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是想和他好聚好散的。
可是那个人,是那个女人碰一碰他的衣角,都要残忍的断人一只手的裕王。
是那个控制欲强到变态的、连自己最喜欢的翠鸟稍稍飞走一会儿,再回到他手边,都会面不改色的看着它的眼睛将它一点一点捏死在手心的男主,容珩。
这样一个人,可能跟她好聚好散吗?
郑姒欲哭无泪,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感觉一瞬间,天都塌了。
第55章 【55】三更
窗外风云涌动,凉风乍起。
郑姒按住自己突突的太阳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坐在一把老旧的木椅上,蹙着眉心思索了半晌之后,郑姒让盈绫准备一辆新的马车,候在北城门外郑姝的家中,等着她过去。
盈绫走了之后,她独自坐在昏暗的屋中,按住自己砰砰跳的心脏,想自己逃跑失败的种种下场,越想心里越虚,脚软得几乎要站不起来。
可是若不跑的话……
郑姒想起自己对他做过的那些事,还有故意轻侮他的那些话,顿时感觉脖子上凉飕飕的。
逃跑或许有风险,但是不跑的话,她大约不是必死无疑就是生不如死。
两害相权取其轻,郑姒慎重的思考了一番之后,决定找一个机会悄无声息的从他身边溜走。
这么做的风险很大,以他那不动声色只手遮天的能耐,她稍有一点差池,估计就会被连人带马一起抓回来。
把他惹恼之后,她的下场只会更凄惨。
所以她必须拿出十二分的谨慎和缜密,好好筹谋这件事。
郑姒背着阳光,独自一人在那里坐了半晌,心中终于有了一个模糊的章程。
据说贺大将军会在三日之后到达豫州,亲自迎裕王归京。
在原书中,他回京这一段是一笔带过的,没怎么耽搁,也没什么波折。
唯一的一点小插曲是,贺大将军走后,贺骁带着五百精锐留在了翡州,花了七日将翡州的山匪剿杀殆尽。
而那时,裕王的大队伍已经快要行到京城了。
从这一点隐约可以看出,贺大将军到了之后,容珩并没有在这里停留太久。
所以若是顺利的话,她只要能苟住,两三日不被他发现或抓住,就有很大的机会逃出生天。
而为了不让他那么快的发现,离开的时机也很重要。
郑姒将他们日常的相处和那些有用的交谈捋了一遍,发现托他们不同的脑电波的福,当下对方应该还是信任她的。
他信任她,所以就不会让人严密监视她的动向,让她相对有了一定的自由,也为她逃跑提供了可乘之机。
她若是稳重一点,应该选在贺大将军抵达的前天晚上——也就是明天深夜离开。
一日不见她,容珩应该不至于生疑。
到了晚上还不见她会来,他估计会觉出不对。
但是晚上月黑风高,寻人不易,而且城门关闭,他无从知道她是否留宿在了宝珠阁,是否又醉在了哪艘画舫里。
如此,便可以再拖上一夜。
而等到了第二日早晨,贺大将军赶到,他必然要亲自出面见他,处理各种事务,根本没有时间一直耗在她身上,这就又增大了她成功的可能。
待她马不停蹄的跑的远了,容珩再想找到她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贺大将军军务缠身,又带着三千兵将,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陪他找人。
郑姒推算,他最多停留三天,便不得不先行回京。
他一走,那就万事大吉了。
她一通分析,将事情捋的头头是道,看上去只待一步一步按部就班地做了。
然而,想象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
若她选在明天晚上离开,那她今晚和明天白日里都必须得在星河苑,麻痹他,一如往常的待他,让他觉得一切正常。
本该是这样的。
但是……
郑姒她不敢回去了。
一想到她要在容珩面前不知死活的演戏,还要撑个一天一夜,她就害怕的手脚发软。
她觉得……她铁定会露出破绽。
到时候,估计连逃跑的流程都不用走,她会直接被他一下子摁住,哪儿都不用去了,就等着命运的制裁就行了。
一时间,她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着急上火抓头发的时候,忽然从被风吹开的窗户里,看到远处峪河上一艘晃悠悠的画舫。
郑姒盯着那艘玩具似的小船,眸光微动,又隐隐升起希望。
……
秋空高远,西面风云涌动。
郑姒如法炮制,又独自站在了小河边,背靠一棵柳树闲闲的发怔,等着那艘驶来的游船。
她想好了,她要在画舫上和长公主痛饮一番,喝个烂醉如泥,翌日回到星河苑后,再一觉睡到黄昏,然后就能如愿以偿的等到夜晚降临,再照原计划行事。
而且她买醉的动机也很好解释——她就要和他分别了,所以很难过。
合情合理,无懈可击。
郑姒站在江边几乎快要被凉风吹透的时候,终于等到了那艘顺水而来的画舫。
这次长公主没有伏在船头,她身板挺直的坐在屋内,垂眸看手里的酒杯。
风吹红帘起,郑姒看到船屋内她的倩影一闪而过。
她深吸一口气,唤了一声:“陶乐。”
片刻后,红帘被撩开了,乐陶公主一偏头,看到她,笑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是完全没有听懂我那日的暗示吗?她看着她,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郑姒看着她,笑着问:“不请我喝一杯吗?”
