酸或辣或甜,都得按着她现在的口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