乐陶公主睨她一眼,道:“你真的要上来?”
郑姒心中咯噔一下,慢慢眨了一下眼,唇边的笑意淡了几分。
“陶乐这是不太欢迎我?”
“没有。”乐陶公主摇头笑了笑,红唇轻启,“只是……”你若上了我的船,怕是就没有机会再走了。
未免惹到那个小疯子,我不会让你的消失与我有任何明面上的关联。
我会把你送回他那里,即便这样,你也想上来吗?
乐陶公主眸中含着深意,看了她片刻,而后眸光微错,看向她身旁那随风摇摆的纤弱柳枝。
“上来吧。”她将那些未尽之言吞回肚子,只淡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郑姒踩着木梯上去,撩开红帘走近屋中,看到眼前的景象之后,面色微怔。
这里面空空荡荡,冷冷清清,上次那些如花似玉的少年一个也看不见了,诺大的屋中,只有她一人坐在中央,独自斟酒。
看上去有几分孤寂。
那个名唤陆迟的黑衣小侍卫站在角落,几乎要和黑暗融为一体,存在感十分薄弱。
郑姒发现那里有个人的时候,被吓了一跳。
她走过去坐在长公主的对首,颇为自觉地拿来一个酒杯,给自己斟满了酒。
“为什么突然想喝了?”乐陶公主笑着问她。
郑姒垂眸看了看杯中晃动的酒液,唇齿微苦的说:“有想忘记的事。”
她抬手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随口问她:“你的那些小美人呢?”
乐陶公主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道:“死了。”
郑姒一惊,空杯掉在桌案上,咕噜噜的滚了半圈,她连忙伸手按住了。
乐陶公主抬眸看了她一眼,说:“你知道吧,前几日弄凤楼的那场大火。”
郑姒神情微怔,点了点头。
她确实知道,那大火就发生在她的面前。
只是她原本没有深想,没有深想那些在火中丧命的人,曾也与她短暂的相关。
“楼里的人几乎全死了。”乐陶公主说,“只有一人活下来了。”
郑姒抬头看她。
乐陶公主也看着她,说:“那人叫清和,他说自己是被你所救。”
郑姒颔首不语。乐陶公主将目光撇开,说:“他的脸毁了。我给了他些盘缠,让他离开翡州。”
“为什么?”郑姒抬眸问。
乐陶公主微笑着看着她,心道,因为他提起你时,眸中有光。
若他再次出现在你面前,这光怕是会害了他。
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她垂眸倒酒,语气淡淡的说:“因为碍眼。”
听着分外无情。
这天晚上月朗星稀,她们二人各怀心事,皆喝了不少。
第二日时至正午,阳光透过红帘将室内照成一片绯色,大醉的乐陶公主才终于动了动眼皮,头脑昏昏的醒来。
她睁着眼睛,木木的盯着屋顶嵌着的那颗夜明珠看了一会儿,一动不动的醒了醒脑子,而后才扭头左右看了看,问一边侍立的陆迟:“小姒儿呢?”
陆迟垂头答:“今日辰时,被三殿下带走了。”
乐陶公主坐起身,闭着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问:“他亲自来的?”
他低头应道:“正是。”
乐陶公主动作顿了一下,睁眼看了他一眼,问:“他……有没有说什么?”
怕是会黑着脸撂下几句威胁人的话,警告她别老将他的姑娘往斜路上领吧。
可这次,明明是她自己要上船的。
乐陶公主无奈的摇了摇头,准备好好听听那小兔崽子说了些什么六亲不认的话。
陆迟想了想,道:“三殿下没说什么。”
乐陶公主抬眸看他,眉梢微扬,语气中满是怀疑,“真的?”
陆迟道:“三殿下刚到的时候,看上去心情确实不太好。看到姒小姐醉成一团后,面色就变得更加不善,临走前,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不过……”
“不过什么?”她问。
“不过……”陆迟深深地低下了头,声如蚊蚋,“姒小姐亲了他。”
乐陶听了,不胜酒力似的扶住额,笑了。
“陆迟。”她唤了他一声,唇角含着莫名的笑意,道,“我觉得……”
“他大概完了。”
第56章 【56】
郑姒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黄昏了。
她身上有些热,额头渗出了一些黏腻的汗,沾湿了头发。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暧昧的气味,仿佛带着热意似的,呼吸间攀上肺腑,让人心头发燥。
手脚酸软,身上有些不太舒服。
她双眼紧闭,蹙着眉头摇晃了一下脑袋,唇间泄出几声含糊的呓语。意识在混沌中挣扎了片刻之后,终于破笼而出,恢复些微清明。她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而后艰难的撑开了眼睛。
周围很暗。
灰蓝色的床帐严丝合缝的闭着,帐内没有一丝风,那股勾得人心生燥热的气味在这狭小的空间中逸散,轻轻飘过还在茫然的美人的鼻端。
郑姒稍稍清醒了几分,睁开眼睛直挺挺的躺在黑暗里,心头浮上不妙的预感。
她动了一下有些酥软的小腿,不知碰到了什么,烫到了似的又嗖的一下缩了回来。
身上有些黏腻。
薄薄的内衫已经湿透了。
她双手交握,规规矩矩的将手放在小腹上,一点一点僵硬的扭过头去,像是某种年久失修的老旧机器人。
在模糊的光线下,她看到枕边人安睡的眉眼。
郑姒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她面容呆滞,慢慢抬起一只手薅住了自己的头发,好像想把自己的头揪掉似的。
我干什么了?她绝望又平静的想。
这一想,还真让她想起来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啊啊啊啊!
她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沸腾,让她变得像被扔进了油锅里的一条活鱼,忍不住想打滚扑腾用脚踹墙或是直接一头撞死在床柱上。
她在脑海中自己和自己激烈的大战了三百个回合,可是身体却老老实实的挺在床上,根本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死去活来无数遍之后,她抬手重击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这干的都是什么事儿啊……
她尽力抑制住了自己内心的狂躁,无声的咆哮抓狂,可是躁动不安的微小动作还是惊动了枕边人,他睁开眼,抱着她的脑袋将她按进了怀里,带着安抚意味揉了两下。
“难受?”嗓音很温柔,低沉喑哑,仿佛在人的耳朵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听得人耳根直发软,像快要融化了一般。
郑姒的鼻尖抵着他的胸膛,声音有点闷,“还好。”
她已经想起来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了。
可以说……是她一手造的孽。
她知道怎么关照自己,所以整体来说,那滋味是美妙又令人愉悦的。
如果不知道自己霍霍的是什么人的话,她说不定还会傻乐一阵。
但是现在……她只想死!
她被他揽在怀中,像个惴惴不安的小兔子,好长时间都一动不敢动。
最后实在是闷得有些喘不过气了,她小小的挣动了一下,身子往后撤了撤,他竟也从善如流的放手了,手指温存的抚了一下她的发,又虚虚搭在她的腰上。
郑姒觉得她的腰窝直发烫,简直快要烧起来了。
良久之后,她忍无可忍的坐起身,给自己套了一层衣服,挑帘看了看窗外。
打在窗棂纸上的天光已经很微弱了,天马上就要暗下来了。
郑姒想起自己今晚的计划,灵台清明了几分,心头变得有些焦急。
她拉开帘子,将自己软趴趴的腿挪到床下,脚尖点着地面寻自己的鞋。
刚刚找到,还没套上脚,她就忽然被人抱住腰,往床内拖了几分,脚尖被迫离开了鞋面。
他凑上来,毛绒绒的脑袋抵在她的尾椎骨附近,痒痒的,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让她的皮肤有些发麻。
“去哪里?”他开口说话,热气轻飘飘的透过衣衫,又痒又烫,险些让她受不住的弯下腰。
郑姒揪紧了床单,不敢妄动。